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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半路围截 ...

  •   火车涉水穿山,滚滚而行。
      静雅是个爱热闹的人,一下就跟小何他们混熟了,拖着他们下棋打牌,不亦乐乎。我悄声笑说,她倒是很会找人填补空缺,又收了两小弟。静雅瞥了我一眼,道:“我怎能空担着狡诈的名声呢?”
      我只有收拾书本,走到房外,替他们站岗放哨。
      火车奔驰了一天一夜,行程几近过半。路上还算顺利,只是越往南走,在小站上停留的时间越久。几近晚饭时间,我坐在廊道的座板上,阅读着黎先生送我的法语教科书。我的法语,还是以前群民和群生教授的,后来他们去了法国,为了一种念想,我一直坚持看些法文书籍,但毕竟学得不正规,正好乘这漫长的旅途,过了这门语言关。
      我边看着书,边小声朗读。静雅突然过来,大声嚷道:“韵洋,快看这儿有好多士兵呢。”
      我随着静雅回到包间,往窗外望去。火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上,站台上挤满了灰压压的军人。小李放下窗帘,小何一旁解说,从军服上的标识看,是杨仲源的部队。大概是主力部队要移师,军用火车车头坏了,车皮要挂到我们的车上来。
      静雅忙问小何,“咱们的火车拖不动怎么办?”
      小何见惯不怪地说:“那还用想,自然是先下这车上的车厢。”
      静雅双手猛拍一下桌板,担心地问道:“那要是把我们下下来怎么办?”
      小何笑了笑回道:“能把咱们下下来才叫好呢。交战时,军车那就是个活靶子,晚走一天总比冒险的强。”
      夏季的傍晚,烘烤了一天的车厢,热气拼命地往外发散,几人挤坐在车窗和房门紧闭的狭小包间,着实酷闷难耐。静雅烦躁地拼命摇着伞子,瞧着她,越发的觉着热,我扭脸掀开一丝车窗帘缝儿,外面已乱成一锅粥,持枪的士兵中,混夹着愤怒不敢言的平民,好似逃难一般。
      门外响起一阵吵闹喧哗,静雅按奈不住,想要开门观望,小李一个箭步止住她,凑到房门上的小窗,拉开一丝儿帘缝细瞧,微微皱起眉头,小何迅即提了枪轻身凑过去。
      小何瞄了一眼,笑着对我们说:“我们要被留下了,旅客都在那儿吵呢。”
      静雅受不了闷热,嚷着要我陪她下去散散心,随便瞧瞧稀奇。我的胸口已闷得透不过气,心想有小何他们护着,便立刻应了,带上远山的亲笔信,同静雅下了列车。
      静雅大家闺秀一个,哪见过正规大部队的阵仗,兴奋地拖着我,直奔军列前,观看罗列的各式枪支火炮。突然,前面冲来一群士兵,举起枪托要来赶人。小何笑呵呵地上前,对其中一个领头的打起招呼,“小郭,一年不见,升了官,就不认得兄弟我啦?”
      小郭见是小何和小李,止高气昂的面孔马上也堆起了笑容,两人称兄道弟,简单讲了讲彼此的任务行程,尔后小郭着领人,继续哄赶其他围观的民众。
      小何向我们介绍了小郭的身份,原来是靖礼昔日贴身亲随。静雅一听,立刻兴高采烈地提议,“韵洋,咱们干脆跟着杨靖礼走吧。”
      我和小何小李瞪着静雅,静雅摆出一副得计的模样,“现在这段在打仗,要等到新车头,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露宿,太危险了。跟着这杨靖礼,既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我以前好歹也喊过他大哥的,还是跟着走吧。过了危险地段,再搭新车也不难。”
      静雅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现在外面不光兵多,这里的匪患,据报上说也闹得厉害。常说擒贼擒王,反过来杨家肯定会拼命保帅。再说靖礼本身为人还不错,虽然黑面,但心肠不坏。
      征询过小何小李,小何答应去找小郭问问。过了十几分钟,小何返转说,靖礼答应让我们随行。我们清好随身行李,在小郭的引导下,登上军列的软席间,安置好后,再带着我们去作战室见靖礼。
      作战室里,散坐着各色等级军服的人员,有在吃饭,有在发传电文,有在整理资料,靖礼坐在当中,似要准备就餐,小郭领我们向他报告行礼完毕,小李和小何也随着行过了军礼。靖礼回了一个礼,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苏小姐面子还真大,竟劳动远山的贴身亲护随行,胆子也大,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餐吧。”
