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敏的九零记事》谭小晴

9、9

　　本来闹得有些尴尬的饭桌上，因为蔡东仁的回家结束了。

　　蔡如芬叫了声“爸”，张倩倩也随意地叫了声“外公”。蔡东仁在家不做主，蔡如芬是知道的，所以对这么个爸爸，她也就叫一声，应付个场面。

　　蔡东仁坐下之后，总算是开饭了，蔡鸿程早就按捺不住，等着爷爷一拿起筷子，那双肥嘟嘟的小手举着筷子，准确无误地夹住了红烧肉里的一块半肥半瘦的大肉。

　　吴来弟看到这情形，笑着说，“鸿程这孩子，真会挑东西，一下子就挑到了个大个的。”

　　蔡敏敏心里却满是担忧，正因为吴来弟毫无底线的宠爱，还有妈妈的纵容，才把蔡鸿程一步步惯成了一个熊孩子。

　　眼见着蔡鸿程夹起了肉，鼓着小胖脸傻呵呵地笑，还不时地朝着张倩倩挤眉弄眼地嘚瑟，蔡敏敏伸出手掐了一下蔡鸿程的大腿，衣服不厚，这一掐还是有些吃痛，况且，来得突然，蔡鸿程毫无防备，大肉又掉了下去。

　　蔡鸿程“哎呦”了一声，不干了，瞪着蔡敏敏，“你个痴比！敢掐我！”

　　只听着“啪”的一声，筷子被猛地拍到了桌子上，这声音的来源分明是蔡伟良。

　　“你个小兔崽子！说谁呢！”蔡伟良几步就走到了蔡鸿程身后，提着他的衬衫领子就拽了下来，坐在他身侧的郑巧惠见状，忙着站起来要拉住蔡伟良。

　　“伟良！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你这是干什么？”

　　“是啊，大哥，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蔡如芬虽然话是这么说着，可端端正正地坐着，可看不出有劝解的意思。

　　“老大！你要发疯回厂里发去！别害我大孙子！”说完，走过来要来保护被吓得“哇哇”大哭的蔡鸿程。

　　经过蔡敏敏时，伸出了手，突然打了一下蔡敏敏的头，“你个小痴比，好好吃着饭，谁让你掐他了？”

　　吴来弟的动作让郑巧惠看在了眼里，她心里很不满意，女儿是自己生的，自己想怎么打骂都可以，但别人不行，而且这左一句的“痴比”，右一句的“婊/子婆”，蔡鸿程肯定是跟她学的，让郑巧惠是怎么也气不顺。

　　“妈，敏敏是鸿程姐姐，打一下鸿程怎么了？又没少块肉，小孩子打打闹闹，大人可不要插什么手。敏敏自打我生下来，我可没打过她一下，骂过她一句，我这做妈的都没怎么她，你这个做奶奶的又打又骂，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来弟听到这话，有些下不来台，她也是很克制在老大夫妇面前骂蔡敏敏了，可这回真没控制住。

　　“行了！吃个饭有完没完！”蔡东仁也“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蔡伟良松了手，警告了蔡鸿程不准对姐姐说脏话，郑巧惠整理了他的衬衫，朝着蔡敏敏瞪了一眼，又朝着吴来弟瞪了一眼，然后坐了下来。

　　吴来弟满心火气，蔡如芬和张倩倩稳坐如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蔡敏敏却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相反，很镇定。然后，她开口说话，“弟弟，我知道你是要把肉夹给爷爷，本来想夸你一句，可不小心用了力，现在，你重新夹给爷爷吧，我不随便拍你了。”

　　蔡鸿程抽噎着看着蔡敏敏，他可从没这么想过，那么大块肉，他就只想自己吃，干嘛要给爷爷。

　　“原来是这样，鸿程，快，快给爷爷夹。”郑巧惠在一旁好言相劝着。

　　蔡鸿程重新拿起筷子，把那块自己看上的肉，颤颤巍巍地夹给了蔡东仁。

　　蔡伟良看了一眼蔡鸿程，也露出了笑，“鸿程，你长大了。”

　　这话对于蔡鸿程而言，好似一剂催化剂，他今天好像被他爸爸夸了，顿时来了劲了，他拿袖子擦掉了泪，乐呵呵地傻笑说，“爷爷吃肉。”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眼见着没了好戏可看，蔡如芬母女把心思放到了菜上。蔡如芬夹了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那滋味，可不是吴来弟能做得出来的。不说吴来弟，都快赶上红白喜事上厨子做的味道了。蔡如芬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蔡敏敏，这丫头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郑巧惠也是有些惊讶，这菜的味道，怎么有点像市里小馆子的口味了？那红烧肉甜滋滋又不腻，炖得又烂，尤其是里面放的芋头，吸足了肉汤汁，竟然比红烧肉味道要好，黏黏糯糯的口感，又带着一股清甜味，特别好吃。

