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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忧思 ...

  •   烟雨朦胧间,江南小镇被笼上一层薄纱,轻柔的薄雾笼罩着江南的小镇——苏镇。长满青荇的青石板上隐隐约约反射着点晶莹的光。日积月累,石板上布满了被雨水冲撞出的星星点点的小水坑,显出久远的痕迹。
      “滴答。”刚刚下过雨的屋檐上,雨珠从那瓦楞上滴落下来,砸在石板的小水坑中,“吱~”老而厚重的木门被人推来,发出沉重的响声,低沉而哀鸣,似乎在诉说着这老宅的故事。悬挂在门沿两边的汉庭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远处一只赤色的青鸾向院内飞去,停在正厅浑身被黑袍笼罩的人的肩头,“叽叽叽。”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知道了。多久了,你终于回来了。”苍老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召唤一般,“阿钰——”
      “该死的,这老天又下雨了。”江美钰边跑边骂道“真倒霉,该死的刘子成还说苏镇有意思,我来四天了,三天都在下雨。还真是有意思啊?哎,不管了,先找一处躲躲雨再说。”急促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美钰边跑边望,希望可以找带一个落脚点。突然一座想房子映入她的眼帘,墨色的匾额上两点、个苍劲的繁体字——“茶韵”显出了这茶阁的悠久,这房子的年代感。
      “有人吗?”美钰探着脑袋向里面张望,“我可以到里面避避雨吗?”
      “来客人了,青鸾,出去迎迎。”黑袍人向一旁正在泡茶的女子说道。
      “好的。”女子缓缓起身,腰肢轻扭,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一种妖艳之色,身上的艳红色的大红旗袍将女人的皮肤衬得更加凝白如雪,一头玄色绸缎一般的黑发挽成一个小髻,插着一支簪子,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别有一番风韵。
      “欢迎莅临本店。”青鸾对着美钰含笑的说道。
      “谢谢。”美钰一踏进这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保持着树木原本样子的凳子横七竖八的摆在院子中间,但中见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一张张树桩样的小圆桌每每摆在两张凳子中间,两边的墙上都有藤蔓紧紧地绕着,有口大水缸摆在天井的中央。青瓦白墙绿藤,成为这个小院子的重要标志。
      “来,到里屋去吧,外面还下着雨呢。”青鸾说着将美钰引进了前厅。黑袍老人静静的坐在那,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品着,不说一句话,从进来那一刻开始,美钰的眼睛便一直盯着那个奇怪的黑袍人。
      青鸾对美钰说:“请坐。”
      “好,谢谢。”美钰在原先青鸾原先座位的对面坐下,青鸾轻挑起旗袍,坐在自己原先的位子上,给她斟了一杯清茶。浅绿色的茶水在内部通白的紫砂杯中给外光彩夺目,茶香飘散在空气中,让人神清气爽。
      “老板娘,这是什么茶?好香!”美钰闻着向清鸾问道。
      “这叫忧思。”青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满眼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忧思?好奇怪的名字。”美钰细茗一口,轻声你难道,“怎么感觉胸口闷闷的?”
      “忧思,忧思,忧从中来,思绪万千。”黑袍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忧从中来,忧从中来——”
      <一>
      民国初年,战乱四起,各地被列强瓜分,中国处于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满清政府的倒台,使一些满清贵族落魄了许多。
      成王府,“我不读,我不读,就是这些四书五经才使咱们大清没得。额娘,我要去洋学堂。”
      “啪,”
      “胡说,你在胡说,额娘打死你。”
      “不,我就要去洋学堂。”一个少年从书房了冲出来。
      “你,你给我回来,逆子,逆子。”一个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只穿来众人的呼喊声“来人,来人,福晋晕倒了。”
      “贝勒爷,您好歹吃一点吧,别一口不吃啊,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的。”小厮给在地上,手里托着晚饭,乞求这躺着榻上的少年。
      “滚,滚出去。”床榻上的少年怒吼道,小厮弯着背,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退出了房间,将门轻声关上。
      “贝勒爷,还是一口都不吃,该怎么办啊?”
      “还是回福晋吧!”