      听见不情不愿的话,我站着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静雅用力拽着我到座椅前坐下,弯起月牙儿嚷道:“杨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光只和韵洋说话。以前,你可是和我歃血为盟过的呢。”
      当年靖礼很喜欢个性活泼的静雅,而我那时还是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孩子,靖礼自然希望她能多照顾诗媛,请我们吃饭时,玩笑性质地结拜过。靖礼看了静雅一眼,猛地笑了,“多年未见,岳小姐还如当年心直口快,恕靖礼眼拙,未及时识得金面,就再添几个菜,当作赔罪。”
      黑面的靖礼笑得很是开心,方才尴尬的氛围亦被笑没了,我暗自随着一乐,真是一物降一物。火车徐徐开动,沾着静雅的光,我安心地享用起出门后第一顿可口的晚餐。谈话间,大家都心照不宣,避开谈论诗媛,静雅口才一向就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南海北,滔滔不绝。我和靖礼,或是沉默,或是偶尔搭句腔。吃完了晚饭,靖礼似乎没有赶人的意思,点着一根烟,靠在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应答着静雅。旁边的工作人员,莫不为之侧目。
      静雅把话题转到这次的战争,颇有章法地跟靖礼研讨起前面几次战例,靖礼也没隐瞒,居然要了份地图,认真解说当时排兵布阵的原由。
      静雅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杨大哥,你们还不是仗着装备好,后面可就有点难了。”
      靖礼面带询问,看着静雅。静雅撇撇嘴,指着地图说道:“你看这前面,就是一片山区,好躲好藏。而你的士兵,连路都舍不得走,像八旗兵似的娇贵,到了在山里不难才怪。”
      静雅话音一落,引来一排怒视的目光。
      靖礼瞧瞧静雅,反倒笑了起来。“岳小姐可是在抱怨靖礼扰民?”
      静雅耸耸肩,“打仗最忌讳骄娇二兵,这军纪不严,就是造成扰民的根源。”
      想到站台上那些失措的百姓,我忍不住插嘴,说道:“当年曹操为了安抚民心,为表以身作则,还曾在麦田割发代首。杨大哥,想要成就一方事业,须考虑得长远,得民心者得天下,千万不要无意中坏了自己的名声。”
      静雅弯起月牙儿,“杨大哥,如果继续扰民,骄纵部下,不等你割发代首,就可能要学阿瞒割须弃袍了。”
      我咬牙忍住笑,扯扯静雅的衣角,靖礼吸了口烟,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旁边马上走来一个军官,拿着电文呈给靖礼,我拖着静雅起身告辞,在小李和小何的陪同下,返回包间。
      进门后,我揪着静雅的耳朵,数落道:“你真是虎嘴拔牙,胆子够大。人家正要打仗呢,最是忌讳言语不吉,出征折根旗子,都还计较半天。割须弃袍说得轻巧,没瞧见周围那些不善的眼神,也不怕自己成了杨修第二。”
      小李和小何撑不住,一旁闷笑开来。静雅又摆出对付她弟弟的模样,问小李小何,“你们有那么迷信吗?”
      小何悄声回道:“岳小姐,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有几人不迷信?哪个不是拜了关公,拜祖宗的。这要回去告诉我家督军,他兴许都不会信,那个判官脸会坐在那里,一板正经地听你说教。”
      我正色接过话,“我三哥倒是会信,只是判官脸的手下,肯定是以为见着鬼了,说不定,正在那儿忙着驱邪呢。乘早收敛点,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
      静雅摊摊手,作释然状,“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与他们不过只做几小时的邻居而已。”

      事实证明,自以为是的不光只有我,邻居还没做到三个小时,火车就被堵截围攻。一阵刺耳的紧急刹车中,小桌上的东西滚落一地,茶缸的水撒得满处都是,我撞到床里的木壁,静雅则从床铺摔倒了地上。
      紧接着枪声大作,小何小李冲进来,打碎车灯,把我俩分别塞到床底。密集的枪声噼啪震响,车窗玻璃碎片随着子弹在狭小的空间乱飞,随后列车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枪炮反击。过了两分钟左右,一个卫兵猫腰爬进来,通知道,现在敌情不明,靖礼吩咐,让小李和小何做好准备,随时带着我们随他们突围。
      靖礼的关照,松缓些许忐忑和紧张,就像静雅说的,随着靖礼安全上反而会有保证。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压下恐惧惊吓,就着火光爬起身,想要取下提箱。小何拦住我,低声说道:“是命重要,还是身外之物重要?”
