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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游仙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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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
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
――未亡人题名《将行记》
阁内迎来了一年之中的夏日,地面上升起股股热流,花草也被晒得蜷起了枝叶,无精打采地半耷拉着。
小貂吐着舌头趴在院内的古树下呼哧呼哧地喘气,这貂皮大衣着身委实不好受,闷且热。
书生也没好多少,在它旁边背靠着树,神情有些恍惚,手中多了一柄不明出处的折扇,晃悠悠慢吞吞地一摇三晃。有些心不在焉。
这恼人的夏天,烈日当头,知了在树上烦躁地吐露自己炎热的不满心声。
“貂儿,你很热?”
貂儿抬了抬头,四爪摊开,动也不动,气息奄奄地回了:“吱。”(热。)
沉默了许久,一人一貂皆是无精打采的。
“唔,生活是如此单调,得找些东西来调剂调剂。”他幽幽地将眼光射向貂儿,上下打量着它的身体:“你的貂皮大衣裹着闷热。”
貂儿动了动爪子,后背一凉:“吱吱。”(干甚?)
“它似乎不适合这个季节,不如,”他自虚空变出一把剪子,握在手里,迎着光,发出深深寒意,他十分兴奋地看着它的皮毛开口:“我替你修剪修剪!”
“吱,”它浑身一抖,从地上窜起,快如闪电地爬上老树。
树下的人端的是玉树临风之态,他悠闲地扬了扬手,剪子随着他的动作似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道:“你难道怀疑我的技术?嗯,下来。”
貂儿抬爪抱着树枝不放:“吱吱。”(不下。)
书生挑了挑眉,从容淡定,温柔无比地诱哄着它:“乖,下来。有惊喜哦!”
“吱吱。”(坚决不下。)
看到它义愤填膺地言辞拒绝,他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说了句:“长骨气了,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话未毕,顿觉树枝一颤,书生坐在枝上招手微笑,貂儿浑身一凛,吱的一声,动作迅速地窜向了树下,结果正对上他的脚踝,他俯视着它,动了动剪子,啧啧了几声,笑得无比从容:“乖,很快的!”
“吱。”它再次爬上树,余光注意着树下的书生,只见他摇了摇头,唇畔携着一丝笑意,似在嘲笑它的单纯。
它没留神一路冲向高处,扑进了一个飘散着淡淡檀香的怀抱里,书生坐在树上,低吟道:“嗯,投怀送抱?来,我们修一修毛皮。”
它抬眸看了看树下,分明是他,树上,分明也是他,两个书生!究竟怎么回事?
书生伸手,将它从抱紧地树枝上扒拉下来,置于掌上,为了防止它乱动,还特意点了个静止诀,他挑了挑眉,扬了扬剪子:“唔,从哪儿开始?”
“唔,万事开头难?我喜欢挑战困难,那便,从头开始。”
“吱,”貂儿看着那把剪子在它眼前不断放大,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成为一只秃头秃毛貂,顿觉难受,一口气没咽下去,心急之下,晕了过去。
书生弹了弹它的额头和爪子,貂儿一动不动,只有气息一进一出,兀自说道:“晕了?那更好,不会打扰我施展我精湛的技艺。”
……
剪下的毛发随着风幽幽荡到地上,被风一吹,四散飘开,一如它受伤的心灵,被随意修剪。
貂儿得了自由,爬下树,东奔西走,将四散的白色毛发团到一起,抱着散落在地的毛发,呜咽着,书生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现下,貂儿四爪竭力地扬起,在空中乱蹬着,想要制止书生剪毛的动作,哪想幅度过大,从一方凸起物上滚落了下来,一直滚到了榻角,痛了一痛,终于从梦中觉醒:“吱吱吱!”(别动我的毛!)
“你在干什么?踢踏舞?”温柔好听的声音调笑着在它头顶响起,书生坐在榻上,抬手自榻上抱了一个玉枕。
它翻了个身,抬爪刚想扑进他怀里,想到梦中被剪毛,心有戚戚,默默地收回了爪子。
“你刚才说别动你的毛。嗯,谁会动你的毛?”
“吱吱。”(你!)
“那你让我动么?”
它想了想:“吱吱。”(不想。)
“你刚刚睡在了这个玉枕上,这个东西有些意思。”
“吱?”
“龟兹国进奉枕一枚,色如玛瑙,温温如玉,制作甚朴素。枕之寝,则十洲、三岛、四海、五湖尽在梦中所见,帝因立名为游仙枕。”
书生手指滑过枕面,枕面光滑,触之微凉,十分舒爽:“能见四方大陆是其一功效,至于其二么,有句话讲道:寻洞天深又深,游仙枕,顿消名利心。”这其三么,”
“吱吱。”(别卖关子。)
书生放下玉枕,点了点它的鼻子,眼里带了几分笑意:“这其三么,本来我是不清楚的,不过经过一番试验倒是明白了几分。
“吱吱。”(试验?)
书生将脸凑到它眼前,没有半分内疚道:“唔,你方才就是从那游仙枕上滚落的。”
“吱。”(可恶。)貂儿反手就给了他一爪。
他眼疾手快地捏住它的小爪,嘴角一弯:“不过是引你睡了一觉,你居然想要毁我容。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无双容颜?”
貂儿:“……”
“吱吱。”(回正题。)
书生唔了唔:“其三,我猜,便是能将心中所想无限放大。例如放大你内心最恐惧的事亦或是你最担心的事。”
“这世上有诸多人为功名利禄失了本心,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徘徊,而一切罪恶都逃不过不过一个‘欲’字。”
“吱。”(所以呢?)
“人在误入歧途时,总得有个人提点一下,将他引回正途。”
“此枕曾唤回一个浪子。”
貂儿摇了摇尾巴,享受地往书生怀里一摊,聚精会神地竖起了耳朵。
“那人名唤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