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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浅尝辄止唇间蜜甜 循规蹈矩前世缘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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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自个儿跑回碧纱厨后,细细想来,宝钗确实是素来不喜这些颜色的,便是他自己也向来只着单色,衣服也是半旧不新,怕真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些,怎么就偏偏这样爱生宝钗的气。一时想着,又往外探了探,心中竟有几分愿想,宝钗还会不会来哄他。却是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心中又不快起来。黛玉登时讶异,怪道:“我这是怎么了,虽说来近日与宝姐姐亲近些,也不至于如此,瞧不见他一日竟恍惚起来,这会子又这样盼着他能来,若教别人晓得,定拿我做天大的笑话了。”
这厢黛玉自顾自的嘀咕半日,那厢宝钗心里也惦记的打紧,与众人谈笑一时,填了下阙便急急来了碧纱厨寻人。到了碧纱厨,只见紫鹃在外边长廊上坐着绣帕子,便问了一句:“你姑娘呢?”紫鹃道:“在屋里自己生闷气呢,谁都不理的,宝姑娘快去劝劝罢。”宝钗一听,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忙走了进去。
黛玉这是刚起身要再看看宝钗是否来了,两个人这样猛撞在了一起,宝钗拿手扶她,忌惮着之前的事,也不敢把她拦的太紧,只问道:“这样匆忙是要出去?”说着扶稳了黛玉,也放了开去。黛玉的心正跳的狠,刚想撒气却见宝钗放开了自己,有意忌讳,募得心空,着魔了似的,伸手扑在了宝钗怀里,嗔道:“姐姐是恼我了不是?”宝钗原以为他又要生气,未料会如此,下意识要去推开黛玉,却听他这一言,手哪里还听使唤,轻轻将黛玉圈了起来,柔道:“你不气我我已经是要念佛了,哪里还会恼你。”心中又呢喃起来:“也怨不得颦儿当是这般反应,换是我也一样的,都怪我鲁莽了。”黛玉恋宝钗怀中温暖,又恐他不过宽慰自己,索性扬起脸来直视宝钗。这不看也没什么个要紧,一看,黛玉只觉得自己心眼子要从口里跳出来。
人说宝钗似牡丹,实有原因。这宝钗长得比别个姐妹要稍丰腴一些,面若银盆,倒也不是大,而是光洁红润的,这会子又着了胭脂,双眸深似黑夜,却有星辰明亮;两瓣红唇轻启,皓齿洁洁,丝丝气息又微带香气。迷了黛玉的眼,也迷了他的心。一声“宝姐姐”轻轻唤出,双脚一垫,便将自个儿的唇印了上去。
宝钗比黛玉稍长几岁,在家中之时也是顽的闹着,那些才子佳人的书也是看过。黛玉这么一下,倒惊得他如雷轰了一般,只是唇上那留下的棉柔之意,他是舍不得的。手下一用力,将黛玉揉的更紧,自己也去贴了他的唇。
此时虽说先因黛玉而起,只是这大家闺中女子,凡经这事哪有不吓着的。方才他是晃了神的,如今宝钗回应他,黛玉有意推开,只是手上无力,心里还有些偷着乐。待宝钗啄了一口,将他放开,二人脸已烧的通红。
此时却听外边一阵脚步声,紫鹃说道:“林姑娘,宝姑娘,三位姑娘都过来了。”一语未了,便听探春已是笑盈盈地打了帘子走了进来。把黛玉唬的一下子脱了宝钗,快步去了床榻上坐着。探春见他们两个这模样,认定二人还在为之前的事闹着,便和惜春、迎春好说了一场。宝钗因着自己心神不宁,面上又如火烧一般,说了几句,便找了个缘由走了。
