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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从容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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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极峰,食赋堂。
水灵烟端着一个铜盘,盘中一碟青菜豆腐,绿的油亮,白的鲜嫩。她环顾四方,素帐围帘,宽敞明亮,不同于潜首峰那样狭小,宏阔的食赋堂。
数十张宽大的红木长桌案,整整齐齐,列成纵队。水色衣衫的弟子三五成群,坐于桌案前,大堂内静然无语,只听碗筷声层层交叠,清脆入耳。
“粥不限量,不够再打!”
手中铜盘一沉,将她思绪拉回,铜盘中已多了一晚白粥,冒出腾腾热气。
为众弟子乘粥的长者,一身苍色道袍,挺着圆滚的肚子,望着对着白粥发愣的小弟子,无奈摇了摇头,“下一位!”
身后有人将她匆匆挤出列队,水灵烟便向长桌案走去,远远的有人对她招手,定睛一看,咧嘴笑了起来。
“灵烟,快来快来。”玉琼话音未落,大堂正前方一苍色道袍的长者站的笔挺,向她投来一道锋利如剑的目光。玉琼立即噤声,缩回脖颈。
和玉琼同桌的还有慕容贤辅与参十,四个少年如今又凑在一起,不言自欢。席间,水灵烟不禁感慨万分,六年的时光四人都改了容貌,却不改精气神。
坐在一侧的玉琼比她要小一岁,如今却比她还要高。扭头看去,玉琼正对着她傻笑,那脸蛋虽然还是红红的,却也是白里透红,别样的清秀。
玉琼对面的参十浓眉秀目,看着玉琼那般傻笑,像是发现了乐趣,竟也呵呵乐着。他瞥了眼水灵烟,对她调皮的咋了眨眼。
慕容贤辅在四人中年岁虽然最长,却也不过十九岁。按说这个年纪应是蓬勃充满朝气,但在水灵烟看去,他眉间并不十分舒展。
虽容貌极为年轻,且生的十分好看,那肌肤就如同女子一般,白皙净透,浑身散发着儒雅。但仿佛,他已经历了世间繁华与没落,对任何事都已看淡。
慕容贤辅发现水灵烟一直盯着自己,对她微微笑了起来。他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心底无限感慨。他夹起自己碟中的豆腐,一颗颗放入水灵烟的碗中。
水灵烟低声道:“不,哥,我这里够吃了……”
“多吃点,你太瘦了,灵烟。”
众弟子默默用完这简单的晚膳,又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开。水灵烟还未等跨出食赋堂,便听到外面的欢笑声。
“啊!这东极峰上的白粥真是太好喝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二师兄,我方才见你起身三次,你,还好吧?”
“三师妹,遇到这美味,自然是要贪羹的。”
“二师兄,你觉得这东极峰上的餐饭与大师兄的相比,谁更胜一筹?”
“六师弟,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啊!那自然是各有千秋啊!”
“马屁够深。”
“五师弟,你别走,你别走!”
当水灵烟走出食赋堂时,已不见了几个师兄师姐的身影,只听庭院外传来依稀的打闹声。
“站住,别走!”
四人听到后方一声大叫,不禁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弟子怒目而视,目光锐利。顺着小弟子的目光看去,正是落在水灵烟的身上。
小弟子抬手一指,大声道:“三师兄,就是她!”
被称为三师兄的弟子年岁颇大,看起来已有三十,嘴边留有一撮胡须,面露凶相。年长弟子大跨步走出食赋堂,缕了缕嘴边的胡须,对着水灵烟一番打量。
“哼哼!我当是何人,这么个不定点的小人儿。就是你在擂台上使诈,伤了我严清师妹?”
水灵烟大感震惊:“并没有。”
年长弟子又是一声冷哼,面上泛着狠劲:“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以你们潜首峰的斤两,谁人不知,就凭你?若不是你使诈,如何能赢我严清师妹!”
慕容贤辅几步上前,对此人说辞颇有些不奈,却也保持着镇静。
“这位师兄何来此话?胜败输赢乃兵家常事,怎能将此怪罪于人,如此说来,不能服人。”
玉琼和参十也一齐上前,声讨年长弟子。
年长弟子一声暴怒:“你们倒是何人,要替如此奸诈之人说话,都给我走开!”
说话间,年长弟子长袖一挥,一道凶猛的真气扑面而来。
慕容贤辅等三人大惊,飞身跃起,挥动仙家法器作挡落于一旁,硬是被逼到远处。
“碍事。”
年长弟子收回长袖,怒声道:“我磬罗峰岂能让你如此小丫头欺辱,今日定要替我严清师妹教训你一番!”