      “嗯,只能这样了。”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堂下,小厮跪在地上,想做在上位衣着华贵的贵妇说道“福晋,贝勒爷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他说,如果不让他上洋学堂,他就饿死自己。”
      “那他就饿死自己好了,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福晋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敲在桌子上,满脸怒容,茶水在杯中晃荡不止。
      “福晋,您还是别说气话了,王爷走的早,现在成王府,也只有贝勒爷是您的血脉。您还是去看看去吧!免的气坏身子。”福晋的陪嫁丫头宁嬷嬷在一旁劝道。
      “罢了罢了,他要学洋学,就随他去吧。但是,”福晋顿了顿“他学洋学可以,我可以请人来教他,但他不可以去什么洋学堂。”
      “是。”小厮起身又弯着背退了出去。
      又是四月的时节,本是该开学的时候,苏家的小女儿却因为父亲去世,不得已从日本回来,回到自己的家乡——京城。
      京城,苏家。“什么?要我去成王府,教他们什么贝勒爷?他是残废吗?他怎么自己不去洋学堂?”苏棽一脸疑惑的对前来告诉自己这消息的哥哥苏邺说道。
      “我听说,他母亲不让他去洋学堂,他就绝食,他母亲拗不过他,这才请人来教他,就是不许他去洋学堂。”苏邺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一一告诉了自己的小妹。
      “原来如此。”苏棽若有所思的看向院子的椅子盛开的海棠花上。
      <二>
      “贝勒爷,这是给您请的夫子。”小厮恭敬的对着帘子后的少年说。
      “什么夫子,我是老师。夫子是旧社会的叫法,我是学洋学的,要叫就叫老师。”苏棽对小厮不悦的说道。这时觉新(贝勒爷)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夫子”,新式的洋卷发披散在肩头,额前的碎发,有一个水晶发夹别在一侧,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一双杏眸波光带水,身上穿着当下最流行的小洋裙。觉新觉得眼前一亮,这与他平常所接触的女子似乎不大一样。
      觉新脸上不觉得有些发烫,他略带尴尬的轻咳一声,有些别扭说道:“老师,您坐。”苏棽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小黑板前,在上面写道“Nice to me you.”
      觉新看到这些与汉字不太一样的图案,不禁觉得有些惊奇,感到很新鲜。问道眼前的女子:“夫......嗯,老,老师,”觉新艰难地改着称呼,“这为何意?”
      苏棽嘴角轻轻勾起,“这是洋文,也是英文,是洋人的文字,意思是‘见到你很高兴’。”觉新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禁脸上一红,苏棽忍不住轻笑出声。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桃花更是粉面可人,而这天的天似乎也格外的明媚。
      海棠花由盛开到衰败,枫叶由绿变红,不知不觉苏棽在成王府教书已经半年有余,“苏棽,今日是我的生辰。”苏棽刚进书房,觉新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哦,”苏棽半天才反应过来“祝你生辰快乐。”觉新顿时眼光暗了暗,又想说什么,可又一句话也没说。整节课下来,觉新都无精打采的,苏棽收了什么也没听进去。“今日辰时,我在苏府后门等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觉新原本暗淡的双眸中也渐渐有了光彩,嘴角轻勾起一丝微笑。
      辰时,苏府后门。这时苏棽换上了新买的粉白洋装,白色的裙角在空中轻轻摆动,展现出不一样的光彩。手上的新式包包被紧紧的握着,表现出她这时内心的紧张。
      “苏棽。”巷口传来了觉新的声音,苏棽加快了脚步向巷口走去,“觉新,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苏棽站在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觉新拉起她的手就跑,苏棽震惊,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紧紧回握住觉新的手,觉新察觉到不自觉地笑了。
      苏棽趴在觉新的背上,但他瘦弱的脊背让他感到分外安心,“还有多久啊?”苏棽向觉新询问道。
      “快到了,别急。”觉新边走边安抚着背上的女孩。不知走了多久,中已到达了山顶,苏棽一下从觉新的背上跳下来,走到悬崖上,对着对面的山大喊。觉新看着眼前的景色,眼前的女孩,一阵暖意,溢满心头。
      “阿棽,你看,这是什么。”觉新不知从哪变出一只蝴蝶形的风筝,“风筝!”苏棽觉得眼前的人他会一种魔法,一种给人带来无限惊喜的魔法。风筝越飞越高,远远地从地上看,风筝似乎离人越来越远,在空中摇摆,直至变成一个点。
      觉新一边放风筝,一面对身边的那还说:“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到这放风筝,我看见了,一定会来的。”
      “真的?”
