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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只是花期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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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这次让我有了一些实体体验,晚上的梦越来越露骨和大尺度,时常半夜将我惊醒,每每此刻我都想知道睡在我隔壁屋里的时雨姑姑是什么模样,有没有也在做梦,还是睡的香甜如婴孩。
如此思考几番,我便坐不住了。
谁让我是一个热爱实践多于理论的学霸,我通过长期观察与仔细测算,得出了一套偷偷潜入时雨姑姑闺房的方法。
那就是她晚上睡觉不爱关窗户,我可以从我的小阳台爬过去,中间不过一米多距离,就凭我手长脚长的生理优势,与矫捷灵敏的身体机能,这全然难不倒我。
而且,我家住一楼。呵呵。
于是,就在一个我又被春梦惊扰的半夜,我偷偷爬进了时雨姑姑的房间。
这个房间在时雨姑姑来之前,都是用来堆杂物的,我甚少进来,所以地理位置不是那么清晰,一进来便一头撞到了拐角的墙,我深吸一口凉气,揉了揉额头快速肿起的大包,艺高人胆大地继续摸黑往里走。
为了稍微看清楚一些,我悄悄拉开了一些窗帘,皎洁的月光照入屋内,然后我便看到了我那心心念念的时雨姑姑。
与醒着的时候不同,她睡着的时候竟然如此乖巧,如同一个可爱又温顺的猫咪,将自己卷成一团睡在大床的一个角落里,枕头上铺满了她慵懒又微微卷曲的长发,细碎的刘海轻柔地盖在眉间,洁白的小脸一尘不满如同天边柔软的云朵,只是为何眉间微皱,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我凑近了些,近到我们的鼻尖两两相对,她的呼吸纠缠着我的呼吸,如此安静又如此悸动。
可她的眉头却为什么越来越皱,我下意识地将唇轻轻贴在她的眉头,似乎是为了止住她梦中的不安,又似乎是天性使然,让我就想这么干。
就想如此亲吻她。
虔诚又爱怜地亲吻她。
而不是她醒着的时候,对我张扬外放,将我当作小孩对待,还叫我小侄子。
我多想让她对我诚服一些,温顺一些,依赖一些。
如此沉迷,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我对她越来越深的爱恋,以及因为时常熬夜早上起不来的苦恼。
终于东窗事发。
第三次摸底考试,第一门语文因为我没起得了床,给生生错过了,后面三科我再如何奋起直追,趋近于满分都还是让我第一次跌出了百名开外。
摸底又不是高考,我缺考导致分数下降这么多,又不是我考不出好成绩了,所以我并未介怀,只是那身边总是不缺骚浪贱要去打小报告。
那一日,五月底的天竟然阴风阵阵,我给自己裹了件校服外套歪在桌上补瞌睡,正梦到跟时雨姑姑手牵手一起遛弯,就觉天旋地动,脑仁儿一痛,给惊醒了。
我睁着迷茫懵懂的眼睛看去,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我围了个结实,乖乖这是要干嘛?
然后我后脑又挨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哎呀我去,是我背后有人打我。
我连忙推开桌子跳起来与背后的人对峙,不过,看到那人我便怂了,那是我亲亲爹地,拿着从小到大打我的那条御用皮带,滔天怒火地站在人群之中,十分威武。
我猜想大约是看到了我那十分见不得人的年级排名了,刚想拍着胸口向老爷子保证这次纯属意外绝对能考上清华请他放心,就又当头被他扇了一鞭子下来,火辣辣地打在我的左脸。
唉,这老爷子怎么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差,如此生这种冤枉气多不值当。
我刚想张口,就发现我嘴有点儿僵,头有点儿沉,耷拉着头没了脾气说话,视线却不小心看到人群。
我这人向来目中无人的紧,学校里的人,除了队友和坐自己四周的那几爷子,其余人都像是是一些人肉布景,但是有一个人,任她挤在多拥挤的人群中,甚至矮矮小小一个,我都能一眼便将她锁定。
是她,时雨姑姑,她怎么来了,站在一帮围观群众里面,那么瘦小,又那么清醒明显到我无法忽视。
正当我全部身心都扑在时雨姑姑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件事上时,我那迟钝麻木了的脸奇迹般的感觉到了一阵凉意,我伸手接过,发现是一张纸。
纸上是一张那么不清晰,我却一眼能看明白的视屏截图——半夜的我偷偷摸摸爬进时雨姑姑房间窗户。
千算万算,算漏因为我们家住一楼,老爷子在院里按了摄像头!