暮色降临,天空灰暗,与这暗淡的庭院中,年长弟子抽出贴身长剑。此剑名唤长啸,载于万宗仙兵阵谱,名列三十六。其剑本身威力巨大,乃是竹斤道人青年时的随身佩剑,在历次九蒙会见中竹斤道人凭长啸打败对手无数。
一时间红光聚于长啸,映红了水灵烟的面庞,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未曾出鞘的长剑。
“咿!”年长弟子此刻已是怒火中伤,眼神无比凶狠,他身后的小弟子在心中暗暗叫好。
庭院中只剩下用完膳的零星几人,见此情景都不免大惊失色。在东极峰上寻衅滋事,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若要上前劝阻,定也不会脱了干系,所以谁也不想卷入这场纷争。
长啸在手,向上起势,只待向水灵烟劈斩下去。
“啪!”
年长弟子忽感一只手落于自己的肩上,强而有力。他正要回头去看是谁如此大胆,敢来多管闲事,定要他好看。
“庞天师兄,这是作何?”
将手搭在年长弟子肩上的正是卓谦,卓谦淡淡开口,语气从容不迫,年长弟子却听出了一丝严厉。
年长弟子一时有些愣怔,没想到卓谦竟会出面,却也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
卓谦望向水灵烟,又看向年长弟子,“庞天师兄,这里恐怕有什么误会。正巧了,明钧执法师尊有事唤我,你二人不如同我一同前去,也好向他老人家讨个公道。”
年长弟子凛然失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停手收回长剑,急促道:“卓、卓谦师弟,无事无事,我二人并没有什么误会。”
“噢?是么?可师兄方才分明是要开斗,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二人同我一同前去,也好过夜长梦多。我相信明钧师尊一定会深明大义,还你二人……”
年长弟子听得额上冒出涔涔冷汗,急忙挥手道:“不不不,卓谦师弟你方才一定是看错了,我,我方才是要,是要……”
“是我。”
卓谦眉峰一挑,不免有些讶异:“灵烟师妹,怎么说?”
水灵烟抬手一指,道:“我方才看见庞天师兄的法器,有些歆羡,想一睹为快,庞天师兄这才拔剑于我看。”
庞天也是一惊,关键时刻竟然是这小弟子为自己解围,不禁眉头一皱,“是,正如灵,灵烟师妹所说。”
卓谦淡然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师弟也是多虑了。”
庞天不愿再在此多做逗留,只一拱手,道:“那,卓谦师弟,告辞!”
卓谦微笑拱手道:“庞天师兄,告辞。”
庞天正要转身便走,他身后的小弟子急忙追上来,将他拉扯:“师兄,师兄!怎能就此放过她?”
庞天一挥长袖,低声道:“沙城师弟,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小弟子愣在原地,倏地回身,射来一道冷冷的目光,寒气逼人,又随庞天而去。
玉琼急忙上前,关切道:“灵烟,他有没有伤到你?”
水灵烟微微一笑,“没有,我很好。”
“没事就好,但你方才怎会替他说话呢?那个什么,庞天他简直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慕容贤辅对着卓谦一拱手,恭敬道:“卓谦师兄,方才多谢师兄解围。”
卓谦瞧见面前的少年,不禁眼前一亮,也拱手道:“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慕容贤辅,是水灵烟的兄长。”
“噢?贤辅师弟好名字,这么说来,灵烟师妹便唤作慕容水灵烟了。”
“那倒不是,其实说来话长,如有机会,日后当说于卓谦师兄听。”
“好,定当静待。”
夜至,东极峰上一片静谧,丛中不时传来虫鸣,划破长夜。五人一行,结伴归去,朝众位弟子的住处走去。
水灵烟望着漆黑的夜空,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如不是卓谦师兄及时劝阻,恐怕现在已是自身难保。
还有几年前,卓谦师兄来潜首峰送新道袍,撞见自己一身湿漉漉。若不是他及时背起自己,恐怕是要冻死罢。
想到这些,水灵烟心底顿时也温暖起来,她走在一行人身后,看着卓谦的背影出了神。
走在前方的卓谦与一行人侃侃而谈,看起来风趣又健谈。从背影看去,卓谦的后背宽阔又健朗,淡淡的月光洒下,整个人竟也散发着淡淡清辉。
路途中,参十与卓谦聊得十分愉快,“卓谦师兄,你方才真是机智过人,我见庞天师兄最后可吓得不轻。”
“参十师弟,不瞒你说,师兄也是没有把握,不得不撒点小谎。”
水灵烟一听“小谎”,一时大感惊讶,“难道,卓谦师兄,不是要去找明钧师伯的?”
卓谦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无比,在漆黑无边的夜中格外清晰、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