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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苍瞳 ...

  •   在我的生命中,曾出现过两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一个叫离薇,一个叫逸然。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爱的人。他们都曾狠狠碾过我的生命,却又如耳畔的风般呼啸而过,再也没有回来。

      我想给他生个孩子。离薇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像个孩子,眼睛亮亮的,纯纯的,像个天真的孩子。那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我轻轻将手指放入她掌心,像搅拌般挠得她直痒痒。
      你爱他吗?
      当然!她扬起眉答道,仿佛爱他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她像个孩子般那么容易满足,我不禁为她倒吸一口气。
      那他爱你吗?
      我又问道。
      也许……离薇突然低下头去,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她却努力不让我发现。
      我微微叹气,将脸别向远处苍蓝的天空。天空的颜色像极了离薇的眼睛,苍蓝的,蓝得让人心痛,蓝得令人窒息。可是它仍是美丽的,就像离薇的美丽,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在什么时候相识的,也许是初生的那刻吧。我们彼此相知,并且坦诚相见。我一直都相信我们彼此不会有任何秘密,直到他出现。
      他叫逸然,原本是跟我们毫不相关的一个转学生。如果他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那么,我和离薇之间的信任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在高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微笑的时候,嘴角会邪邪地上扬,连阳光也会黯淡几分。他站在教室的窗子边,风鼓起他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连同领带一起飘逸在风中。隐匿在发丝间的耳钉闪烁出钻石般的光芒,衬着那张白皙的脸格外迷人。然后我听到好多女生捂着嘴忍不住叫出声来,这其中也包括了离薇。
      我侧过头看到她,她的脸颊如被蔷薇映红,暗藏少女不可泄露的梦幻。而我却全都了。
      他坐在她的后面,这让离薇既惊喜又不安。一整节课,她都紧紧握着我的手,直到手心沁满了汗。
      当他轻轻叫着离薇的名字时,我听见离薇心底长长的叹息。我淡淡地看着,并不把事情看得太坏。他不过是突然闯入的男子罢了,他对于离薇来说,不过是过客罢了。
      离薇回过头去,我也回过头去看他。我看到他眼底飘渺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隐隐泛起星蓝色的光芒,像是大海般深沉。而我去感知到,那双眼睛,可以看穿离薇的心思。他对着我微笑,复又对离薇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说话时,嘴角亦是微微上扬的,那邪魅的笑容会让人迷失。我在心里越发紧张,可是此刻的离薇却听不到我说话。她放任自己沉溺在他泛起微蓝的眼波里,像个怀春的少女,羞涩地笑着。
      他是个危险的人,他会毁了离薇的!
      那一刻,我深深感觉到这一点。可是我没办法跟离薇说,我害怕,那样,她便再也不相信我了。爱情是可怕的,就算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也敌不过一瞬间爱的花火。
      我和离薇认识近十六,而他们仅十六分钟。十六年的感情,却比不上十六分钟短暂目光相触。
      他们恋爱了,背着老师和父母。不,或许应该说,是离薇爱上了逸然,爱到无药可救。我们之间的话题也渐渐都围绕逸然展开。离薇跟我说起他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嘴角上扬着,像是逸然那邪魅的笑容。她说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可是更像是薄荷。
      你知道吗,他很喜欢蓝色哎,所以,我真的应该感谢上苍让我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有时她会跟我说他的家人,或是,他养的小动物。我们的世界,逸然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我知道她陷进去了,可是还来得及,在她没受到伤害之前,我要救她。我对自己说,于是我便对离薇说。
      离薇,他是危险的,他会毁了你的,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滞住,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望向我。
      不!她狠狠地摇着头,苍蓝色的瞳泛起让人怜悯的液体。我伸着手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却冷冷地将我的手推开。
      你不懂!她侧过脸去,细碎的发将半张脸挡住。透过发间,我看见那如水晶般的泪还在不停地流着,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了。我呆呆地站着,胸口堵得难受,说不出话来。我沉默地转身,逸然突然出现。他轻轻托起离薇的下巴,在他看到离薇眼底的泪水时,他是惊异的,可是并不是心痛的。他有些不解地望向我,晶晶亮的眼睛很是迷惑,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问。
      离薇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眼泪便神奇地止住了。
      以前,当离薇难受的时候,她会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可是现在……我涩涩地笑着,心想,也许她再也不需要我了吧。

