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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快事一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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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封阵兀自念道,又瞬间恢复冷漠,“真心是何物?何谓真心?”
不知他是不是多年征战糊了脑子,惜人含泪愣了愣,“就如同我待师兄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双手捧在你的面前。”
封阵微微蹙眉,摆手道:“小师妹,万万使不得。我对你如此疼爱,若这便是真心,那我宁愿从未有过!”
看来,他未直面自己的坦言倾诉,惜人悻悻垂下了眼帘,“那师兄为何,为何仍执意要迎娶圣女为妻。在师妹看来,她是并不大愿意的。甚至,甚至宁肯豁出了性命,也要离开这里。”
封阵阴冷目光向身侧塌上一扫,沉着脸色,千百种情思顿时杂烩心中,“如果是你呢?”
“什么?”
“如果我今日说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封阵目光仍旧犀利锁在塌上之人。
惜人喜出望外,惊道:“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此说来,你便是愿意了。”他转头瞧见惜人涨红娇羞的脸面,收回目光冷冷笑道:“莫非是你有眼疾,还是真的不识抬举。”
这句讥讽分明是道与榻上之人的,那么方才只是拿她做个比喻了?
惜人一时心灰意冷,又一时心火烈烈,竟是羞怒交加。她狠狠望了一眼榻上昏迷之人,询道:“师兄,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此瞎女我娶定了。婚仪,三日之后举行!”
“你休想!”
水灵烟咬着后槽牙从榻上起身,听过她二人方才一席对话,更觉尽早离开魔界,才是上上之选。
方才,通界石桥处一时分神,才被他收入了白玉笛中。眼下被人蹬被子上脸,她哪里还能沉下心,便瞬间运气于掌,反手推向封阵面前。
她方一调动气息,只觉胸中憋闷,像是要炸裂一般,便下意识收回掌心,当下运息调顺。可丹田之中被一道阴煞气息所封锁,竟是调动不得半分。
“你竟然封我大穴?”
封阵目光仍旧阴冷,只一挥手向身后道:“小师妹,你先退下。”
“师兄······”惜人试图挽了挽他的手臂,却如碰到铜墙铁壁般被中途截住。她心有不甘,向榻上之人对望了一眼,便再无言语淡出了二人的视线之外。
“你曾提及过的小师妹,她······”话未言尽,水灵烟自觉好笑,便痴痴摇头。
封阵接道:“她很好。”
水灵烟冷冷笑道:“她既然如此真心待你,你又对她呵护有加,那你为何不直接娶了她?你二人郎情妾意,传承香火,繁衍子嗣,恩恩爱爱,共此白首,岂不快事一桩?”
封阵漆黑眸光深邃不可见底,只深深望向她眼中,“言之有理。可这夫妻之道,我只······”
“只什么?”水灵烟激愤将其打断,“只不过,魔尊有令,要你娶我为妻,携魔界正统血脉而令诸侯,以固基业,好使你名正言顺登上新任霸主首座?”
“如何,戳中要害,觉得难堪?”观他震怒眉间,毫无血色紧抿的双唇,水灵烟强忍方才运气的胸痛之感,跳下榻侧,字字戳入他的心尖,“你虽圣命难违,却与自己的心肝宝贝暗通愫款,因违背了你二人的山盟海誓,求之而不得,因此愈发对我恨之入骨。便狠心封了我的大穴囚禁于此,意图豪娶强夺,简直是立了婊······”
未等畅快骂完,她只觉身后被一只手紧紧钳住,而后撞入封阵胸口。她方欲抬手轻抚酸痛的鼻骨,又一只手捏住她下颌抬起,迫使与他四目相对。
封阵瞳中黑不见底,只听他喑哑又沉沉的嗓音,询道:“你虽眼神不济,却巧舌如簧。我在你眼中,当真如此蛮横无理,不通人情世故?”
水灵烟忙于对付他的钳制,不忘喝道:“魔界众人只会对你阿谀奉承,你怎知道自己心有多黑?我今日就是要将你骂醒!”
封阵莫名失笑,“噢?如此说来,我倒应该感谢你了?”
说时,封阵的拇指在她下颌与唇间来回轻柔摩挲了一阵,水灵烟当下脊背僵直,不禁嗔怒道:“放肆!”
只见封阵难测的目光在她双目与下颌间,来来回回七荤八素地游移,“有件事很久了,我还倒真想尝试一番。”
“你,你这个,你这个混账魔头,龌龊无耻!”
见她憋红了脸,封阵眉眼弯弯,莞尔一笑,“倒也并不是很久,你我相识也不过短短数日。嘶,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在他迷离的眸光之下,水灵烟顿时胸前“砰砰”乱跳一气。随着他脸面越贴越近,她抬起双手想要将他嵌固的手挪开,怎料稳如泰山,分毫不破。
而他的鼻息越来越热,鼻尖已然触及脸面,水灵烟只好闭上双眼下唇一番,遂将他贴住下颌的拇指张口以牙齿狠狠咬住。
可手指毕竟血肉极少,剩下的便全是筋骨,兴许封阵他并未感到痛意,当她睁开眼时,封阵已经直起了身子,眼神愣愣望向她口齿之间。
而周身束缚已撤,她便立即松了口,与其退避三舍。向前一看,封阵仍定在原地端举手臂,出神盯着自己的手指。
便在他失魂之际,水灵烟脚下迅速挪移,一个健步冲向房门,方一触及门外,一道烈火瞬时平地而起,并内蕴强大阴煞之气,将她顷刻退至丈许。
“玄幽业火!”
