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使不得》木子晓风

7、重逢

　　常姝很是郁闷，四周突然一静，刚刚要抓她的侍卫已经跪在了地上，常姝只听所有人毕恭毕敬，异口同声地说：“参见皇上。”

　　皇上？纪云臻！

　　常姝急切抬头，双眼对上了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微红的眼角柔和了他的凌厉，但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那君临天下的气势如此威严，常姝一时也不敢出声。

　　尤其是当他眉头微微皱起，常姝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冷汗涔涔，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给他跪下。

　　她这些天一直设想着跟纪云臻见面的情形，她想了很多种，但是从没想到，真正遇见了，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她居然有点害怕。

　　她的颤抖仿佛在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三年前的太子纪云臻了，现在的他是天子，是君王。

　　她就这样一直盯着纪云臻看，一时忘了移开目光，直到看出纪云臻眼中闪过厌恶，她才清醒，顺势跪在了地上，她听到纪云臻的声音响在头顶。

　　“发生何事？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低沉，含着薄怒，姚公公忙道：“启禀皇上，是奴才办事不力。奴才奉命去送莘贵人去刑院，但是莘贵人半路跑来这里，惊扰了皇上。”

　　他话音一落，常姝感觉到纪云臻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如芒在背，开口道：“皇上，我是听闻莹婕妤醒了，想来看看她，另外还想让皇上知道一些事实真相。”

　　“哦，什么事实真相？”纪云臻问，常姝觉得有希望，忙又说：“是关于莹婕妤掉入水的真相，还有就是虎头蜂的来历。”

　　“不是你将她推入水中的吗？”纪云臻的声音冷冷的。

　　常姝立刻摇头：“当然不是，皇上，我可以跟莹婕妤当面对质，她是自己落入水中的，跟我没有关系。还有，皇上，您不觉得虎头蜂来的奇怪吗？当时我跟莹婕妤在赏花，一群虎头蜂飞了过来，蛰伤了我，我手上现在还有伤疤。”

　　她将手微微伸了出去，好让纪云臻能看到，见纪云臻久久没说话，她试探性地说：“皇上，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虎头蜂只攻击我一人，却丝毫不蛰莹婕妤，我也是好生纳闷，想要问一问她。也想让皇上听一听。”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信纪云臻听不出来，大着胆子，她抬起了头。恰好对上纪云臻探究的目光，她心中一惊，暗道：“皇上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她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

　　“所以你是听见朕在这里，才跑过来的？”

　　“是。后宫之中居然出现了害人的毒蜂，我想皇上肯定不会视而不见，为了后宫诸人的安危，皇上也想知道事实到底是如何。”常姝趁机又拍了一下马屁，以前她跟纪云臻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样做，都养成习惯了。

　　可是这次她的好话却没什么用，只听纪云臻冷哼一声，脸色更加的阴沉，“如此油腔滑调，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这就要治罪了？

　　常姝脸色讪讪，认错道：“皇上，我知道错了。”

　　“大胆，几日不见，莘贵人居然连规矩都忘了，敢在朕面前自称‘我’了。”

　　……她把这个给忘了，现在的她只是后宫的一个贵人而已，可不是徐濂舟。

　　“妾身，妾身一时着急……”

　　这个自称真别扭，常姝此时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是真担心纪云臻直接就让人把她叉出去，她可是来自证清白的。

　　她闭上了嘴，担心地望着纪云臻。

　　气氛一时冷凝，大夏天，常姝只觉得浑身冒冷气。周围无一人敢说话，全都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即使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也不敢动。

　　良久，她才听到纪云臻淡淡地说：“跟朕进来。”

　　这是给她一个机会说出事实真相了？

　　常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到了肚里。

　　常姝忙起来跟在纪云臻身后进了桂香宫，她看到床上有个女子脸色苍白，眉弯眼圆樱桃口，姿容不俗，看来这个就是莹婕妤了。

　　至于正在给她喂药的宫女——

　　常姝看过去，那宫女见到她十分慌张，碗里的汤药都漾起了一层波纹。

　　这肯定是雪侨。

　　“妾身参见皇上，皇上如何去而复返？”莹婕妤轻声细语，气息不稳。

　　纪云臻坐在了红木椅上，回答说：“莘贵人过来跟朕说，她没有推你入水，她是无辜的。这跟你所说的不符，所以朕现在来问问你，你当日到底怎么落水的？”

　　“妹妹这样说？”莹婕妤看向常姝，似乎十分惊讶。

　　“是，莹婕妤，现在当着皇上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当日是你请我去赏花，然后虎头蜂飞来，我们两个都在躲闪，然后我的手帕掉在了你的身上，你急着把手帕拍掉，又想将我推到一边。结果自己推空，落入了水里。我想去抓你，没有抓住，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好像是我推了你，其实根本不是如此，你说对不对？”