      “真的。”
      茶阁<茶韵>,“老板,来两杯茶。”一位年轻,身着艳丽大红旗袍的女子托着两杯茶。
      “客官,这是您们要的茶,请慢用。”
      苏棽端起茶,轻茗一口,“这——”苏棽顿了顿,“入口很甜,可怎麽越到后面越苦?”
      “这就是命啊!”红衣女子笑着说,便转身就走了.
      “命——”觉新轻念着这个字“命——”
      <三>
      又是一年四月,“觉新,我......”苏棽和觉新着在一处小丘草地上,欲言又止,似乎很是纠结。
      “嗯?”
      “我,我可能要走了,”苏棽吞吞吐吐的半天才说完。
      “为什么?”
      “我要回日本完成学业,可能,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苏棽默然了,这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接下去的话。“可以......”觉新顿了顿,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你该去追求你自己的梦。”
      “可你......”
      “放心,我会想办法和你一起去的。”觉新安抚着苏棽,希望她别感到内疚。
      “嗯,我相信你。”苏棽说完将头靠在觉新的箭头,“谢谢。”
      成王府,福晋端坐在上位,静静的品着新进的明前新茶。“福晋,贝勒爷求见。”宁嬷嬷低声向福晋报信。
      “他?”福晋将手中的茶放在案上,“他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那......”宁嬷嬷一伙的低下头,等着接下去的指示。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觉新将袍子一撩,跪下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起磕。”福晋抬了抬手。
      “额娘,儿子已成年,本该是读完万卷书,将行万里路的时候,而打算出门远行,所以特向额娘来请辞。”
      “啪。”福晋怒拍了一下桌子,“胡说,母在儿不可远行,何况你是成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你万不可离开。”
      “额娘,我并不是来同你商拟的,而只是来知会一声罢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走定了。”说完,觉新站起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你......”福晋指着觉新离开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福晋,这......”宁嬷嬷看着眼前的局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哎,”福晋思忖片刻,指着不远出的梳妆台“去,把那个拿出来。”
      “福晋,这万万不可啊!”宁嬷嬷听到福晋要“那个”,不禁感到焦急了。“那还能怎么办?他是我儿子,我也不想,可,可必须留在成王府,不论任何手段,我都要将他留下。”福晋略感疲惫,靠在椅子上,一种深深无力感油然而生。
      <四>
      “咳咳,咳咳。”半夜觉新的咳嗽声惊醒了在房外守夜的小厮。
      “爷,”小厮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前,对里面问道“贝勒爷,您还好吗?”
      “我,咳咳,还好,咳咳,就是有些喘不过气。没事,咳,大约是染了风寒。休养两日便好了,咳咳。”觉新边咳边艰难的回答着。
      “爷,还是明日请大夫来看一下吧!”
      “还是算......”觉新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片刻后才说“好吧,看一看也好,先睡吧!”
      翌日,“咳咳,”觉新坐在书房里看书,一只手掩着唇,不停地咳嗽。
      “大夫我们贝勒爷可精贵着呢,你可仔细着,别出什么岔子。”宁嬷嬷边引着大夫朝觉新的院子走去,一边叮嘱着。
      “是。”大夫弯了弯腰,表示顺从的态度。
      “爷,大夫来了。”
      “请他进来。”觉新放下书,站起来走到前榻上,看着眼前胡子花白的大夫。
      “爷,您将左手伸出来。”大夫给觉新把了把脉,“爷,您没什么事,只是偶感风寒,不打紧,我给您开几副药,静养几天便没事了。”
      “嗯,你下去吧。”觉新对大夫摆摆手,思忖片刻,“小路子,进来。”
      “爷,”小路子从外面弯着腰进来,跪在觉新面前,“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苏府,告诉苏姑娘,说我病了,这几天让她在家休息休息,就别来了。”觉新又感到胸口闷闷的,说道“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到房里去。”
      “嗻。”
      苏府,“姑娘,我们爷这几天感了风寒,说您这几天就别去了,在家歇歇,过几天爷病好了,您再去。”小路子恭敬的对苏棽说道。
      “病了?打紧吗?”苏棽听到觉新病了,不禁感到有些焦虑。
      “不打紧,只是大夫说要静养几日,苏姑娘您就放心吧。哦,也还让我告诉您别担心他,他会和你一起走的。”小路子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苏棽,生怕辜负自家贝勒爷的交代。
      “好,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贝勒爷,好好养病被让我担心。”
      “是。”
      <五>
      又过了一周,大夫的药已经吃完了,可觉新的并不见好转,反而胸闷的感觉越来越重。
      “大夫,我家贝勒爷,到底怎么了?怎么不仅不见转好,反而越来越重了呢?”