在摔落之前,身后有人将她凌空揽住。脚尖方触地,水灵烟旋身一转,又与他楚河汉界划分开来。
封阵恢复了往昔冷峻面容,清了清嗓子,道:“你体内煞气乃我亲自羁锁,莫要试着冲破。三日之后,婚仪如期举行。”
在其跃出门外之前,突然侧身,眼中尽是不可抗逆,“不管你心中如何盘算,本领如何通天,就算你是玉皇老儿,我封阵,也唯汝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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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中被困的第二日,惜人便提议,因封阵法力过于狠绝,担心他所设防的玄幽业火会对圣女造成损伤,便在封阵的同意之下,将水灵烟卧中禁锢换作了自己来设防。
对于门外的玄幽业火的易主,水灵烟并未有多大的感触与影响。倒是这让人思之憋屈的婚事,让她颇为不爽。强扭的瓜不甜,如此千古真理,在这铁腕魔头面前,有如粪土。
当务之急,便是冲破体内阴煞束缚的羁锁,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尽早离开魔界。之前出昆仑时,银婆婆曾经交待过一件事情未完。眼下却因私情耽误了正事,实在有负重托。
水灵烟再三思虑,便平心静气坐了下来,尝试着运周身之气。
三日当中,戟御来过一次。水灵烟与她说了一些虚无之境中的见闻与遭遇,只见他听过后面容悲戚,九尺男儿听说封屠裂早已殒身,并且与妖女魅影结为夫妇,悲愤之中差点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当下便扬言要杀到芒砀山下,为封屠裂一雪前耻。好在她再三劝说之下,才打消了他这一愚蠢的念头。并跪立发誓,今后定当追随她左右,护卫魔界血脉一世,绝无怨言!
戟御前脚刚走,封阵后脚便杀了进来。斜眼盯着她说了一些不阴不阳的话。水灵烟因疑虑他的阴煞之气如此难解,正当气头之上,便与他当面锣对面鼓吵了一架。
最后,封阵因语言匮乏兼之气势疲软,便连连败下阵来,遂甩袖离去。
但他依旧风雨无阻,每日早晚前来巡视一遍。在水灵烟的口若悬河之下,虽然屡屡挫败,精神却愈发清爽,满面春光与喜气。不,傻气!
在暗无天日的寰宇当中,不知日月如何更替,金灿灿红彤彤的凤冠霞披,已然被众仕女绑在了身上。
寰宇中,众人沉浸在千百年难遇的喜庆氛围之中,素来阴冷肃清的紧绷神经,此刻得以暂松。
看着身前身后忙忙碌碌笑逐言开的人流,水灵烟心中暗暗定了定心神,便挥手斥下了众人,只留了惜人在身侧。
看着她随手想要取下头顶华丽的重冠,惜人惊道:“水姐姐,你这是作何?”
临近大难,戏仍做得如此之足,水灵烟停下手中动作,只淡淡一笑,“惜人,你收了这门前障业,你我二人便可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惜人连连摆手道:“水姐姐,这如何使得?师兄,师兄会怪罪我的······”
水灵烟只好耸了耸肩,深深吐纳气息,双手划与胸前,霎时从体内迸发一道蓄积已久的蓝芒,充斥幽暗满室。
当下,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转瞬之间冲破封阵大穴的羁锁,惜人惊骇万分,却不忘抬手掩住口前,以免扰动室外来探。
水灵烟深深抒出一口气,抬眼间,反手唤来无铭入手,迅速跃至门前,长袖利落一展。只见门前火光微微闪动,便再无任何气焰。
水灵烟方跃过玄幽业火之外,只听门内“砰”的一声响动,便立即停滞脚步回神去瞧。
只见惜人横卧在门前,唇边挂一丝幽蓝印记,正拿一副得意的眸光与她四目相对。
原来她早有打算。
“来人,圣女强破结界逃了!”
水灵烟仍旧淡淡一笑,唤来无铭于脚下,便倏地隐入了暗中,将那弱不成声抛之于身后。
当她再次来到通界石桥,遥遥听见身后众将咆哮呼喊,她悠悠转身回望,只见黑云蒸腾当中,赫然跳出一道刺目的红衣,正向她所在杀气腾腾飞驰。
头顶有如泰山压顶,她抬手以五指扣锁,忘却头顶麻木的疼痛,连同纠纠缠缠千丝万缕的长发一同扯下。阴风阵阵随桥下惊涛骇浪于身前拂动,坚韧柔亮的发丝飘摇于轻盈火红的花海。
水灵烟手擎凤冠于头顶,目光不偏不移望向那一道刺目红衣,重重丢入桥下。转瞬之间,便被吞没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