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归（gl）》一字开头

4、追杀

　　方潜夜感到一丝恶寒。不用看也知道那个唐门又用她的千机抵上了自己的后背。可是，被追了这么久，内力早已消耗殆尽，根本再使不出什么别的力气。一丝苦笑挂在脸上，恐怕这次真的是要交代了。
　　“潜夜一条命而已，阁下要杀就杀便是，原何追了我这么久？”
　　“方姑娘缘何被这么多人追杀唐某本不该过问。取了你的性命是我的本分。早点回去交差，也好早一点见到阿柔……可是，你今日若死在我手中，阿柔恐怕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唐无忧脸上带了面具，方潜夜固然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只是她说这话时，口中的幽怨含着一丝感伤，这本来不该出现在一个杀手身上，方潜夜惊诧了片刻，脑中开始回想她口中的那个人。
　　曲柔。
　　一年前，徐槿心被人冤枉叛出浩气盟，那时还未加入阵营的方潜夜只身夜闯浩气大牢，看到被上了刑的道姑，心中悲痛万分。因着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方潜夜最终没能将人救出，不顾徐槿心的安慰劝诫，终是恨意侵心，誓要终身与浩气为敌。
　　那一夜，因着别离和逃命而变得格外的长。那一夜，方潜夜慌不择路，遇到了执行任务中遭人暗算的曲柔。
　　她本向善，却不能救所爱之人于水火，那么他朝若化身为恶，此生是否再无救人之慈悲？一念之间，她救下了那半昏迷之人。
　　尽管最后负了伤，方潜夜也咬着牙把曲柔送到了她口中喃喃的秀坊岑云那里，第二天，也顾不得身上还流血的伤口，她毅然决然的上了恶人谷。
　　从此便是徐槿心与她的决裂，哪怕如今那道姑已脱离浩气，不属于任何阵营，想必心里也是未曾原谅过自己。那温柔的笑，也是自那夜起，再没有见过的了。
　　曲柔，她当然记得，那大概是她方潜夜活在这世间，最后一丝的善念。
　　想到这，方潜夜只觉得这悲凉显得有些好笑。多么相似的瞬间？“那么，你到底是决定为了她的不怨而放弃自己的本分了么？”
　　唐无忧没有回答。在夜里，一个杀手的缄默总是显得有点可怕，而这一切在方潜的眼里，却总是像多生出一丝温暖——如果因为两难而无从脱口，那么这份犹豫，肯定是因为爱。
　　相较起她与徐槿心之间的干脆利落，方潜夜甚至是有点羡慕这对唐毒的。
　　“如果你完不成你的任务，你们唐门会如何惩罚你？”
　　“最多不过一死。”这话唐无忧想过无数次，可是说出来，还是第一次。只是没想到，本以为会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口时，却是如此的沉重。
　　这句话，原是曲柔在她身上下那生死蛊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天自己执行任务回来，顾不得一身的伤就急着与曲柔见面，曲柔像以前那样为她包扎好伤口，完事以后，突然来了一句“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这样一句话。
　　相识以来，曲柔头一次面对自己时这么的霸气，唐无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在脑中搜罗词汇回敬这胆大的丫头。刚想好一句，正待出口，便听到那丫头小声的嘟囔“不要总是让自己受伤了，那生死蛊炼起来也是很费功夫的。”“什么？你！”唐无忧当时又是急又是气，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你的一时任性会导致什么吗？你可能……唔！”
　　曲柔总是喜欢用柔软的唇来堵住唐无忧的脾气，那次也不例外。
　　一番火热的攻势后，曲柔轻飘飘的声音自面上砸下来，砸的唐无忧的心酸了又酸。
　　“我知道，最多不过一死～”
　　“但是我不会死的。”唐无忧补了一句。眼神虚空，嘴角上扬，那样子，似是在想着什么沉重又甜蜜的事情。这话虽是对着方潜夜说的，但又好像在说给自己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听。
　　“哦～”方潜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么你当如何？”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唐无忧问道。
　　“嗤……”这句话显然是逗笑了如今的恶人谷极道魔尊，方潜夜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怎的？要我死而无憾？这当真是……哈哈哈哈……你说，我有什么遗憾，我自己都解决不了却需要一个小小的唐门杀手来帮我？哈？我杀尽了当日阻我救人的那帮伪君子，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遗憾呢？哈哈哈哈……真是……真是可笑，至极！”
　　“你走吧。”唐无忧见她这副癫痴的样子，没有再接话。她要杀的人，通常都是不知道自己怎样死的，死的无声无息。倘若有那么几个武功高强且为人机警的，死之前却又都是这副样子了～人的一生，总有遗憾，有遗憾，才会痛苦，若能放下痛苦，那么，也就不会有恶人谷了。
　　“放了我？”方潜夜觉得这小唐门真是疯了“放了我，你可知，下次相遇我便不会手软？”
　　“浩气盟派出很多人在追杀你。”唐无忧收了千机，声音回到一个杀手该有的冰冷:“而你现在内伤深重，今夜离开，万事须得小心，毕竟我，还是期待我们再一次的见面～”
　　“我不喜欢你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感谢你那次救了阿柔，一命之恩，唐某感怀在心。”
　　“方潜夜不需人怜悯！”
　　“最后问一次，你，可有什么遗憾？”
　　“铮————”
　　唐无忧用千机挡下那早有预料的一击，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方潜夜重伤之下，还能发出如此雄浑的内力——这一击挡的自己脏腑翻江倒海，急忙护住心脉，一股腥甜却还是涌上喉头。
　　而那边的方潜夜也好不到哪去——本身已是拖着重伤的身体，那一击必杀又用了八成功力，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近期哪怕是想要运功疗伤，恐怕也是无法。
　　那句话是有多严重，以至于二人竟动气至斯？
　　唐无忧咽下口中的血，转身消失于月色。方潜夜则颓然靠到墙上，乱了的气息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的自己的心跳的越发慌乱。
　　要死了吗？不，她还不能死。
　　如果就这样死去了，那留在这世间没有做完的事，到底有多遗憾，恐怕也只有方潜夜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