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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秘密花园 ...

  •   “小妹,今儿是什么风向?”群民在我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我嘴角挂着笑,测试了一下风向,往前走了近十步,嗅着越来越浓的丁香花香,碰到了一具带着温度的物体。
      “群民,说好了不许通风报信的。”群生指控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那刚才是谁扔石子给小妹引路的?”群民愤慨回应,我解开蒙着眼睛的绸巾,轻笑出声,许是天气燥热,这对双胞胎越来越爱抬杠。
      黎家回京的第三天,黎先生在家中设私宴请我家,接我小住几日。家中忙于筹备瑶歆和远山的订婚典礼,父亲怕干扰到我的学习和生活,也放心黎家的为人和家教,于是小住变成常住。
      “我回屋喝口水,你们慢慢吵,决定好谁当瞎子,再来叫我。”
      我将手里的绸巾递给群生,轻快地沿着丁香花树的树荫,来到正屋东侧的耳房,我在黎家的住处。按规矩我应住在后院的罩屋,黎太太不舍我独居后院,收拾出紧邻她的房间做我的卧室。耳房单开门,有游廊连着群民群生住的东厢房,往来极为便利。
      捧起水缸没喝上两口,群民在门口喊道:“小妹,快点,赣清哥要带我们出去玩。”
      走出门外,一个年约二十,中等身材,模样周正的青年和群民群生站在廊外的丁香花树下,此人姓肖,名赣清,江西人士,是京大一年级生,亦是黎先生为我们请的家教。
      黎先生是个好客之人,家里每天晚上都是高朋满座,常有青年学子登门求教,黎先生向来一视同仁。赣清是青年学子中的佼佼者,颇得黎先生赏识,快到暑假,家境不甚宽裕,且路途遥远,想留在北京找份兼差,黎先生便请他住进来,做我们学业督导。
      赣清精力充沛,热爱运动,且思维敏捷活跃,谈吐风趣幽默,除了教授书本知识,还带着我们在院中打羽毛球锻炼身体,在教会了群民群生骑自行车后,经常载着我领着群民群生远足,穿梭于北京城的大街胡同,体验市民的生活,日子变得缤纷多彩。

      这日,赣清领着我们参观完他的学校,转道骑进一条几近荒芜的土道,四周荒草杂陈,时不时闪出巨石残垣,郁积的烂泥水塘。车子驶过,激起片片密麻的飞虫,嗡嗡的叫声合着树上的蝉鸣,似在证明这里还有生命的存在。
      我在车后座问道:“赣清哥,这是要到哪里去?”
      平日爽朗幽默的赣清声音低沉,“马上就到了。”
      目的地还是在这片荒凉之中,眼前的高台上多了一座毁坏掉的建筑遗迹,上面耸立着巨型西洋式拱形石雕,从石雕的工艺可以看出这座建筑的不凡。群生轻声问道:“这就是圆明园吗?”
      赣清沉重地点点头,群生轻拍基座叹道:“维克多•雨果诗中赞美的‘人类幻想中的仙境’,竟成了此种模样……”
      群民不似往日的活跃,抚着基石沉默不语,赣清接过群生的话,“只有半个世纪,洋人的抢劫和火劫,国人的木劫和石劫,人间仙境就成如此模样。每次,来一次,痛一次,这样的国耻,怵目惊心,心痛难耐。”
      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历史我还是知之甚详,这是惠欣心中的痛,也是他选修土木工程专业的目的,立志以后重新修复这座昔日的皇家园林。国内正流荡着对满人强烈的仇视和痛恨,惠欣还会回来完成他的梦想吗?想到此处不禁黯然。
      “赣清哥,可以登报宣传,游说政府和鼓动民众,一起重建圆明园。”群民斗志又重新燃起。
      “我看不必,耗费巨资修起来也只是个空壳,里面的珍宝怎样复制?”群生缓缓说道。
      赣清走过去站在两兄弟间,揽住他们的肩膀,“我头次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想一定要重建圆明园,要抹去这刺眼的国耻,后来我想通了,脸上的疤痕怎样掩盖,它还是存在,不如大大方方留在那里,提醒自己当年的耻辱。”
      “国家需要你们去振兴,你们不是旁观者,所要做的不是拯救,而是自救。”赣清的话音,在头顶有力地响起,唤醒了我初为国人的意识。