      离薇学会了喝酒,很烈的伏加特,因为逸然会喝酒。看着她仰头把加了冰的伏加特当成饮料来喝,我冷不住地打着颤。这不是离薇,起码她不是我认识的离薇!我望着她,她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可是她却将酒瓶子递了过来,似醒非醒地问我,你要不要也来一瓶呢?
      昏暗的灯光下,离薇化了很浓的妆。这样的她,不禁让我想起坐巴台的陪酒女郎。她放荡而放肆地笑着,完全没了乖乖女的形象。我望向逸然,他半搂着离薇,微熏的眼波蜻蜓点水般掠过我,瞬间便消失在了昏暗的房间里。我轻轻摇了摇,转身退出了包厢。身后,他正深情地吻着离薇。我没有转身,所以没有看到这一幕。我站在包厢门口微微叹气,可是离薇没有听到。我们一向都心有灵犀的,可这一次,她没有听到我心底呜咽的疼痛。
      包厢里时不时传来离薇的声音,总是那两个字——逸然!当包厢门再次打开时,离薇已经醉得不醒人世了。她伏在逸然胸口,口中呓语的,仍是逸然!我突然对眼前的男子有些恨意,你看,他把离薇灌醉了,自己却还那么清醒。
      我和逸然一同送离薇回家,我一直都沉默着,他却突然开口说了话。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底燃起的恨意让我忍不住想冲上去甩他两个巴掌。你猜他说了什么?!呵,他竟然当着离薇的面对我说,你是个特别的女孩,特别到让人忍不住喜欢!
      他伸过手想抚摸我的脸,我厌恶地闪过去了。我从他怀中夺过离薇,把她护在胸口,冷漠地从他身边走。
      夜风很凉,凉到我想哭。我望着胸口的离薇,她扬着嘴角微笑着,依是呢喃着逸然的名字。一滴泪便顺着我的眼角滑落在她脸上,她低低地,如同梦呓那般说着,你怎么哭了?

      离薇,逸然是个危险的人,你离开他吧。
      我说这些时,离薇正对着镜子感叹自己的发。她总是羡慕我的长发,又长又黑,这样的羡慕与忌妒在逸然出现后与日俱增,因为逸然喜欢长发的女孩。而离薇的发,却总是在不停地长却又不停地剪。这好像爱情,不停地索取却又不停地付出。只是离薇的爱情天平永远都无法平衡。
      然后她便突然呆住了,表情冷漠得像是另个世界的人。她对着镜子细细画着眉,苍蓝的眼瞳里波涛汹涌。
      不!她从镜子里看我,眼神那般冷淡。
      我想跟她说逸然跟我说的那些,可终还是不忍开口。
      我要出去了!她拎起沙发上的小包包,手臂扬起的那刻,我竟看到她手臂内侧一个个恐怖的烟疤!像嘴唇那般,一个个张着口,呼吸在喊着痛!
      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起离薇因为他而变成了这样?!因为他而自我折磨?!我很想阻止她出去的,可是终是没来得及。门沉重地关上,我无力地坐在沙发里,想着以前那个离薇。她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更或许,那个离薇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吧。
      四月,是离薇的生日。逸然说要包下整个游乐场为她庆生。她跟我说起这事时,抱着蓝包的海豚在床上翻滚着,手臂上的那些疤在薄薄的衬衫底下对着我咧牙而笑。我轻呼地叫出声来,惊恐地看着那些丑陋的疤痕。而离薇,她却索性将衣袖撩起,咧着嘴像个胜利的将军展示着他的战利般说着。看,这些都是我爱过逸然的证据,不管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的。
      可是离薇,你会记得,那么他呢?他会记得么?
      我想问她的,可是看着她脸上如此沉醉的表情,想说的话哽在了喉间。
      生日那天,游乐场是只属于于离薇一个人的。我很高兴,她没有丢下我而跟逸然独自过十七岁的生日。
      夜晚的星空神秘而诡异,我仰着头数着一颗颗星星,突然一颗流星滑过我的眼底,像是眼泪。我抬眼望向樱花树下正跳着华尔兹的他们。灯光很华丽,樱花很柔美,离薇脸上的幸福很让人妒忌。可是当逸然的目光淡淡滑过我的脸时,我却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般。
      你是个特别的女孩,特别到让人忍不住喜欢。
      我恐惧地向后退着,却被他不小心抓到。
      我要离开这里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他轻轻问着我。
      樱花树下,离薇正仰着头闭着眼嗅着空气里浮动的淡淡香气。
      我没有回答,因为离薇在这时餐开了眼。她将身体贴在逸然身边,亲呢地将脸靠在他左胸。
      你知道么,刚刚流星滑落的时候我偷偷许了个愿呢!
      哦?是什么?
      他捏着离薇的鼻挑逗般地问着。
      就是……离薇示意逸然将耳朵凑近些,逸然照做了。不告诉你!咯咯!
      离薇童真地笑着,那一刻,我仿佛觉得离薇又回来了。可是当风扬起她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时,手臂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疤却又提醒了我。不,离薇消失了,她早就不是离薇了!
      我凄凉地望着樱花树下,片片飘落的樱花雨中,离薇正躲在逸然的怀中疯狂地笑着。摩天轮在我身后不停在转动着,最高点忽又一颗流星逝过。也许它也承载了离薇的愿望吧,可惜我听不见了。
      我们一直都是心意相通的,可是他出现以后,我们越来越不了解对方了。

