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53、第 53 章

　　屋内再次静得可怕，连烛火轻微的哔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半晌，冷若云僵硬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便倒。龙飞大惊失色，忙运力掐住她的人中穴，半晌才将妻子救醒。冷若云旋即号啕大哭，“爹！娘！是我害了你们……如果我不逃走，你们就不会死了！你们不要死！我愿意嫁给那个姓祝的……我做什么都愿意……啊啊啊……我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竟惹得阿雨也潸然泪下。直哭到眼泪都干了，冷若云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颤抖的手中竟还提着那柄长剑，“我爹临终前，真的没再说别的？”赫连楚摇了摇头，“没有。”“那……你怎么就当上帮主了？我爹既然没传位给你，莫非你是自封的？”赫连楚冷笑道：“有何不可？我做帮主这几个月来，盐帮可曾出过半分差错？庸碌无为之人都差一点做上帮主，为何我赫连楚便做不得？”“你……哼，名不正言不顺，怎能服人？”赫连楚竟笑道：“那以大小姐看来，谁才是名正言顺呢？”
　　冷若云瞪着一双哭得红通通的大眼，一时竟有些茫然。赫连楚却接着道：“冷无尘么？一个连亲兄弟都肯杀的人，我倒真想看看，他拿什么服众。”眼见冷若云无力反驳，手中长剑摇摇欲坠，赫连楚又冷冷道：“我已经发过誓，刚才所说并无半句虚言。那么你呢？敢不敢也对天发誓，今日若错杀了无辜，又当如何？”
　　冷若云娇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竟然往后退去，“小飞哥哥，咱们回雁荡山好么？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好可怕……到处都是血……我爹娘的血……”说着已经退到了门口，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赫连楚不再看她，忽然淡淡道：“岳阳从小就对你很好，他不忍心见你丧命，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你只管还从同一条路出去，花园的守卫已经撤掉了。”冷若云手中长剑“哐啷”落地，如见到鬼魅一般，掩面狂奔而去。
　　赫连楚一直端坐不动，待两人去得远了，这才从矮榻上站起身来。忽然腰间一紧，被阿雨从后面抱住。阿雨的脸贴在赫连楚背上，泪水已经把他的衣裳沾湿了。这一番劫后余生，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赫连楚回身将她揽进怀中，低声道：“以后别再干那样的傻事了，人的身子怎么挡得住剑呢？”阿雨早已泣不成声，良久才哽咽道：“我……不想失去你……”话音未落，便觉唇上一热，赫连楚已经吻了下来。
　　半晌，阿雨给吻得脸红心跳，搂着赫连楚的脖子柔声道：“饿了没有？我做了好多菜，可惜，大概全凉了。”赫连楚低头看着她，眼中柔情忽动，竟在她耳畔低语道：“有你就够了。”说着将她拦腰抱起，便往床榻上放落。阿雨猛地惊觉，又羞又怕，不料这时赫连楚竟忽然现出苦笑，放开手道：“有人来了。”
　　阿雨吃了一惊，生怕冷若云去而复返，忙道：“我出去看看。”赫连楚却摇了摇头，“这次来的人，不是你拦得住的。”话音刚落，房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俊美青年手提长剑，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仿佛赫连楚的内室是街头庙会一般。走到屋子当中站定，笑道：“赫连兄，一别数月，你倒是清健犹胜往昔。人常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不料赫连兄左拥盐帮，右抱美人，端的风流快活。”
　　赫连楚把阿雨推到自己身后，淡淡道：“四公子好快脚程，倒比我所料早了一天。”冷无尘哈哈一笑，“听说赫连兄受了伤内力全失，我怎能不星夜兼程，赶来助你一臂之力？”他自知胜算在握，仇敌性命唾手可得，反而不急于动手，竟欲如猫儿捉鼠般将赫连楚好好戏弄一番，以报这些日子连遭追杀之仇。赫连楚闻言也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道：“四公子想为他人做嫁衣裳么？盐帮就算少了在下，帮主的位子却还是轮不到你来坐。”冷无尘剑眉一昂，满面杀气顿起，冷笑道：“本公子本想给你个痛快，不料你竟不识抬举！也好，就暂不杀你，只让你动不得、说不出，单单留下一双招子，好好看清楚你冷爷爷是如何当上盐帮帮主的！”
　　赫连楚面上仍波澜不惊，淡淡一笑道：“凭飞鱼寨和太湖帮那几个虾兵蟹将，就想把盐帮翻过天来么？”冷无尘面色大变，但旋即又故作镇定，沉着脸道：“知道的果然不少。哼，但你以为本公子手中只有这点货色么？实话告诉你，盐帮的半壁江山都已入我掌握。就算今天我不来，恐怕你也只能再多活三两个月而已。识相的就快点跪地求饶交出帮主的位子，说不定冷爷爷大发慈悲，给你留下脑袋多吃几年茶饭。”
　　赫连楚仍不动怒，淡淡道：“想来四公子南下之时走得匆忙，消息不够灵通。桂林、镇江、九江三个分舵的舵主早已经换了人，四公子恐怕还不知道吧？”冷无尘大惊失色，忍不住踉跄后退了两步，“你……赫连楚，算你狠！”说着竟突然换上了一副极为凶恶的神气，“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可惜你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今天会死在我冷无尘手里！你有什么心机有什么本事，都留着在阎王爷面前使吧！”话音未落，锐利的剑气破空声已到了赫连楚胸前。冷无尘自幼得一代宗师冷千秋指点，武功在五个兄弟中堪称佼佼者。此刻汇集全身功力的一剑，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阿雨的惊呼声中，一条修长的人影直直地摔了出去，撞上墙壁后又跌落在地，手脚揪缩，呻吟不绝，却再也爬不起身。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剑早已高高飞起，竟嵌入了屋顶横梁。赫连楚的身形端凝如山，淡淡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内力全失么？我若不放出这样的消息，你怎么会自己找上门来？今日就与你在此做个了断，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也给冷家留几分颜面。”冷无尘早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你……你想怎么样……你敢动我……”赫连楚并不回答，只是转头看向身旁早已目瞪口呆的阿雨，忽然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阿雨，你先出去吧。我……不愿你看见我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