      怔怔望着凄凉残破的遗址,自由、平等、博爱的概念之外,又多添了一样,国家。

      转眼到了仲夏,白日甚是闷热难耐。正值午睡时间,院中寂静无声,除了树枝上间或传来的蝉儿的嘶鸣。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上别着一朵白色的小绒花,斜依着东北角游廊的廊柱,坐在木栏上,仰望着院内浓郁繁茂的绿树,手上的书本久久未曾翻页。
      刚到黎家时,院内还满是丁香花扑鼻的清香,白的、紫的开得十分热闹,一团团,一簇簇,煞是可人,现在,枝头空余碧绿的树叶。身上的孝是为二伯所戴,去圆明园那日,二伯在老家火车站,被忠于旧朝的军人刺杀,当时他正要上车来京,参加远山的订婚典礼。远山当天换了便服潜返老家。第四日远山发来电报,二伯因枪伤不治身亡。大伯和二伯关系虽疏远,但他俩对我父亲却一直照拂有加。因此悲痛不已的父亲,不顾老家局势未稳,决定和母亲,亲赴老家奔丧,瑶歆亦不理会远山的反对,随我父母一同前往。
      十天过去,只知远山在部属的拥立下,接替了二伯的位置,政府也于昨日下了正式批文,发了任命电。这些情况均是黎先生打听来的,父母亲除了刚到老家拍来平安电,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兵变之事,一直对外界封锁,直到昨日政府公布了任命,报纸才有报道,都是些旧内容。韵西那边到是来了新消息,昨日顾管家送来惠欣拍来的电报,他的父母已经安全抵达伦敦,定下婚期。惠家的老爷太太很是满意韵西,决定留下与儿子儿媳同住,并命惠府管家,送来我家居住的地契,作为聘礼。
      韵西和惠欣马上要修成眷属,远山和瑶歆的婚事却横出变故。正应了,几家欢喜几家愁。一片树叶飘落书上,我回过神,瞧着微微晃动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联想到瑶歆面对远山的娇笑声,那样的两个人,那样甜美的爱意,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我释然地笑笑,自己做媒人,做得太过投入了。
      “小妹一个人又在傻笑什么?”群生的声音从斜对角的东边游廊传来。
      我微探身,侧头瞧见群生穿着白色府绸对襟便衫,右手拿着一卷书左手背在身后,抿着嘴笑盈盈地看着我,便回问道:“那四哥又在傻笑什么?”
      “愚兄是笑可笑之人。”群生在廊道东北角东侧坐下。
      “那小妹我是笑可笑之事。”我在北侧坐直身子,坦然答道。
      对视数秒,两人会心一笑,各自低头拿起书本,静默不语地翻阅起来。世上的事情,有时就是如此玄妙,昔日的梦魇,如今成了亲密的兄长,与热情爽朗的群民在一起,是愉快的,同博学睿智的群生在一起,则是轻松的。
      群民群生自小随着黎先生,旅居过英国法国和德国,识得三国的语言和文字,涉猎面极广。自己虽也是爱读书之人,却偏爱文史之类,语言详实生动的文字,对干枯生涩的哲理类别,只读过几个著名大家的书籍,也多出于想明了饭桌上大家所谈何物。硬着头皮读的知识,是难以吸收的,囫囵吞枣的东西,远没饭桌上听来的,让人印象深刻。看到群民群生读着德文版的哲学书,争论着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对与错,捧着法文书谈论狄德罗思想与前两者的关联性,常心生羡慕和佩服。
      羡慕和佩服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又是另一回事,我静下心来,继续读马克土温的《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心情烦闷时阅读土温先生的书,是我不满十一年人生的一大宝贵经验。土温先生曾说过,快乐不是一件自我存在的东西,它仅是与其他不快乐事情的一个相对比照,這就是快乐的整个情況。
      时间悄然划过,正看得津津有味,群民的声音打破了这一角的静谧,“你们到是会找地方看书,什么书看得这样起劲?”
      循声望去,见群民身着短袖衬衣和背带西式半长裤,手里拿着羽毛球和球拍站在群生身后。
      群生侧过身,皱皱眉。“这大热天的,还要打球?”