      如果有天他要离开了,你会去找他吗?
      会!离薇脸上洋溢着幸福,眼底流露出满满的对未来的憧憬。
      你爱他吗?
      我知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地问她这个问题了,我也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可是我却希望,希望着有一天,可以从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爱!
      她的回答简略而干脆,甚至……有点倔强!
      那……如果他不爱你呢?!
      我小声地问着,竟不敢正眼看着她问。
      不!她有些恼怒地冲出这个字,有双后捂着脑袋用力地摇着。不!不会的!
      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就算真的不爱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对离薇来说毫无意义,对她而言,只要她爱他就够了。她渐渐冷静下来,坚强地将那些被我不小心打碎的期待拼凑起来,企图完全一个没有明天的梦。
      他从来都没说过他是爱着离薇的,连喜欢也没有。没有承诺没有关系,可是他连句表明心意的话也没有。我时常会在深夜醒来,然后看到她坐在床上良久沉默着。她的脸在漆黑的房间里泛起水晶般的光芒,那是她在哭。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为她做些什么。逸然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真实却又虚幻得握不起的梦……
      她的眼底突然泛起星蓝色的光,心底深处的脆弱将她摧残得不堪一击。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泪断了线般滚落在她的脸颊。她哭得那么无声,那么悲凉。可是她最希望的人此刻却不在她身边。
      她终是害怕的,像是在海上漂浮已久的人,害怕会突然推动浮木一般!于是她紧握住我的手,反复呢喃道,我冷,我好冷,你抱抱我好吗?
      她的声音亦是哭泣的,我伸过手去,将她的脸埋在胸口。她的泪便顺着我的身体流到我心里却了。在那里,我看见了离薇积压已久的恐惧和寂寞。
      离薇在白色的床单底下安静地睡着,眼角却亮闪闪的。正对着我们的床是一面硕大的镜子,在那里,我看见白色床单底下离薇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唇。
      她生病了,可是药物却失去了作用。我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叫来逸然。

      那是他第一次走入我们的屋子,当他看到满屋子到处乱摆的CD时不禁怔住了。
      不好意思,那些是我的。我淡淡地说着将他引到卧室。可是他却只是站在门口,用定定的眼神看向我。然后他伸出手,指尖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像离薇说的,真的很好闻。于是我呆住,竟忘了闪躲。
      修长的指尖穿过我的发丝落在我的脸旁,他促不及防地吻了过来,我退无可退,像只壁虎被死死地钉在了门框上。
      不……
      我听到离薇虚弱地叫出声,可是来不及了,她都看到了!
      她捂着脸像个孩子般哭着。她还发着高烧,我想伸手去扶她,可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我挪不开步子。
      对不起……逸然在我耳侧轻轻地说。我看到他伸出的手却又迟疑地收了回去。我怔怔地站着,直到他从我们的屋子走出去。
      那之前,他望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可是我没有回答他,就算是回答,我也会说不!

      逸然走了,他去了哪没有人知道,他亦没有告诉我和离薇。也许根本就没有必要吧,我们不过只是浮萍而已。离薇的病渐渐好了,她变回了以前的纯真,也不再抽烟喝酒化妆了,这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可是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却时候提醒着我,曾经有个叫逸然的男生出现在我们的世界。

      离薇的离开让我有些意外,没有只字片语,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她将她的一切统统从我生命里抽走,可是却没有把我的记忆抽走。
      她是去找逸然了吧,对着星空的时候我时常这么想。我想起离薇生日那天对着流星许的愿,那一刻,我跟她的心意是相通。她对着流星虔诚地许愿,我要和逸然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后悔!
      我又想起我曾问她的问题,耳边反复着她坚定的回答。
      她说她会去找他的,也许不管天涯海角,她都会去找他的。

      我脑海里时常会浮现起那个有着苍蓝色瞳的女孩,她叫离薇,她给了我生命却没有帮我写完结局。还有一个男孩,他有着闪亮的眸子,微笑的时候唇角会微微上扬,邪魅得让人忘了呼吸。他曾不止一次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有时候我会搞不清到底离薇是我,还是我是离薇,这一点在我们对着床前的那面大镜子时便会更加模糊。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我是爱着逸然的,在离薇离开我后我才明白。当他站在教室窗边他回过头,透过离薇的眼睛看到我时,我便爱上了他。可悲的是,我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过是离薇心底深处逸然希望的样子罢了!
      这个故事一开始便注定不完美,因为逸然爱的不是离薇,而离薇也不可能变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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