　　常姝言简意赅将事情讲了一遍，她的语气绝对平和，可是她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躺在床上的莹婕妤努力挣扎着坐起来，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真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常姝……目瞪口呆！

　　“皇上，妾身当时只觉得被人猛然一撞，接着就身不由己地跌落水中，当时牡丹园里只有臣妾跟妹妹，再无其他人。臣妾不会水，差点就醒不过来，皇上，妾身，妾身真的很怕再见不到皇上啊。”

　　莹婕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姝下意识就想上前给她拍拍背，顺顺气。

　　可她脚刚动，莹婕妤就警惕地看着她，咬着唇虚弱地说：“妹妹，姐姐知道你不喜欢我，皇上送的珠钗你也拿了去。本来我已经不计较了，还想借着赏花与你冰释前嫌，可是姐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恨我，这样狠心，把我推了下去。妹妹，你这样，姐姐真的好痛心。”

　　擦，这个莹婕妤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能说会道，颠倒黑白。她知道柔弱的女子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了，皇上可千万不要相信她才好。

　　“皇上……”

　　“皇上，”莹婕妤打断了常姝的话，表情十分真挚，“皇上，妾身相信妹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希望皇上这次能饶了她，不要取她性命，毕竟同为后宫姐妹，妾身，咳咳，妾身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妹妹好好的一个人没了，咳咳，咳咳……”

　　莹婕妤不停地咳嗽，脸色有些难看，雪侨忙扶着她叫道：“主子，主子，您先别说话了。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次落了水，差点命都没了。您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还在给别人求情。”

　　“住，住嘴，别说了。”莹婕妤摇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雪侨跪在纪云臻面前哭道：“皇上，主子真的受了很多罪。莘贵人每每来欺负主子，主子总是忍让，现在莘贵人还推主子入水，幸好主子福大命大。皇上，主子心善，可是奴婢真的担心下次主子如果再受伤害该怎么办？皇上，求皇上为主子做主。”

　　“雪侨，别说了。”莹婕妤看着皇上，欲言又止，眉锁轻愁，似乎当真是满腹委屈无处诉。

　　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

　　奥斯卡绝对欠这对主仆两个小金人。

　　她们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常姝自叹不如。一会儿功夫，莹婕妤已经完美塑造了一位温柔善良，坚强仁爱，品质高洁的后宫妃嫔。反观常姝自己则被打成了一个心肠狠毒，斤斤计较的丑陋罪人。

　　两个人真是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高，是在是太高了。

　　“莘贵人，你有何话说？”常姝听到纪云臻问她话。

　　“皇上，我的确有话要说。这事有几个疑点。没错，我跟莹婕妤的确不合，之前一直有些小吵小闹，但是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这次赏花之前，我们还吵了一架，结果没过几天她却来请我去御花园。我知道莹婕妤看不惯我许久，她向来也不是会低头认错人，所以这次我也是很奇怪。我想看看她想干什么，所以就去了。”

　　常姝顿了一下继续说：“她那天真的是一反常态，非常热情。她话又说得恳切，我还以为她真的是想要跟我和睦相处。结果她支走了我的侍女绿衣，然后我们赏花的时候来了一群虎头蜂。我很慌啊，但是我发现那些虎头蜂只蛰我，却半点不近莹婕妤的身。这可就奇怪了。”

　　“皇上，妹妹胡说，那虎头蜂也想攻击妾身来着。”莹婕妤忙道。

　　“但是我猜你身上没有被虎头蜂蛰过的伤口吧。”常姝挑眉。

　　莹婕妤瞥了一眼常姝说：“那是因为我躲闪及时，后来又被你推到了水里，所以才……”

　　“如果真是我推的你，你岂不是还要谢谢我？”常姝反问。

　　莹婕妤嗤了一声，“谢你差点害死我吗？”

　　“我可没害你，你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皇上，之前我没细想，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不对劲。这后宫之中无缘无故出现毒蜂，本身就出乎人意料之外。更奇怪得是，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莹婕妤邀请我去赏花，它便出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放毒蜂害你？皇上，妾身只是一个小女子，平日里就呆在桂香宫，怎么可能去接触毒蜂？皇上，莘贵人她当着你的面就敢诬陷我，您要为我做主。”

　　“莹婕妤，别着急啊，是不是诬陷，等下就知道了。”常姝还有心思安慰她，莹婕妤狠狠瞪了她一眼。

　　绿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跪下给皇上行礼之后，便走到常姝身边。

　　常姝看向她，她点点头，从袖中拿出来一锭熏香，常姝接过，低头一闻，发现这里面有浓郁的紫藤花香。

　　她刚将熏香拿了出来就见绿浓，雪侨两个人脸色突变，心中暗道：“果然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