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朽木刁也

3、chapter 03

　　顾亿恒回到家里，想起刚才在邻居手腕上看见的伤疤，深深皱起了眉。

　　他有些在意邻居的手腕上的疤痕，他不会看错，那是割腕留下的。

　　他曾经在医院做过志愿者，帮忙护理过一名试图割腕自杀的病人，那时看到的疤痕，就跟他刚才在邻居手腕上看到的一样。

　　所以，邻居曾经自杀过吗？

　　又记起邻居异常纤瘦的体形和苍白的脸色，顾亿恒想，邻居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邻居看起来有些排斥自己，也不太好接触啊，顾亿恒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郁闷。

　　……他郁闷什么呢？
　　啊啊啊，他不能再想了，有什么好郁闷的！

　　顾亿恒甩甩脑袋，将手里的购物袋放下，又从里头拿出一袋狗粮。他刚把狗粮撕开，就听见一声“汪”的叫声，接着就见到一只大狗飞快朝他跑过来。

　　大狗是一只漂亮的金毛，有一身漂亮的金色毛发，但它的爸爸却是个有奇怪嗜好的家伙，硬是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灰兔。
　　狗和兔子，怎么看都搭不上边吧。

　　灰兔快速跑到顾亿恒身边，欢乐地围着顾亿恒转了一圈，然后停下用脑袋蹭着顾亿恒的腿，蹭的同时，还发出了“哼哼”的撒娇声。

　　顾亿恒低头看了看在向自己撒娇的大狗，笑了下，蹲下身摸了摸它的狗脑袋：“灰兔乖，肚子饿了吧，很快就给你吃啊。”

　　像是听懂了顾亿恒的话，灰兔咧开嘴，摇动起了自己耳朵，吐着舌头发出高兴的“哈哈”声。

　　大金毛撒娇的样子，足够让顾亿恒将一切烦恼抛却脑后，简直治愈到不行。

　　把狗粮倒在灰兔专用的碗里，顾亿恒又坐在它身边摸了半天的毛，等到客厅挂着的大时钟转到六点，他才最后摸了下灰兔的狗脑袋，站起来，抓起放在一旁的购物袋走进厨房。

　　他得准备做晚饭了，七点还要直播。

　　嗯，今天晚上，那个每次在他直播完都会对他说“谢谢”的人，应该也还会在吧？

　　—

　　沈易最终还是去了沈家。
　　他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是在六点的时候，沈姜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沈易跟沈姜的关系，并不亲近，一是沈姜从没有给他半点父爱，二是他从前之所以会遭受那些苦难，都是因沈姜而起。
　　并且，当年他在沈家自杀未遂，吓坏了当时包括沈姜在内的所有人。

　　所以，本来就不亲的关系，变得更疏远了。

　　如果不是必要，沈姜从来不会联系沈易，都当没有沈易这个儿子。

　　沈易出门的时候，刚好六点半，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太阳已经落下去，只剩下一点余晖晕染天际。

　　九月份的s市，入夜之后，温度就有些降下来。

　　沈易穿了一件外套，还是觉得冷，风一吹，他就不自觉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他很认真地想，以后出门，要再多穿一件衣服。
　　还有，真希望冬天永远不要到来。

　　不过沈易这样的打扮，在街上已经算是另类，因为即便是晚上温度降下来，但九月份的s市还是足够热，街上的行人还穿着短袖短裤。
　　理所当然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就会有人好奇地看他几眼。

　　沈易害怕人群，更怕别人的目光。旁人的目光会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耳鸣又会变得更加严重，所以当他察觉到有路过他的人看他后，就皱起了眉，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忍着冷意，把环着自己的手放开，一左一右放进外套口袋里，握成拳头，握得很紧，紧到能感觉到疼痛，用这样的疼痛来抒发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想走得快些，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再停下，可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台需要上机油的老机器，根本没法走得太快。
　　仿佛一走快了，就会七零八落的散架开来。

　　沈易走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天旋地转，再也走不动了。
　　于是他终于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选一个角落走过去，拿出手机，找到沈文杰的电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沈文杰来得很快。他把车停在沈易面前，降下车窗对沈易说：“上来。”

　　沈易看着车，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坐进去。

　　密不通风、狭小仄逼的空间，让沈易越发觉得不适，他躬着身，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

