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审神者们》九黄

30、蝶姬

　　“妖怪们……”褚夏摸了摸下颌，看了眼周围一里外正跟小蝴蝶精聊天玩耍的食梦貘，忍不住微微笑叹了起来，“真是有趣的生物啊……”

　　是的，非常的有趣，比如:

　　在第三次被褚夏从别的梦境世界中拉过来时，那只食梦貘犹豫了一下，在听从吩咐释放妖力帮助褚夏入睡前，先是一种驯服的姿态蹲伏在那里，微微抬头小心地看了眼褚夏，神情恭谨：“我的力量，能够成为您的助力吗，大人？”

　　这是个很有用的，能够帮助自己入睡的妖怪。
　　而对于有用的人与事，褚夏并不介意宽容一些，延后自己的入眠时间倾听它的言语，而不是任性随意地不管不顾自己睡着。
　　闻言，她给了食梦貘一个微笑，语调悠然温和：“不错，你很有用，食梦貘。”

　　得到这样一个肯定的食梦貘克制不能地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畏惧或是恐慌，那是一种被承认了的巨大喜悦与感动。尤其，对方是它眼中的强大妖怪。
　　弱者服从于强者，能够成为强者的臂助，本身就是理所当然，也是一种无上的荣幸。
　　妖怪的理念如此，奇怪吗？不，并没有多么奇怪。
　　因为自然所生之灵，遵循自然的弱肉强食，正是恰如其理不是么。

　　压抑着身心激动的颤栗，食梦貘深深地俯首：“请允许我成为您的器物，大人。”
　　它低头望着褚夏的衣角，恭敬地奉上自己的名字与忠诚：“小的是食梦貘。”

　　“唔……”褚夏捂了捂嘴角，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睡意，而是一种沉吟与思考。

　　器物，被人所使用，为那人的施展而发挥力量。
　　这就是这个小妖怪的誓言了。

　　老实说，并不是第一次被灵类效忠，然而这个世界和这里的妖怪，仍旧让她觉得，非常的有趣，当然，也不失为一种可爱呢。
　　好像很有意思。
　　而且，也算很有用嘛。

　　褚夏轻轻笑了起来，略一颔首：“可以。”
　　不过在这个世界，真名的话，小蝴蝶精知道也就知道了。
　　回忆起当初出口的那刻捕捉到的灵气中的波动，发觉亲口吐露的真名在这个世界挺要紧的褚夏虽然并不介意那一点因果牵绊，但是，已经发生的就无所谓，新的麻烦，能少就少点吧。
　　褚夏半合起眼睛，信口给自己冠了这世界的名讳：“我是蝶。”
　　因为这身体的本体，是只蝴蝶精啊。偷懒的某人取完名，半是觉得好玩，半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并不晓得这个名字纯粹是偷懒加胡扯的食梦貘依旧恭敬的一个立身，激动不已：“感谢您的宽容，蝶姬大人！”
　　激动很正常，以后到了外面，它也是可以吹嘘“我可是在侍奉某位大妖怪”的了。到时候肯定可以引起一大圈的轰动和敬仰。
　　小妖怪们的思维，就是如此的简单和单纯。
　　唯力至上，而已。

　　自从宣誓了效忠，这只食梦貘就把褚夏常睡的这一片梦境世界方圆一里当作了常驻地，不但每次褚夏睁眼闭眼间都能见到它的影子，更是自动自发地驱赶吞噬了不少梦境世界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物。
　　堪称非常合格的睡眠卫士呢。

　　虽然睡得时间短了点，也比以前清醒时间长了些，但这些都不干食梦貘的事，是褚夏自身的原因。
　　对方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睡眠质量很不错，近段时间也慢慢调整以及适应了这个身体的褚夏的心情因此非常不错。
　　不错到她不介意聆听一下两只小妖怪的愿望，并且顺手为它们实现。

　　伸手招来了小蝴蝶精和食梦貘，褚夏笑着首先赞许了它们：“最近做的都很不错。”
　　欣赏了一番小妖怪们的喜不自禁，褚夏勾了勾嘴角：“你们有什么心愿吗？”

　　得到了纵容眼神的小蝴蝶精捉了捉手指，腼腆地抬头笑了笑，又低下了头，抵了抵脚尖：“我吗？我……”
　　她羞涩地抿了抿嘴角，不好意思道：“……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舞蹈。啊！”
　　小蝴蝶精受惊般抬起了头瞄了褚夏一眼，解释道：“不过并不想离开姐姐大人！”

　　这样说来也是……这里的确比较偏僻冷清呢。
　　对于睡眠来说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年幼期的小妖怪来说就——
　　褚夏托了托腮，点了下头，安慰道：“没关系，觉得寂寞也是很正常的。”
　　“你的心愿，我收到了。”褚夏摸了摸小蝴蝶精的发顶，眼眸含笑，“会实现的，我的小蝴蝶。”
　　安抚完小蝴蝶精，褚夏又看向了食梦貘：“那么你的心愿呢？”