      “这,”大夫欲言又止,“看贝勒爷这情况,不像是染了风寒,倒像是服用‘雪凝膏’后的症......”
      小厮一下揪住大夫的衣襟大声呵斥道“放屁,我家贝勒爷怎么会服用那种东西,你在胡说,我命人将你拉出去喂狗。”
      “小路子,你先放开大夫。”觉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困难,艰难问着大夫“这‘雪凝膏’是什么?”
      “雪,‘雪凝膏’,是,是,”大夫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答道“是高纯度鸦片,要比一般鸦片强百倍。”
      听到这个消息,觉新苍白的脸一下子更白了,如同一个死人一般,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查,给我查,所有饮食起居,都要给我细细的查。”决心枕巾至于,便下了一道死令,因为,他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自己没有吸食鸦片,跟希望这一切只是大夫的误诊。
      “爷,饭食是正常的。”
      “爷,衣着也正常。”
      “爷,水也正常。”
      ......
      一个个小厮进进出出都是回他正常,觉新似乎看见希望在一点点扩大。
      小路子抱着宁嬷嬷最近才送来的沉香,一步一步走到觉新面前“噗咚。”一下跪在觉新面前“爷,爷,这......这是福晋拿来的沉香。”小路子一下扑倒在地上,带着哭腔说“爷,大夫说这里面有大量高浓度的‘雪凝膏’。”
      “什么,额,额娘?”觉新满脸震惊,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害自己的是自己的额娘。“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竟是你。”觉新说完最后一个字,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六>
      “儿啊,你醒醒,”福晋坐在觉新的床边,轻轻唤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儿啊,儿子。”
      “额娘,”觉新微微睁开双眼,轻唤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新儿,你也别怪额娘,”福晋轻抚着觉新的额头“额娘,也不想,可额娘只你一个儿子,你要是走了,你让额娘怎么办?”说完便拿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
      “新儿,也许你现在是恨额娘,可你过几年即便也能体会额娘的心了。”
      “我,”觉新顿了顿说“说不恨,那是假的,咳咳。可你是我额娘啊!我怎么能......毕竟,您生我养我,咳咳。”觉新气喘得厉害,连一句话都不能说清。
      “好好,我明白,额娘明白,新儿你被担心,解不掉就戒不掉,我们家也供的起你。”
      “额娘,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觉新虚弱的对自己的母亲说。
      “好,你好好休息,额娘明天再来看你。”说着便起身,带宁嬷嬷走了。
      “小路子,”觉新停了好一会,闭上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声音充斥这绝望说“你,咳咳,去管家那,结算清苏姑娘的薪水,咳,你咳亲自送过去,告诉苏姑娘,成王府,咳不在需要夫子,让她,咳别来了。”说完摆摆手“走吧,走吧。”
      “嗻。”小路子弯腰退了出去。
      “苏棽,苏棽。”觉新闭着眼低声喃喃,心里涌出一股苦涩的滋味,一滴泪悄然划过他的面庞,他知道他的生命再无阳光.