　　沈文杰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撇了下嘴，但到底还是关了空调，又把窗户降下来。

　　在降下车窗后，他又大声地自言自语道：“空调吹的有点冷了。”

　　“……”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沈文杰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傻逼。

　　这他妈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易其实并没有注意到沈文杰，也没有听见沈文杰的话，他的思维迟钝，只有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才能很快反应过来。

　　车窗降下后，有风吹进来，车里就没有那么压抑了，沈易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脸冲向车外，呆呆看着那些迅速倒退的街景。

　　沈文杰时不时朝后视镜看一眼，确定沈易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并没有难受的样子，这才稳稳地继续开车，没有靠边停下。

　　沈家的别墅独立成栋，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沈文杰和沈易到的时候，已经很热闹了，该来的，不请自来的，都到了不少。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穿着西服和小礼服的男人和女人穿梭在其中，带着模式化的笑容在交谈，或是谈生意，或是抱着其他目的。
　　这样的聚会，向来不会只是单一的祝贺，总会有些利益牵扯在其中。

　　沈易大概是穿得最随意的，他一身休闲装走进去，立刻就引得人纷纷朝他看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眼睛里有各种的神情。

　　下意识地低下头，沈易又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这些投到他身上的视线。

　　沈文杰注意到了沈易的情况，担心沈易又会难受起来，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快速穿过客厅上了楼，进了自己房间。

　　沈文杰的房间和他的个性有些不符，布置得很温馨，墙纸和窗帘都是让人觉得舒适温暖的米色，灯光是淡淡的暖黄色光，不会刺眼，让人感觉惬意。

　　本来因为被陌生人打量的沈易在进到房间里后，神情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不再紧绷着。

　　看着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沈易，沈文杰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也有些不耐。

　　他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沈易，问：“你没事吧？”

　　沈易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水，又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沈文杰看他一眼，“现在是七点半，八点寿宴开始，你先在我房间休息半小时，等会再下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的头发我就不说了，但你的衣服还是换一下吧，我给你找一件我以前的，你自己换上。”

　　沈文杰在衣柜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他忍不住回头往沈易看去，皱着眉郁闷的嘟囔：“怎么会这么瘦啊，连我十几岁的衣服都大了那么多……”

　　盯着衣柜看了半天，沈文杰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长得太过高大。

　　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抓了两件已经是最小的衬衫和裤子，丢到沙发上，对沈易说：“这是我最小的衣服了，你去试试，应该还会大一点，不过将就一下，反正就穿一两个小时。”

　　看着丢到自己旁边的衣服，沈易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沈文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文杰的意思，应了一声：“好。”
　　他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抱起衣服，慢吞吞地朝浴室走去。

　　注视着沈易的背影，沈文杰忽然想起九年前沈易刚被接回沈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沉默寡言，跟他说话要半天才有反应，看起来呆兮兮的，还阴沉沉，总是木着脸。

　　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不过也没办法变了吧。

　　毕竟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沈易都病着，抑郁症、厌食症，两种可怕的病症压在同一个人身上，除非痊愈，不然要怎么改变呢？

　　浴室里，沈易脱掉衣服后，开始穿衣服。
　　他的动作很慢，在家穿衣服也是慢吞吞的，何况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服装，又花了不少时间。

　　等他穿好出来，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沈文杰拿给沈易的那套衣服，是他十六岁时候穿的，是他能找出来的最小的衣服了，但是穿在沈易身上，还是大上很多。
　　但其实并不是大，而是沈易实在太瘦，完全撑不起衣服，衬衫下空空荡荡的，就显得很大了。

　　沈文杰眉头紧锁，不满直接写在脸上，但已经没时间再换回沈易原来的衣服了，而且沈易原来的衣服比现在这套更加不合适。

　　算了。
　　他开口：“就这样吧，该下去了。”

　　闻言，沈易的身体本能又绷起来，小指用力蜷着。

　　他真的……不想下去。
　　下面有好多的人，好多的目光，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视线，很可怕……

　　但是，他答应了沈姜。

　　拧着眉，沈易用力攥紧的自己的手，才终于抬起脚，跟上沈文杰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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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洛洛的手榴弹，大么么一个，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