　　或许第一次吃着这味道的菜，大家的话少了许多，都埋头苦吃着。尤其是那蔡鸿程嘴里嚼着，眼睛看着，手上的筷子举着，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

　　而张倩倩却是另一番场景了，她吃得动作比蔡鸿程优雅许多，可她嘴大，一口看着好像都顶了蔡鸿程两口。眼见着张倩倩的筷子又要夹鸡肉，蔡鸿程含着一口饭，抢先她一步，夹住了她要的那块鸡肉。

　　张倩倩当然不甘心，死死摁住了那块鸡肉，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直到蔡伟良的声音传来，蔡鸿程才被吓得松了筷子，“蔡鸿程！你干什么呢！吃你的饭。”

　　张倩倩也是有点害怕蔡伟良的，毕竟他的样子太过严肃，于是也收回了手，呡了呡沾着鸡汤的筷子。

　　蔡如芬却是笑呵呵地把那块张倩倩看中的鸡肉夹到了蔡鸿程的碗里，讨好地说了句，“来，鸿程，多吃点。”

　　蔡鸿程“哼”了一声，眼睛瞄向张倩倩，张大了嘴狠狠咬了一口。

　　张倩倩唆着筷子，有些失落，但是很快，碗里出现了另一块鸡肉，她抬起头，蔡如芬的筷子刚收回去，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场面分外温馨。

　　蔡如芬这么做，可以算是非常老道了，先礼后兵，即便吴来弟有些不满，可人家把好菜让给自己的宝贝孙子了，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蔡敏敏也是不得不服蔡如芬这圆滑，可她就是精得过头，又爱占小便宜，到年老反被女儿女婿嫌弃，被赶出了家门，本来她和张宝富名下是有一套回迁房的，可早就被张倩倩和她老公给骗走了，蔡如芬最后的结局也算是有点悲惨了。

　　“行啦，倩倩又不是没长手，自己不会夹吗？老惯着她。”吴来弟不阴不阳地开了口，埋首吃了一大口白饭。

　　蔡如芬笑嘻嘻地夹了一块肥肉放在了吴来弟碗里，“妈，来吃块肥肉，你最爱吃的。”

　　吴来弟喜欢吃肥肉，油多，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那滋味，搁在以前，吴来弟是想都不敢想。

　　眼见着吴来弟吃着，蔡如芬也没亏待自己，也挑了块肥肉，咬了一大口，心里还是有些感慨蔡敏敏那丫头手艺真是不错。

　　眼见着这中饭要吃完了，可鸡汤里那两只鸡腿可是一个没动呢，蔡鸿程故意放缓了速度，就等着那个鸡腿。当然，那张倩倩也是眼巴巴地盼着，毕竟她是客，应该会给她和蔡鸿程一人一个。

　　可眼见着吴来弟夹起了那只鸡腿利落地放到了蔡鸿程碗上，然后又干脆地扒光了碗里最后的几粒饭粒，就离桌了。

　　蔡鸿程兴奋地啃着大鸡腿，张倩倩又不能直言说自己也想吃。蔡如芬懂她的意思，装作不经意地捣了一下鸡汤，哪有另一只鸡腿的影子，分明是被吴来弟藏起来了。

　　蔡如芬有些气，她也懂吴来弟的用意，毕竟，来的是客，一个给了孙子蔡鸿程，另一个按道理是要给张倩倩的，可今天大儿子回来了，她肯定藏着等她们娘俩走了，给她那个大儿子吃呢。

　　蔡如芬心里冷哼了一声，谁稀罕她那个鸡腿，这么些想着又夹了一块鸡肉到了张倩倩碗里算是安慰。

　　这一顿饭下来，那个姑妈和表姐吃得最多，蔡敏敏看了一眼蔡如芬和张倩倩碗旁的那堆鸡骨头，真是难怪，这两位在如今物质一般的年代能长得这么体胖。

　　吃完饭，郑巧惠忙着收碗，心里不太顺，这大姑子凭着那几个粗粗的野葱饼来蹭了那么一桌好饭菜，吃了也就吃了，可人还不识趣，也不知道帮着收拾收拾，反倒学着吴来弟，搬了张凳子，跟佛爷似的往阳台下一坐，跟她妈说上体己话了。

　　蔡敏敏要帮着收拾，郑巧惠却板起了脸，故意大声说道，“谁让你弄了？你一个读书人的手整天弄这些东西，不怕把手弄糙了？你看看你表姐，人家怎么就能那么爱惜自己的手呢？你给我回屋写作业去！”

　　蔡如芬听得懂，吴来弟朝着她做了个颜色，“看她一股小家子气。”

　　“妈，我去帮帮她，省得她又没事寻你的错。”

　　蔡如芬挽了袖子，笑得是谄媚讨巧，“大嫂，我来帮你，让敏敏带着我家倩倩去她房间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