      苏府,“苏姑娘,这是贝勒爷给您结算的薪水,贝勒爷说,成王府不在需要夫子,让您以后别来了。”小路子将薪水交到苏棽手上,并将觉新的话传达给她。
      “不会的,觉新不会的,我不信。”苏棽听完如疯了一般低声喃喃“对,一定是他病了,不想拖累我,他想然我走,对一定是这样,我要去找他。”苏棽跌跌撞撞走出苏府,飞一般跑向成王府的方向。在路上她撞到很多人,可她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依然只有不远处的成王府。同样的路,可她觉得远了好多好多。
      “咚咚咚。”苏棽拉着门环,使劲敲打着成王府的大门,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依然和觉新坐在山顶看风筝,她不相信,为什么短短的一个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她不相信,只因为不信。
      “爷,苏姑娘在外面敲门敲了好久了,要不要......”小路子实在不想看现在这个局面,便向觉新询问道。
      “随她去吧!”觉新虚弱地摆摆手“我累了,你退下吧。”
      “是。”
      “阿棽,你别那么倔强,你别.....”觉新满脸痛苦,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再忍耐,只是忍耐。突然,觉新觉得喘不过气,接着便口吐白沫,浑身抽蓄,难受的唤着“阿棽,你别,你别......”小路子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房里,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雪凝膏”让他吸了。觉新贪婪扒着小瓶子,想要的越来越多。过了好一会,觉新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倚在床沿上,回想自己刚刚毒瘾发作时的恶心姿态,使他的内心更加痛苦。“我配不上她,我配不上她。”觉新痛苦地抱着头。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成王府外苏棽依然敲打着大门,雨浸透她单薄的衣服,更浸透她的心,心里冒出丝丝凉意。
      <七>
      翌日,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大地上,可是这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苏棽那颗冰凉的心。
      “哥,人心就那么容易变吗?”苏棽双眸无神的看向自己的哥哥苏邺。
      “人心,是很容易变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贝勒爷对你不满,而是他的母亲呢?毕竟,你的做法也太西式化,作为老一辈是万万接受不了的。”苏邺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帮妹妹分析道。
      “可能吗?”
      “可能吧。”苏邺说完了,便也走开了。
      从那一天起,苏棽开始换下自己的洋装,穿上旗装;拉直自己的头发,梳成满人的旗头;放弃了去日本的想法,开始学习满人的礼仪,只是想让福晋接受自己。
      “福晋,苏棽求见。”宁嬷嬷对福晋说道。
      “她?”福晋接着说“让她进来吧。”
      “福晋万福金安。”苏棽对着福晋行着满人的礼仪。现在的苏棽不禁让福晋大吃一惊。
      “你这......”福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觉新处,“贝勒爷,苏姑娘来见福晋了。”小路子向端坐在案前的觉新说。
      “她,怎么来了?”觉新放下手里的书“走,去看看。”
      “贝勒爷万福金安。”苏棽见觉新到了,也依规矩向他行礼,她低下头,没有人知道,眼泪就在她的眼眶打着转,而她是用多大的忍耐力,才使它没掉下来。
      “起磕。”觉新目不斜视,好似没看见她一样,只是径直向他额娘走去,向他额娘行了一个礼。
      “新儿,你来得正好,”福晋顿了顿,喝了一口茶便接着说“你曾和额娘说过,你喜欢苏姑娘,如今额娘见了她也心生喜意,不如......”
      “额娘,儿子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那时,儿子少不更事。我与她家境悬殊,我乃王室之后,而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她这样的身份怎可配上我。”觉新面无表情当场拒绝了。
      “为什么?”泪水再也不受控制,一下从眼眶中夺眶而出,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
      “罢了罢了,派人将苏姑娘送回去吧!”福晋摆摆手“宁嬷嬷陪我去花园走走。”接着福晋和宁嬷嬷便出去了。
      “来人,苏姑娘回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可没人知道当他踏出房门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在烈火上炙烤,他明白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便和苏棽在无可能,便是再相见也是奢求。一滴泪悄然滑落。可刚跨出那院子,觉新便不停地咳嗽,他倚着墙,含糊不清:“阿棽,不值,你这样做不值,忘了我吧......”
      <八>
      “大消息,大消息,成王府贝勒将迎娶姜家大小姐。”
      “走走走,别在这卖。”苏家的家仆不停的驱赶着卖报的小孩。
      “从今天起,苏府内不可谈论任何成王府有关的消息,尤其是不能让小姐知道。”苏邺严肃的向下人们警告着。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成王府,“额娘,退了吧。”觉新近日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而毒发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这事你别管,你听额娘的,”福晋并没有与他商讨的意思,“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天边把你婚事办了吧。”
      “额娘......”