      “这叫以毒攻毒,打起来就不热了。”
      “要打你自己找人打,当心毒火攻心。”
      “小妹,我们来打,不要学你四哥,连伟大的伏尔泰都说过‘生命在于运动’,就让他死于安乐吧。”
      “三哥,我在看马克土温的书,马克土温说过,拥有好朋友、好书、以及一个迷糊的良知,这就是理想的人生。我拥有好书,好朋友,也不用懂那么多道理,正好符合理想人生,也就知足了。”我举举书,再指指群生,对群民认真地说。
      群生扑哧笑了起来,“群民,马克土温还说过,一个人最危险的敌人是他自己的口舌。不要为私利随意去诋毁人,当心适得其反。”
      群民气堵着说不出话,涨红了脸,踱了跺脚,转身离开道:“好心没好报,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见群民气愤地扬长而去,有些后悔,想起身叫住群民。群生一脸沉静地止住我,“小妹放心,群民会去找赣清哥的,继续你的理想人生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群民和赣清来到院中荫凉处,摆开阵势打起球,喊杀声比起平时高出不少。我笑了,“这心到是放下了,理想人生,却是难以继续下去。”
      群生笑晏晏站起身,“此处不行,自有它处,四哥带你去个地方。”

      从侧门进到后院,黎家的后院正屋有五间,俱有游廊相连,中间修了一个花园。园子占地面积不大,有叠石、游廊、花草树木,布局简洁雅致灵巧。群生没在此停留,领着我穿过花园,来到后院幽僻的西北角。
      树枝篱墙间,隐约露出一个小巧的木亭。走进小亭,盛开着白色粉色花朵的木槿,围在四周,幽香浸人,新修的一圈木条凳,散着新油的漆香,正中间有一口水井,井水离地只有三尺,幽幽的反光,晃映在亭中。
      “四哥何时寻得此等宝地,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趴到井台边,伸脸感受着清凉湿润之气。
      “来时就发现了,只光有这护井的亭子,没有歇脚的地方,我求母亲添加木凳,家里一直忙着,昨日才修好。有这一井的水,小妹以后在这儿看书,不用怕口渴了。”群生的脸庞,在井边闪着荧光。
      听群生说完,还真有点口渴,也不管他是否是打趣,提起一旁的水桶准备打水。群生噙着笑接过水桶,“小妹到是敏于行,看来我这方子比瑶歆姐的管用。”说着打上小半桶水,拿起水瓢,舀了一瓢递给我。
      井水清凉甘甜,不由一饮而尽,群生脸上写满了笑意,不好意思也舀起一瓢水,回递给群生,“四哥,这水真的好好喝。”
      群生斯文地接过瓢,难得豪气地一气喝完,“嗯,好喝。”
      “去年看弗朗西丝•伯内特的《秘密花园》时,还幻想着自己也能像玛丽一样,发现那样一片生机蓬勃的小天地,没想到居然变成了现实。四哥,谢谢你。”我高兴地拉住群生的手,连声道谢。
      群生微红着脸,“不就是一口井,就感动成这样。小妹,你还像小时候那么好骗呢。”
      见群生一脸窘色,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暗笑着放开手,张开手臂,绕着亭子转了一圈,“四哥,我们也给这里起个名字吧,叫什么花园好呢?”
