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奇百怪的爱》眀子

2、 令人心醉的诅咒（下）

　　一脚踩在厚厚的红叶上，从脚底发出了接连不断的清脆声，是树叶被体重压碎的声音。第二次声音会小一些，第三次更小了，第四次再踩就像踩在普通的泥土上，只有着鞋底和硬物碰撞的声音。
　　审神者对着成了一堆泥巴的红叶发呆。
　　她的大俱利伽罗一定就和这堆红叶一样，被蹂躏成了泥土，变成了普通的铁块静静地呆在那里。无论谁从他的身上踩过，他都不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失去了理智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不会替他安葬，而有着理智的审神者更不会去到那里替他安葬，她不能只因为这一件事而去赌上本丸里刀剑们的性命。
　　她只能无用地、懦弱地天天看着红叶变成的泥土，在她脚下从如血般艳红落成一团垃圾。
　　审神者从地上挪开视线，回头凝视着身后的红叶树。自从入秋后，她和她的大俱利伽罗就经常在树荫下午睡，盖着同一条薄毯，窝在他的怀里，抬头就能亲吻他的下巴。
　　“长谷部。”
　　“……”
　　“你说，刀剑男士在死前会想些什么呢？”她似乎并不期盼他的回答，又絮絮不休地说了起来：“他会回顾这短短的一生吗？他会觉得死而无憾吗？他……”
　　“……他会觉得这一世幸福吗？”
　　“主人。”长谷部不回答她，“您该做出决定了。”
　　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飘忽的语气变得真实了些，“实战队和远征队已经转不过来了？”
　　“是的。而且所有队伍的受伤率都在上升。”
　　“因为没有了总队长呀。”她像说了什么可笑的事，说完就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主人，您该现形‘大俱利伽罗’了。”
　　她的双眼被一片树影遮挡，整副面容都模糊不清了起来，“过得太和平，我都快忘了这里其实是战争的中心点。谢谢上天，让我重新想起刀剑男士手中握的是杀人的凶器，脸上溅的是自己或者敌人的血。”
　　“……我都要忘了，就算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里，也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敌人会死，那么你们同样会死，而我也会死。”
　　“一切都会脱离我的掌控，不停地前进，或通往未来，或通往死路。”
　　“……主人，第二把大俱利伽罗已经放在了书房。”
　　审神者今天第一次直视了他，他的眼圈肿起泛红，藤紫色的眼睛透着一层迷茫茫的雾。她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像在安抚自己的孩子：“他的死，不是一件可以挽回的事。在玄幻莫测的战场上，这等同于命运。谁能扭曲命运呢？你不能，我也不能。”
　　“所以，别自责了。乖，放过自己吧。”
　　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里掺着满满的鼻音，“……那么，您呢？”
　　“我？”审神者的手一顿，她低头就看见了一滩由自己踩出来的泥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这几天的本丸非常冷清。
　　她们在路上不见一人，放眼望去只有着零零散散的树、花和灌木丛。
　　经常在外玩耍的刀剑们像是一同约好了，全部都老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张望着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一人走来走去的审神者，看着她踏过每一处她和她的大俱利伽罗去过的地方，一遍两遍三遍四遍，好似没有一个尽头。
　　开始刀剑们会尽量让本丸保持热闹，一人隔着一人地去安慰她，跟在她的身后劝她早点回房间休息。她会笑着一一回答，好，好的，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事，你们也早点休息呀。但是他们突然发现，她在面对他们时似乎十分疲累，为了不让人担心而扬起的嘴角，每笑一次都在消耗她所剩不多的精力。
　　所以很快，他们就选择了回到房间，放任审神者独自一人。

　　拉开书房的门，那一把刀就静静地躺在木制书桌上。
　　审神者仿佛看到了最初。紧张的自己跪坐在他的面前，往肚里吃下了好几个“人”字，仍然双手冰冷，生怕现形的途中出现了差错。等到他正式现出人形，审神者刚松一口气，就抬头看见了他锐利的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而结局，仍然遥远的看不到尽头。

　　“……名为大俱利伽罗。除此之外就没有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