      我解释说:“在我手提箱里有一把手枪,是会凌表哥给我防身的。”
      小何微带诧异地看看我,随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地上跃起,窜到行李架前,扔下我和静雅的行李,同时自己翻滚着爬到地上,将行李分推到我们面前。我解开箱子皮扣,从里面取出毛瑟自动手枪,还有两小盒子弹,手指不知为何颤抖起来。
      小何见状,帮我把子弹装上,递给我道:“把枪藏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
      我咬唇点头称是,手指有点僵硬地将枪带系到腰上,怔了怔,再从箱子里取出船票和现金证件,用布裹紧别在枪带上。
      静雅许是被这真枪实弹的仗势震住了,失去了平日的活泼,脸色苍白,一声不吭看着我的动作。小何朝静雅唤了一声,让她也清点一下要紧物件,静雅哆嗦地掏出钥匙,小李忙帮着打开她的箱子,安慰了几声,静雅方回神摆弄起箱子里的物品。
      我翻检箱子,努力思考有何要紧遗漏,手指触到一个盒子,我忙掏了出来,这是个做工精致小巧镶着宝石嵌着金箔的首饰盒,是母亲临走时送我的,里面是她陪嫁的一套玉质首饰。母亲虽没明说,其中的含义是可想而知的。我想了想,赶紧又找了块绸巾,把盒子里的首饰取出,细细卷好缠在腰间。
      完事后,小何看见我呆呆注视着首饰盒,笑道:“现在又没攸关性命,想带就带着。”
      我不好意思回道:“这盒子没发拿了,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不想丢在这儿。”
      小何跟我要了一条绸巾,把盒子包好,别在自己的皮带上帮我收着,随后又要了几件衣物撕成条状,让大家缠到手掌和膝盖上。
      刚收拾妥当,那个卫兵又猫着腰爬过来,示意我们跟他走。我深深呼口气,艰难挪动发僵的手脚,爬行在满是玻璃渣,碎片和子弹横飞的过道上。
      来到车厢顶头,卫兵从两节车厢连接空档处跳到车底。飞啸的子弹,在空隙间穿梭,我的腿脚本能打起颤来,小何和小李两边护着,将我抓住快速放下去。藏身车底,只见轨道两边趴着成排的灰衣士兵,朝外开枪还击,震耳的枪声里,间或夹杂有人中弹的哀嚎。
      卫兵挥手示意我快点跟上他,我咬着牙,使劲睁睁眼,手脚并用地在人缝中跌爬,汗流浃背地爬了两节车厢,终于到了目的地,不长的距离,对我却是煎熬般的漫长。
      看着两米远处的手电光,还有幽暗电光中的靖礼,我的眼睛竟然湿润了起来,威严刻板的面容,也觉得分外的可亲,望之心安。缓过神,发现靖礼正拿着地图和他的几个高参商讨战情,不便打扰,便向身旁一名军官悄声询问情况。那人没好气地简单说了几句,意思是火车司机和锅炉工被人在车站替换了,因为是民用车,他们也没察觉,假司机把车开到伏击区,跳车逃走。现在也没人会开火车,所幸敌军此次突袭,没有装备火炮。语毕,那人恨恨地瞪了静雅一眼,不再理我。
      我的脑子随着那人的简述,冒出一个想法,见那人一副仇人似的眼色,不由闭上了嘴,可满耳的枪炮声不停地给自己鼓气,逃命的时刻,哪有虚礼好讲?过了片刻,我咬咬唇,爬到靖礼身边,打断他们的讨论,“杨大哥,你有没有派人寻问列车长和车上的乘务员,也许有人会开火车呢?”
      在火车上工作,难保不会有人感兴趣学着好玩。我的提议马上被靖礼身边的一人冷冷地否决掉,“你以为是民用车,还列车长呢。就只几个伙夫和勤杂是随车的,要不你去问问?”
      静雅在我身后抢白道:“伙夫和勤杂就不可以学开火车吗?怎能这样把人瞧死,焉知别人没有鸿鹄之志,我倒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那人正想反驳,靖礼出声止住他并命令道:“吴参谋,不能轻易放过每一线生机,你负责去查查。”
      靖礼说完,看了我一眼,问道:“苏小姐,你有什么其它脱困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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