      “小妹,起名也要对景,这样的方寸之地,用花园也太大了。”群生哂然道。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又怎能搅动天地,意会而已,在我的心中,它就是最美的花园。”
      “既然是小妹心中的花园,不如借用秘密花园,还是最贴切的。”群生背着手沉吟片刻说。
      我歪着头,想了想,兴奋地再次拉起群生的手,“四哥说得对,也只有秘密花园最贴切。”
      牵着群生跑到亭子外,打量着这小小的一隅,心满意足地叹道:“我也有秘密花园了。”
      黎先生晚饭听我说起此事,亲自看过之后,命人取来一张小桌,搁在井口上。这样既可在上面写字下棋,又可享受井水的凉意,且摘取方便,不影响使用。黎先生还亲题了秘密花园的木匾挂到亭上,再将西边的正屋辟成图书室,方便我们取阅休息。秘密花园成了我们几人避暑消夏学习娱乐的场所,黎先生空闲时,也会过来看看,谈古论今,题字吟诗,对弈饮茶,昔日最僻静之地,如今成了宅中最有生机的地方。

      秋日的北京大气妖娆,碧蓝的天空,仿佛无限度向外膨胀,白云如银丝絮缕,萦绕飞扬,间或展翅南飞的候鸟,点缀其中,常激起冲天翱翔的欲望。大街小巷胡同,则被红的黄的,饱和张力的色彩圈裹着,衬得古朴庄重的院落,浓墨重彩,如同油画般,欲与之相融,徜徉其间。
      如斯美景,正是人们呼朋引伴,游山抒怀的大好时节。群民群生提议到香山赏叶野餐,为我庆贺十一岁的生日,得到大家一致赞同。于是,在我生日的那个周末,浩浩荡荡的队伍汇集在勤政殿,场面蔚为壮观。黎家一家,卢家老爷太太和大姐一家,我的同学杨诗媛、岳静雅,赣清,晓霜,父母亲,再加上各家的仆从,三四十个热闹非凡,寒暄引见问候过,大家前呼后拥往山上开拔。
      上山伊始,队伍就分成了几拨,小孩子们兴奋地冲在前头,太太们坐上了各自的软轿,大姐叫住欲跟我们的慕书慕彦,同上了轿子,紧随着我们,老爷们则喜对着建筑牌匾碑刻,旁证博考,反倒落在了最后。
      刚才行到小西山附近,就见那层层叠叠的山峦间,妖艳的红色,明快的黄色,碧润的绿色,五彩缤纷,随着山势起伏绵延,浓丽绚烂。现置身其中,就像堕入梦幻的世界里,似火燃烧形状各异的红叶树,金黄橙亮苍古高大的银杏树,还有结满沉沉果实的柿子树,互不承让,竞相挥洒着、展示着各自的魅力和韵味。
      一边奋力攀行,赣清一边给我们介绍旁边的树种和景点,叶成倒卵园形的是黄栌,枫树和槭树的区别,景点的掌故历历道来,林林总总,广博而风趣,周正的面孔别样的动人,诗媛一脸崇拜之色,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静雅见此情形,笑着捅捅我,“韵洋,看来得准备一片红叶给诗媛,留作题诗用。”
      静雅和诗媛是我的室友,静雅十二岁,活跃浪漫,眉清目秀,眼睛似乎整天都弯成一个月牙,父亲是交通部的一个局长。诗媛十三岁,生性单纯,模样敦厚,为人实诚,家在保定,父亲是直隶省民政长。
      群民听见静雅的话,一时兴起,钻到旁边的林中捡起树叶,大家受传染似的纷纷效仿,一时间,林中回荡起欢声笑语。我随着静雅捡了一把红叶,笑嘻嘻塞进的诗媛手中,见她含羞带怯的脸庞,忽地想到瑶歆,不禁失了玩闹的兴致。
      我默默坐到旁边低矮的岩石上,信手拾起脚边的一片红叶,吹拂掉上面的泥土,迎着阳光举起叶片,观看叶子的脉络纹理。这样一片小小的东西,可以穿越层层的宫墙,成就史上的一段佳话,可远山和瑶歆……,我闷闷地摇摇头,眼里满是迷惑。
      远山原是二房所出,二伯母无子,收下远山当作自己的孩子带大。远山与瑶歆的亲事,她本不太同意,二伯遇刺后,其他几房又乘机闹事,说是算了八字,瑶歆命中带煞,克死了二伯。二伯为人一向仗义耿直,手下的将领也多是如此,远山赶回去后,虽接过二伯的位置,却没法说服他们瑶歆一事,加上局势动荡,时有哗变,为了稳定军心,远山让瑶歆忍耐一段时日段,配合度过难关。瑶歆本就心高气傲,周围的闲言碎语又时刻的火上浇油,误认远山退缩,一时赌气,切腕自杀,此举惹怒了二伯母,认为瑶歆不识大体,便彻底翻了脸。瑶歆当夜带伤返回上海,一个月后,搭上邮轮,赴美国念书,远山则于十日前与二伯母的侄女完婚,一段轰动的恋情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明明相爱的两人,最终成为陌路,难道真如母亲所说,是前世修炼的缘份不够?可是缘份这种玄奥的东西,真能决定这世上最美好的感情吗?