原来老爷子气的是这个,不是我的考试成绩啊。
简直更糟。
如果只是成绩排名这种小事,我高考便一鼓作气考个省状元便是;但是如果是我觊觎时雨姑姑这事情败露,那我如何都撇清不来,因为老子根本撇不开她。
时雨姑姑……
啊……
我知道为什么她也会来了。
她知道了吧……
知道她的侄儿明面上对她尊重有礼,一到夜里却像一个猥琐卑劣的采花大盗爬入她的窗户……
我从未感觉如此卑微和不堪,那不是自责,我喜爱她,想见她,我不对此愧疚自责,我那是深深的卑微,我从未在她面前有平视甚至俯视的视角去看过她,她明明比我矮小那么多,我却永远都在仰望她,甚至要在这样一个困顿的场合里戳穿我最大最深的秘密。
我,我无法接受。
那时的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我要把这张视频截图藏起来,我不要她看到如此卑微的自己……
我再一次漠视人群,他们什么表情什么模样,我不在乎,我也根本不想去留意,我只机械又莽撞地拨开、推开了所有的人群,不顾所有的声音,满心满眼只念着我要走出去,我要出去。
我什么都察觉不到,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只知道往前走,往外走,走快一些……
直到忽然有人拦腰抱住了我,像一个纤细却又坚韧的棉线,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腰,拉回了我的步伐,我低头看去,那是一截我十分熟悉的白皙手臂,像只弱鸡,却纤细柔美让我爱的不行。
我就是没脸见你啊,你来拦我做什么,我内心咆哮着,却是吐不出一句话。
她不放手,我坚持要走,我不忍心拍开她的手,怕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留下红痕,于是我脱掉了我的外套,将她的手套在里面甩开,趁此机会赶紧往前跑几步,没想到又被她抱住。
我于是又脱了我的白T-shirt将她甩开。
没跑两步,又被追上。
这次她死死抱住了我的腰,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她温柔柔软的起伏紧紧地贴在我赤裸的肌肤上,这个念头让我颤栗,更让我无力挣脱。
我只能哑着嗓子向她告饶:“让我走。”
她却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
那刻我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一切都晚了……
“反正你走也是为了躲开我,既然目的都是不要看到我,那你别走了,我走就好。”她一口气说完,便不给我任何反对的机会,头也不回地直接跑远了。
那一日刮了一整天阴风,此刻终于下了雨,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暴雨下面,赤裸着上身不敢去看她离开的方向,却又坚持着不肯离开。
从那天起,我生了一场大病,在家昏睡大半个月,起床的那天直接去了考场,然后大半个月后,我拿到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我照旧打球看书,8月底,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了北京,至此,再也未回过蓉市。
直到今年春节,母上大人60大寿,死活不愿离开蓉市,我才又回到了阔别十年有余的家。
篱笆上蔷薇凋零颓败,门口的风铃已经换了新的一个,我推开了吱呀的木栅栏小门,眼前一花,以为又看到了一片繁盛的蔷薇墙,墙下蹲着一个白裙少女,毛茸茸的一颗小脑袋,认真地捉着蔷薇上的虫子。
她没有抬头看向我,因为哪里来的什么蔷薇花,又哪里有我的时雨姑姑呢。
她早就在那年的五月底,如她对我承诺的那样,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消失地那么干净,让我在她的枕头上只找到了一根微微卷曲的长发,来证明我没有疯,的确是在我高三那年的春天,我遇到了我的时雨姑姑,我第一个爱的女孩。
她人来疯又大咧,让我对世上的女孩子都失望透顶,唯只认识她,只愿意认识她。
只是,那时我半大,装酷耍帅倒是能耐,却着实孬种怂包的很,不敢大声承认自己的心,更不敢勇敢拉住要走的你!
话说回来,33岁的我也没有多长进,光是往家门口一站就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你了。
我叹口气,穿过时光与记忆,走进屋里,我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里,亲朋好友团聚在一起,却似乎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时雨姑姑也坐在他们中间,与他们谈笑风生,疯来疯去。
很快,有人拉我坐下,关心我工作近况,收入几何,在北京的房子车子长什么样,更重要的是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33岁的我也并非全然没有长进,至少对付我不愿开口的人和事,却还是可以应对一二,状态好的时候还能把对方哄开心,看,这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被我哄得有多开心。
三姑叹口气说:“唉,你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就是个人问题太让人着急,简直就跟时家那小妹一样,属于老大难问题。”
我虎躯一震,听到了关键词汇——时家那小妹!
那不是我时雨姑姑嘛!
我努力地维持着我脸上淡然的礼貌笑容,想听三姑继续说一说时家那小妹怎么地老大难,却被我那知道一切内幕又良心发现帮我隐藏了十多年的亲爹给轻易带跑了话题,小道消息没捞到,却为自己添了六轮相亲。
这一次,我乖乖出席了每一轮相亲,并且十分绅士礼貌地与姑娘喝咖啡、吃饭和看电影,完整地进行完约会三部曲后就将她们一一都带回了家里,将她们介绍给我亲爱的爹妈认识,请她们在我离开蓉市的时间里替我照顾下我的爹妈,姑娘们都梨花带雨赞我是个大孝子,只有我亲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因为知子莫如父,他清楚这些姑娘我一个都看不上,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烦死他们。
终于在我在家耗到第二个月,相亲了第四十八个姑娘并都带回家后,父亲大人摸黑进了我的屋子,十分利落地扔给我一张纸片,和留下一句话便扭头就出了我的房间门。
他说:“明天就给我滚,老子懒得理你。”
我看了眼那张纸片,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知父莫如子,我亲切地回复我亲爹:“我买最早的飞机。”
然后我盯着那张纸片足足半个小时,才抖着手发出去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送快递的,我这里有个你的包裹,明天下午你在家吗,我给你送过来。”
瞪着手机等回复。
沧海桑田,手机响了一声,我拿起一看,顿时欣慰。
不愧是我的时雨姑姑啊,还是那么机警又可爱。
她回我:“哪家快递?什么东西?”
我胡诌:“蔷薇快递,特别大一个箱子,大的装得下一个人。”
五分钟后。
“骗子!根本没有蔷薇快递,你下次编的好一点儿再出来行骗!”
识破了我的骗术就对了,干嘛还要对骗子进行职业指导啊!
她这个性格,还真的没变。
如此,我就更安心了,放下手机睡觉,明天我可是有最早的飞机要坐,等着我,我的时雨姑姑。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拍我的头赞我“乖侄儿”,我会让你乖乖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