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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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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鹿鸣站在圣明殿门前,文武百官上朝之地,如今站满了兵将,辉煌宫门都掩不住那肃杀之气。
“宁相果然一个人来了。”殿上身着重甲的郑老将军开了口,看向他的眼里五味陈杂,惋惜悲叹,还有同病相怜。
“爱卿。”龙椅上坐着的人也开了口,那是他的王,大月国的君主,长明君玄烛。长明君模样生的极好,还是皇子时常被人诟病眼角的媚意,说是像极了他那出身微贱的娘。如今一派天子威严,再也没人敢提了。
以前他们还不是君臣,长明君视他为知己,登基后他更是成了大月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如今么,宁鹿鸣抬眼望上去,此刻长明君那截如玉的脖颈前横了一柄刀,就像在两人之间画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宁鹿鸣往前踏了一步。
锵!满场刀剑出鞘,明晃晃的刀刃对着他,仿佛只要他再敢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宁鹿鸣脚步未停,他曾经走过那么多路,条条都是坎坷荆棘的,只是如今这条,怕是要到尽头了。
宁鹿鸣堪堪停在龙椅之前,跪下道:“臣救驾来迟。”
郑老将军将头扭了过去,一时间竟再没人应声了,圣明殿里诡异的安静下来。
长明君看他一眼,郑老将军叹了口气:“你不该来。”
宁鹿鸣笑了笑,他知道的,今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戏,护国公郑老将军带人逼宫是假的,宁相拼死救驾也是假的,这不过是长明君想要他们俩的命而已。一个是手握重兵功勋累累,一个是百官之首名声太盛,都是非死不可。
宁鹿鸣觉得好笑,不知该不该谢恩,大动干戈的要他的命,还给他留下个好名声。长明君要让他们怎么死,他们就要按着他的想法,赴死。然后君王体谅,护国公府免死罪,而后君王悲痛,宁相府加官进爵。
宁鹿鸣闭了闭眼:“大将军,动手吧。”
郑老将军摸了摸腰间的佩刀,悲怆的笑了一声:“老匹夫我一辈子征战沙场,刀上沾的都是敌人的血,宁相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柄刀下。”
郑老将军起身,取下了龙椅后悬着的那柄宝剑:“这柄金龙剑下,死的奸臣不少,忠臣也不少,正合适,就用此送宁相上路吧。”
长明君也不介意他的讽刺,他在看宁鹿鸣。
他年少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眉眼风流,媚意天成。皇上喜欢他娘的媚,喜欢他娘的风流,却不喜欢他。他说天家皇子,这般模样,有失威严。皇帝不喜欢的皇子,自然是没有人敢亲近的。
宁家世代忠良,宁凤卿是先帝亲封的铁口言官,上能言帝王过失,下能弹劾百官,虽未拜相,却连丞相都要让他三分。宁鹿鸣是他的独子,从小才智过人,惊才绝艳动王都。
那时候的宁鹿鸣对谁都一样,名满天下却不曾倨傲,就连对他都是温和的。或许是因为他势弱,宁鹿鸣对他比别人更照顾些,他也就更依赖他一些……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宁鹿鸣朝他伸出了手。他不曾说过要帮他夺嫡的话,却视他为知己,他喜欢宁鹿鸣给他的喜欢。
后来么,长明君想起他温润的唇,想起他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情动时隐忍的喘息,还有细小的颤抖,那时候的宁鹿鸣,他格外喜欢。
再往后,他参与夺嫡,手上沾了不少血,鹿鸣的师兄弟,那些站错了队的迂腐书生,他大概也是弄死了不少的。
他受封太子的那一天,是在冬天,刺骨的寒锦裘华服也挡不住,宁鹿鸣站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远远的对他作了一揖,便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他们就没有什么情谊了,只有君臣。
长明君闭了闭眼,他说:“宁相,走好。”
如果只有君臣,那就可以算计,那就没必要手软。
翌日,护国公造反宁相身死的消息传出,举国皆惊。
当夜,长明君独宿勤政殿。
掌事公公劝:“皇上,夜深了,歇息吧。”
长明君闭上眼:“太亮了,去把灯熄了。”
掌事公公应了。
等黑暗笼罩下来,长明君睁开眼,似乎有什么从眼里滑落,他狠狠眨了两下,心想真黑啊,是了,以后他的路,都是这么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