      “小妹,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群生的声音。
      “在看缘份。”沉在迷思中的我,顺着思绪答后,即刻被哄然大笑笑醒。
      “韵洋,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本事,这缘份怎样看?是西洋的算命术吗?”静雅跳到我面前,抢过我手中的红叶,也对着阳光观察起来。
      我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作答,静雅摇摇我的肩,“韵洋同学,这有什么害羞保密的,快来教教我。”
      群生礼貌地从静雅手中拿过我的红叶,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算命术我也知道,你们每人找到自己最满意的叶子,对着阳光看它的纹理,如果纹理清晰通畅,没有折损,就是缘份极好,反之则不然。”
      少男少女们赶紧观察起自己的叶片,七嘴八舌互相讨论评定,唯有赣清含笑站在一边。我诧异地瞪着群生,他狡黠地冲我眨眨眼,随后帮静雅鉴定起她的缘份好坏。
      群民跑过来,用力拍拍群生的肩膀,“群生,你们知道这样的趣事,干嘛瞒着我?”
      群生一脸平静地反问:“你不是一直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群民嘿嘿一笑,没再追究,递过手中一片叶子,“来,帮我也看看。”
      诗媛拿着一片叶子,红着脸,一步三顿地凑到我跟前,小声央我帮她瞧瞧,我硬着头皮扮起了半仙,答疑解惑,直到几家的老爷来到近旁为止。

      群民向黎先生他们讲述了红叶算姻缘一事,几位老爷神态各异。卢家两父子一旁静默,父亲但笑不语,黎先生理着胡子笑呵呵扫视了一下我们,拾起一片叶子,说道:“当年韩氏宫人题诗于红叶之上,后嫁与拾叶之人,也算是一件千古美谈,但寄情于一物,与沉迷于一物却是有分别的,此事玩笑即可,不要陷入其中。就像人们看到这秋景,有人看到喜,有人看到悲,有慷慨悲歌,有缠绵悱恻,有恬淡悠远,有清新秀雅。尔等俱是青春年少之人,要相信科学,健康自己的灵魂,看事看物,俱要把握住自己的心态。”
      “黎先生,那您是如何看这秋景的?”赣清恭敬地问道。
      “对于秋景,以前咏志最为欣赏刘禹锡的《秋词》中,‘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豪情,写景则是王摩诘的《山居秋暝空》所描述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时下却是向往陶翁《饮酒》的诗句中,‘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洒脱。”
      “先生是对现在时局灰心了吗?”赣清继续发问。现在国内共和进程一再受挫,进展缓慢,临时总统手中握着强大的军权,根据自己的意愿,修改了宪法,成为独裁者。
      “如此美景,怎么牵扯到那些俗事?苏某却觉得纪晓岚的七绝,甚是令人叫绝,一篙一橹一渔舟,一个艄公一钓钩,一拍一呼还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父亲朗声念起心清神舒的诗句来。
      “肃宁老弟倒是潇洒,愚兄最爱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念着此诗,看此美景,美哉,快哉。”身材瘦高,带着圆形黑边眼镜的卢老爷,说得摇头晃脑,一脸陶然。
      “要说咏秋,最打动人心的,应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壮苍凉,却透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和大无畏精神。”群民插口,神情无限向往。
      “虎门无犬子,群民到是有敏之兄的胆识与气魄,诸位年轻人都喜欢什么咏秋的诗句?”父亲赞过之后,询问起我们,大家你一言,他一语,不知不觉来到香炉峰。
      香炉峰有五百多米高,是香山最高峰,驻足峰顶,视觉不同于方才的旁观、近看,俯视层峦叠嶂的山峰,仿佛处处燃起一簇簇的火苗,顺着山岭、坳谷四处漫延,溢彩流丹,极目远眺,玉泉山、白塔、万寿山等景物,尽收眼底。
      赣清来到我的身边,将手搭成喇叭形,长长大吼了一声,群民静雅也跟着喊叫起来。赣清鼓励看了我一眼,又再次放声长吼,引来更多更响的喊声,其中,也有我的声音。清除心障,放声山林,快意人生,不正是登高望远的宗义吗?
      呐喊,在群山幽谷中回荡,融进绵延的火红之中,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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