      苏府,“听说,成王府,下月初八娶亲......”
      “嘘,别瞎说,让小姐听到就不好了。”可她们并不知道,苏棽站在侧厅,被这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苏棽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用手捂住了嘴,身子靠着墙慢慢滑落下来,嘴里只重复一句话:“为什么?”但没有人来告诉她答案。
      她失魂落魄的从苏府走出来,没有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不知怎得就走到当初和觉新一起放风筝的山顶上,那一只风筝依然在他们当时藏起来的地方,当时她的话还在耳边清晰的回响。“如果,我现在放风筝,他回来吗?”苏棽抱着一线希望,还是将风筝放上了天空,风筝越飞越高,而她的心也越来越凉。她等了又等,从天亮等到天黑,但他依然没来。
      “真的不再相见了吗?”
      (五月初八)成王府到处张灯结彩,红绸从房檐上一直拖到地上,到处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穿着素衣的苏邺从外面踏进来。“一拜天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恭喜恭喜。恭喜贝勒爷。”司仪声,鞭炮声,道喜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他的双耳,是他觉得格外悲凉,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从大门道正厅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他却觉得好似隔着千山万水。正是这堂上拜堂新郎官,正是这成王府,使他的妹妹和他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二拜高堂。”觉新还未行礼,便被人揪住衣襟。他正要大声呵斥,可眼前的人却让他惊异了,“你,你......”
      “你想说我怎么来了是吗?”苏邺突然放开揪住的衣襟“如果,不是为了我妹妹,我宁可永远不踏入这里半步。”
      这时,成王府的家丁早已经将苏邺团团围住,怕苏邺在做出什么伤害觉新的事。苏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在觉新身上,“看看吧!看看她最后给你留下什么话。”
      觉新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冲到苏邺面前问“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告诉你?告诉你事情就可以发生改变吗?告诉你躺在那里的人就变成你了吗?”苏邺说着不有情绪激动起来,待他稍稍平复了些心情后,冷冷的答道“她死了。”
      “死......死了?”觉新无法相信,几天前还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的人,现在却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你骗我,我不信。”说完觉新丢下新娘,额娘和一干宾客,不顾众人的呼喊夺门而出,他多希望,他的阿棽还在那里等他,还在哪里冲他笑。
      觉新气喘吁吁的踏进苏棽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见众人的哭声,但他已经没有知觉了,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再无干系,他眼里的只有躺在床上的女孩,可她却已经再无呼吸。苏邺这时已赶到家,走进妹妹的院子,他摆摆手众人都退下了,只剩下目光无神,仿佛一个木偶的觉新和早已断气的苏棽。觉新跪在苏棽的床边,抱着她却早已无泪,只是嘴里低声说:“你怎么这样傻,你离开我,应该去追求自己更好地生活,你不该,不该和我一个废人耗完下半生。”觉新摸着她的额头,仿佛是什么世间珍宝,希望就这样长久的坐下去,一直到死。
      “后来呢?”美钰闻着青鸾,希望故事可以有一点转机,黑袍人说“天不早了,青鸾,你带她去客房吧。”美钰一步三回头,希望可以把故事讲完。
      “你恨吗?”黑袍人突然出现了,但这时的觉新早已没了感觉,“恨,或许吧,可是我该恨谁?谁都没有错。我”觉新爱怜的抚摸着怀里的人“我只后悔,为什么要认识她,如果她不认识我,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你想改变现状吗?只要你将你们的记忆给我,我就能帮你实现愿望。”
      “包括让她活过来吗?”
      “是,但这样有违天理,你必须拿你自己的命换。”
      觉新低下头,吻了吻苏棽的额头,抬起头看向黑袍人说:“好。”
      觉新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与躯体分离,而自己也渐渐在消失,他低下头对苏棽说:“阿棽,你要好好活着,即使以后没有我。哦,对了,你以后将不再记得我了,这样也好。”觉新带着最后一抹微笑消失在人世间,无影无踪,好似没有来过一般。
      两年后,苏棽路过成王府,听见成王府门口的小贩们谈论着:“听说啊,成王府的贝勒爷自从两年前逃婚,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远处山崖上放弃了一只蝴蝶形的风筝,在空中飞舞,苏棽看了一眼漠然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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