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羞做无情死》蕤宾

1、第 1 章

　　桃花羞做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周遭都是刺眼的红色，那种铺天盖地的红色将她压抑地说不出话。手中握着一枝风干的桃花，那是他送给她的。而他，今天成了他人的良人。
　　拿出贴身的匕首，将那枝桃花一切为二，再切为四，再切……匕首扎在了指腹上，一滴圆润鲜红的血珠低落，将那早已失去颜色的桃花晕染地娇妍无比。
　　她看着那血慢慢地渗入那枯干的花瓣中，泪从眼角落下，怎么都停不下来。

　　曾经有一个人会在她午夜梦魇时抱着安抚她
　　曾经有一个人会在她耍脾气时拿桃花糕来哄她
　　曾经有一个人会替她将秋千甩得很高很高
　　曾经有一个人会把园中初开的桃花折下放在她的床前……

　　曾经
　　曾经，
　　记忆中有那么多的曾经，却不过是她的曾经。
　　而如今，连他也成了曾经。
　　每年，他都会为她做桃花糕，他说那种香香糯糯的粉团像极了她。她从此爱上了桃花，因为他说他喜欢桃的娇妍和温婉。
　　她躺在桃树下，感受那絮絮飘落的桃花将自己埋葬，那种温柔的感觉，他曾经说过喜欢，而今，他却早已忘却。

　　下山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腰，哭着不让他走。他拂去她的眼泪，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笑着对她说，等你找到我的胸口这么高，我就回来啦。
　　于是，她努力地长高，努力地学武，努力地不让自己忘记他的模样。她看着那桃花盛开了又散去，数着年份，用剑在树干上刻着自己的身长。

　　五年后，他回来了。
　　那天她站在门口，看着面前那个陌生人，灼灼的太阳照着她的眼睛，看不清迎面那个人的相貌。她看着那个陌生人，心中比拟着自己的个头。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他走后，她养成了这个习惯，要悄悄地比拟自己的身高。
　　他看着她，声音中溢满温柔，夭夭，怎么不认识师兄了？
　　泪真的就这么下来了。
　　她多想扑到他的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蹭地他满身的鼻涕眼泪。可是，她看到了，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美人，眉目如画，淡雅如荷。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
　　原来记忆是会骗人的。
　　她的记忆里，师兄是那个会驾着七色云彩回来娶她的人。如今，他回来了。没有云彩，只是多了一个嫂子。原来从来就不存在那个会回来娶她的人，原来从来就没有人会认真对待一个孩子的誓言。
　　只是因为一个孩子，并不值得他们去守候她的记忆。尽管曾经有个孩子在桃花树下吃那其实甜的发腻的桃花糕，只是为了让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她乖巧地为他打点一切，乖巧地当作他的妹妹，乖巧地叫她嫂子，乖巧地……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只是新婚的那一夜，她将他送的那枝风干了的桃花用刀子切成了碎片，一刀一刀地切成了碎末，混着自己的血散在了空中，那残余的粉末扬起的时候呛到了她，那是一种既苦又涩的味道，而手中留下的是枯朽的颜色。原来，这就是记忆的味道，尽管外表光鲜美丽，其实内心早已腐烂。

　　她依旧是桃花树下练武的小师妹，他也依旧是她的师兄。只是如今他不再会准备很多的桃花糕看着她练剑，而是陪伴在妻子身旁，为她摘下初夏新开的粉荷。

　　荷花无情，避世远离，世人却多情，硬要将它锁在身边。
　　越是远离，却越是寻寻觅觅。
　　而她，只是一朵桃花，最终也不过是随流水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