宝钗一路走的心惊胆颤,又是怕黛玉责自己就这么走了,又是一脑子的黛玉,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宝钗抿着唇,贪恋着黛玉方才的那个吻,心“扑通扑通”的,唯恐被人听了去。好容易到了梨香院,忙喝了好几口茶,才渐渐平稳下来。一时薛姨妈又教他去理帐,他便一头扎进了账本里,可字字都变成了“黛玉”二字。
至晚间十分,宝钗吃了饭,心中任是乱得很,便在廊上吹风。遥看着屋前大树叶落花败,黛玉的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把宝钗吓了个激灵,耳边徒然响起祈祅一句话“绛珠姐姐这一世,终是要泪尽人亡的。”,登时便从椅上惊了起来。瞧着夜色,祈祅也该从学堂回来,便无二话,也不带个人,自己去了那桃源陵。
却说此时那桃花小妖刚才贾母那用了晚膳回来,见晚膳之际,黛玉没个心思,对着宝玉也是爱答不理,早已生疑。两人在陵前撞见,宝钗亦是这样面色匆匆,心不在焉的,桃祈祅猜了个七八,忙将宝钗迎进了屋子。
宝钗此时哪还能静心坐下吃茶,见人都出去了,劈头就是一句:“你可找到了那神缨侍者没有?”祈祅一听,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斟酌再三,道:“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宝钗道:“你瞧这宝玉可像?”话未落地,只见宝钗像是胸口被人打了一下,忙拿手捂在了那一处,眉间连缝都留不出来。祈祅也是被他吓着,忙问了如何,宝钗却只要他答话,又道:“那宝玉生而有玉,与颦儿亦是自小相处,比别个亲密许多的,怕是那些日子,颦儿也为他掉过不少泪了。”祈祅道:“姐姐何出此言,他有玉不错,姐姐你不是还带着金么?况近来,我只瞧着,颦儿与你,比宝玉要好出十倍的。”“可我终是半路相逢。”说着胸口又是一疼,想起当日黛玉为宝玉戴斗笠一事,又有往日种种,不免唏嘘,叹道:“我有金又如何,不过是那僧强要的。”
祈祅看着,只觉这宝钗今儿古怪,好端端地跑来问自己这些也罢,这会子模样,像是自己什么要紧宝贝被人偷了去似的。只是这小妖终不懂情爱何物,能明白个什么,只说到:“姐姐此言差矣。那僧人要你戴这东西必是有其中道理,再一则,宝玉生来有玉又如何?我那日瞧了那宝物一眼,到底是个宝物,无半点灵性。当初你们一干风流冤家下世,其中还有一通灵补天石同在,只怕宝玉不过是那灵石幻化而已。”宝钗眼睛一亮,喜道:“当真不是他?”祈祅更奇了,问道:“姐姐为何......为何,不知是在为何而喜?”宝钗一愣,他这会子是喜怒形于色,自己也诧异,忙端正脸色,说:“没什么。我还问你一事,你在境中之时难道未曾见过了那神缨侍者?”祈祅道:“不曾,那神缨侍者是个清心寡欲之仙,又无要紧仙职。纵游四海,广播善心,况他是在赤瑕宫中,我哪里能见得着。”“这样的仙怎会动凡心?”“我听姑姑说,他是凡心偶炽,当即便在姑姑那挂了案,若是再等个一时半刻,怕那凡心也冷了。”
宝钗喃喃了四字:“凡心偶炽。”问道,“那他做了凡人是个怎样的人?”“一如从前的。”说道这里,祈祅倒是困惑起来,说道:“不过,那神缨侍者化作为人,因有一股胎热从娘胎中带出来才是。”这话落在宝钗耳朵里,更是惊得他险些跌在地上,幸而撑了一下炕上的桌子。
原这宝钗生来便有一病,便是那热毒之症,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了不少大夫也不顶用,白花了好些银子。后来来了个癞头和尚,给了个海上方,才压了一压,又说了几字,要刻在金上,时时戴着。这便有了宝钗的金。
果然事事皆是因缘而起,只是日后是否有份,便是无人可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