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架流空路

1、巴士里的童话

　　夜晚，华灯初上。
　　星星点点的繁灯在不夜城中汇成海，无数的夜游人在寂寞的行走着，变成各式各样的鱼，生活在相同的海洋里却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尚君登上开往住家的双层巴士，无意去上层观看更远的夜景。只是往里面走去，在一个无人坐的位置里，选了个靠窗的坐下。
　　前几日私家车被友人借去，说好今日还，却因为工作太忙，无暇去领。只得打电话给友人，让他自己开车到公司就放在停车场便可，却没想到车是放了，油却刚好用尽。
　　等到下班后疲惫的拖着身体到停车场，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回家了。咬牙切齿的打了电话给友人，电话里是他一迭声的道歉，指天赌誓的说他绝对没有察觉，这是一次意外，无人为的意外。

　　公司里空无一人，想搭顺风车已是奢望，无可奈何的只好向离公司最近的巴士站走去。在站牌下转悠许久，终于看见自己的地址。不喜欢巴士，却更讨厌的士。自有经济能力后第一个下本花的钱便是为自己买了辆车。
　　一直以来的私生活是公司同事间最好奇的事。其实那有什么神秘不可说的，只是即便说出来也没有人信而已。象有双重性格的自己，在众人面前与独处是是完全相反的形态。叼着烟，开着车在城市里的车流里转悠，然后回家睡觉，连开口都不需要的单调生活不知吓跑了多少女人。能跟这样的自己交朋友而不被闷到的只有同样有着怪异性质的几个。

　　车子在缓缓开动，没有人声，只有机器运作时微弱的轻响。乘客很少，每个人在上车是都会选择旁边无人的座位，像是互相间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不是太远，不是太近，刚刚就好。很安静，安静的露出疲态，安静的陷入昏睡，安静的听着耳机，玩着手上的PSP，安静的互不干扰。
　　尚君皱着眉头，却一遍一遍的伸手扶平。他是个异类，自小在城市长大，学习工作生活从没有脱离过城市。却极度的厌恶这样的氛围。宁可没有人，周围只有空气，却像是根本不存在，没有声音，没有表情，便是眼神都是漂移的，这让人窒息，却不得不忍耐。最终只是一叹，干脆转头看向窗外。
　　辉煌灿烂的灯火像是水银一般的泼洒在窗上，城市里的夜晚是明亮的，像是又一个早晨。黑暗只是夜晚的惯例说辞，在现今并没有多少意义。
　　看不见自己面上的表情，尚君努力的动了动脸，想恢复白天时的神情，最后放弃了挣扎。

　　车子又停了一下，车站到了。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尚君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一个声音被刻意压底的传来，在寂静的车厢里仍旧显得清晰。一个男人边戴着耳塞说电话，边缓慢的移动着，有些笨拙的坐在尚君身边的位置上。
　　“怎么了？又生气了？你不要生气嘛！今天我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去看你，真的，你要相信我！”男人在淡淡的道着歉，声调平缓而温柔的进行着，不是急促的尖锐，也没有低沉的嗓音，刚刚好的声线听在耳朵里只会觉得舒服。
　　“你放在餐桌上的花？我有看见啊！很漂亮，谢谢你。”男人微微的笑着，白皙的侧面，嘴角牵动露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只要有假期，我会带你去公园的。真的。为了今天早晨收到那么美丽的花。”

　　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吧！尚君想，能坦率的说出心里话和赞美的情人是最温柔的情人。只是可惜自己做不到。
　　“可是那么晚了你都没睡，这怎么行呢？早晨醒不起来怎么办？乖，你去睡觉好不好？”男人微微的皱起眉，声音却仍旧温柔。
　　“恩？”轻微上扬的声调，对方似乎说了难题。有些尴尬的四周看看，最后确定：“我说了你就会睡么？那好吧！”
　　他的身体靠向椅背，有些疲惫的揉揉额角，舒了口气：“从前从前有个很大很大的森林，森林里有很多很多的小动物，它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有一只小兔子身体很好，是所有兔子里跳的最高，跑的最快的，所以他很骄傲，有一天……”
　　缓慢却清晰的温柔声音说着早已不曾听说的童话故事，气氛在悄然间转换，便是车厢里昏黄的灯光都显得温馨。尚君嘴角不觉轻扬，仍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眉头却不再皱起。

　　许久后，声音不自觉中细微，最后消失不见。肩头一沉，尚君回头望去，说童话故事哄人睡觉的男人，自己先支持不下去的昏睡过去了。看着肩头上沉睡着的男人柔软而浓密的头发，耳边是他节奏有至的呼吸声，尚君并没有弄醒他的打算。
　　这是个温柔又年轻的父亲，尚君摇摇头，太早的结婚不知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在刚好的时间刚好的地点，碰触到尚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个肯为孩子努力工作到现在的男人，他想打个盹，有什么不可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