　　羡慕地看了眼被褚夏拉在了怀里的小蝴蝶精，还是知道妹妹跟属下区别的食梦貘也仅仅就是羡慕了一下，诚惶诚恐道：“我？我并没有做些什么，蝶姬大人。心愿什么的……并没有的！”
　　但是它很明显地无意中顿了下壳，口不对心呢。

　　褚夏没有再问因为敬畏而拘谨的食梦貘，捏了捏小蝴蝶精的鼻尖，找了这个突破口：“你知道它的愿望吗，我的小蝴蝶？”

　　一样尊敬但是常常能够亲昵相处反而少了畏惧的小蝴蝶精看了眼食梦貘，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的，姐姐大人！”
　　“食梦貘喜欢吃噩梦呢。”顽皮地对着食梦貘眨了眨眼睛，小蝴蝶精“揭发”道，“不过最近一直守在这里，都没有时间去找美味的梦吃了呢！”

　　所以说，其实还是因为这里太偏僻了。
　　明明非常的年轻，却是一副养老心态的褚夏虽然很享受这种偏僻冷清，但是并不妨碍她理解体谅这两只小妖怪渴望热闹的心情。
　　而且热闹喧嚣的话，只要不是吵到她眼皮底下干扰她的睡眠，褚夏也是一向非常能够容忍的。
　　那么——

　　“我们换个地方吧。”褚夏摸了摸身下的床榻，在两只小妖怪忐忑期待的眼神里，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把床改造成能够在梦境世界里漂游的飞舟，也算是一劳永逸吧。
　　褚夏眯了眯眼睛，有些坏心眼地笑了笑：再在这个地点待下去，没准那个世界的人就该锁定她的位置了吧？
　　这怎么行呢？
　　这可是，我的度假啊~

　　“别动哦。”这么跟两只小妖怪说完，褚夏伸出了一只手，彩光斑斓变幻莫测的梦之力从四面八方向她手心涌来。
　　仿佛它们所待着的这一整个梦之世界，都在这种力量的涌动与包裹里，缩小却也凝练成一朵泡沫，与周围的其它世界割裂开来。
　　切割出了这么一片私人空间的褚夏，在最后将自己所待着的“泡沫”抛飞入无尽的梦境世界深处时，手上停了一把。
　　“哎呀。”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瞄向了空间的一角，微微一笑，“食梦貘，你有客人来了呢。”

　　漾起的空间涟漪里，一只同样的食梦貘哼哧着，艰难地钻透了梦的隔膜，落地之后趴在那里喘息起来。

　　褚夏微笑着，什么也没有做。
　　如果她要阻止，一开始就不会允许这只食梦貘钻入这里。
　　而她没有阻止，为的，却并不是这一只新的食梦貘。
　　褚夏动了动指尖，帮着维系了下眼看就要自动闭拢的隔膜缺口。

　　先是一只利爪，紧紧地抓住了缺口边沿，接着，一个面目丑恶，阴气沉郁的人形鬼物，从缺口里钻了进来。

　　“呃……啊？！”之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食梦貘瞪圆了眼睛，一溜烟地，飞速地躲在了褚夏的身后，缩头缩脑着探出了半个脑袋，畏惧道:“大人……这、这家伙是个脾气特别坏的恶鬼……说是叫什么……”

　　对面站定的恶鬼目光锁定在了食梦貘身上，丑恶的面容越发狰狞可怖起来:“找到你了，食梦貘！”

　　“……般若……”食梦貘微弱的声音与恶鬼的声音一同响起，混在一处褚夏几乎没能分辨清楚。

　　“唔。般若么……”褚夏看了眼恶鬼，眼神兴味十足，友善地笑了笑，“你找食梦貘，有什么事情吗？”
　　褚夏意外地主动，替食梦貘接下了这个可以预见的梁子。

　　食梦貘无疑被感动了，眼泪汪汪:“蝶姬大人！”

　　蝶姬？居然是大妖怪！
　　一路怒冲冲追杀而来的恶鬼终于脑子冷静了下来，退了一步，皱紧了眉。
　　那个小偷，居然认识这种大妖怪？
　　虽然没见过，但是这种力量……梦界也诞生大妖怪了吗？！
　　偏偏庇护那个小偷……可恶……

　　至于主动庇护了食梦貘的褚夏的想法:
　　真是有趣的状态啊，这个世界的鬼物。
　　阴气虽然浓重，却是从生灵的畏惧情绪中汲取力量成长，阴气这种力量反倒是额外的添坠呢。
　　这样子的话，但是跟那些依赖阴气的鬼物比起来，更容易保持自身的心智啊……真有趣……

　　当然还有褚夏之前刻意忘在了脑后的一点原因:
　　曾经第一次见时，褚夏从食梦貘身上感应到了自己的身体的气息。
　　而这一次见到般若，依旧能够从他身上感应到，那种接触过自己身体的气息呢。

　　虽然找不着身体并不着急也暂时无所谓，然而两度遇见了自己送上来的“线索”。
　　褚夏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算是命运、不，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在催促我么？
　　看来，我的身体没准会落到懂得利用，而且不会用来做好事的“人”手里了啊。
　　有点意思呐，这次心血来潮到这个世界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