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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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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冉冉听到门口的推搡声,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啤酒杯,跑到了酒吧的门口去看热闹。已经凌晨一点了,街道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故梦啤酒坊门前的灯光昏暗的照着木质招牌和门前的那一小块空地,四个人正聚在招牌下争吵着还不住推搡。谢冉冉走进发现一个精瘦的男人满身酒气,脚下正踩着一只嗷嗷叫的泰迪,那只可怜的小泰迪不住的翻腾着也没能挣脱束缚,叫声在这寂静的街道里显得格外凄凉。
“你干嘛呢!”谢冉冉大吼一声借着刚下肚的酒劲儿跑出去顺势一个飞脚踹到了男人的大腿上,男人一个趔趄松开了踩着的泰迪,那只泰迪嗷呜一声翻起身跑进了啤酒屋,留下面面相觑的五人。
“你...你哪来的!”那男人显然是喝醉了,舌头都捋不直,他踉踉跄跄的向谢冉冉靠近了一步,站在他旁边有些微胖的男人马上扶稳了他,谢冉冉甚至都闻到了他张开嘴里啤酒的酸味。
“哪来的,教育你的!”谢冉冉丝毫没露怯,揪住那男人的衣领,咄咄逼人的回道,她感觉衣袖被拉了拉,低头看见是身边另两个男人拽住了她的衣袖,意思似是让她忍一忍别惹事,谢冉冉不耐烦的甩了甩袖子,没理会两人的劝解。
接下来的事情谢冉冉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先是她和那个男人扭打成一团,接着剩下的3人来劝架却也被波及进来,5个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啤酒坊里客人都出来看热闹,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车停到身边时谢冉冉才被和那几个男人拉开。
坐在警察局的冉冉蔫头耷脑,怎么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第一次进警察局竟然是因为一只泰迪。她长长的吁了口气,但看到身边坐着的那两个人渣还是啐了一口。
顾嘉霁和这一片的警察都算是熟识,打理好关系走出来时正看到坐在一边凳子上的谢冉冉,她留着一头飒爽的齐耳短发,只是此时有些凌乱,身上穿着一件落肩的bf风蓝色衬衫,衬衫上沾了一些泥,松松垮垮的领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条锁骨,腿上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露着脚踝,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帆布鞋晃着一下一下撞着椅子的横梁,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但每次看到身边的男人时都咬着牙怒目而视。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谢冉冉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从里屋走了出来,挥挥手对他们几个说,大家迅速起身一秒都没迟疑的拔腿就跑,只留下她自己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警察。
“怎么能这么就放他们走了呢。”谢冉冉有些气愤但顾忌到身处的位置只是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小姑娘,以后注意点,和几个男人打架,多危险。”警察语气有些无奈。
“哦......”谢冉冉敷衍的回答了一句,心里想着再让我看见这事儿我肯定还管。
“谢谢你救了摩卡。”顾嘉霁走到谢冉冉的身边,才发现她个子很高,大概能有178,几乎和自己一样高了。
“摩卡是谁?你是谁?”谢冉冉这时才发现和警察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一身黑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手上还拿了一支黑色的手杖,虽然说着感谢的话但他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的一张扑克脸,一双墨黑的眸子冷冰冰的看着谢冉冉。真不真诚,谢冉冉悄悄地在心里嘟囔。顾嘉霁慢慢地走到谢冉冉身边,左腿似乎没有力气,每迈出一步都拖沓着抬起跟上,看的谢冉冉都想向他靠近一些让他能少走几步。
“我是故梦的老板,摩卡是你救的那只泰迪,他是我的狗。”顾嘉霁在谢冉冉身边站定,重心放在右腿上,双手扶在那支磨砂黑色的手杖上,“一会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受伤的话我会出医药费。”
“不去!我要回啤酒屋,我包还在那呢!”谢冉冉自认为身手好的厉害,顾嘉霁看着眼前这个毛毛愣愣的姑娘感觉很有趣,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出了警察局,顾冉冉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步调慢慢地走到一辆车子前,街道的路灯昏暗,耳边是他的手杖一声声触地在黑夜里被放大的声音。谢冉冉坐到副驾驶上,看着那个男人先坐在座椅上把右腿放进去,再用手把左腿提起来放好,把手杖放在了座椅下面,心里默默地琢磨着,看样子不像是受伤,倒像是有残疾,真可惜。
“我叫顾嘉霁。”车子发动,两束车灯照亮寂静的街道。
“我叫谢冉冉,是个唱歌的。”听到她说是唱歌的时候,顾嘉霁本来平静的面容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扭头看了一眼谢冉冉。谢冉冉正了正坐姿,清了清喉咙,低声唱了起来。
旧忆就像一扇窗,
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
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
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那些年华都付作过往,
他们偎依着彼此说好要面对风浪。
又是一地枯黄,枫叶红了满面秋霜。
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
还有谁登场。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黑暗里吸气的声音变得清晰,在顾嘉霁的耳中就透着微微的性感,歌曲轻缓,好像在倾诉,顾嘉霁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撑着伞的少女从竹林缓缓走来,她面容平静,一抬眸,已是万种风情。
“不错,继续。”顾嘉霁嘴上十分吝啬自己的夸奖,但他心里是真的觉得听谢冉冉唱歌是种享受,飘渺又空灵。
“唱不动了,饿了。”谢冉冉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又呻吟着靠在椅背上。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顾嘉霁听到了谢冉冉倒吸冷气的声音,语气坚定毋庸置疑的说。
“只是手腕好像有点扭了。”谢冉冉缓缓地转着手腕检查着。
“你今天喝多了吗和他们去打架。”
“我就喝了两瓶青岛啤酒,才没喝多。”谢冉冉不满瞪了一眼顾嘉霁嘟囔道。
“青岛啤酒……等我请你喝好啤酒吧。”顾嘉霁愣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那笑容极轻极淡,只是嘴角微微的勾起,谢冉冉暗自思忖这人原来不是面瘫啊。
“好啊,你是该谢谢我,要不是我,摩卡就被那个连狗都不如的人渣虐死了。”谢冉冉邀功一样说。
“嗯,谢谢你。以后不许和人打架了,就像今天,你可以喊人的,我就在酒吧里。”
“叫你来你和他们打架吗”谢冉冉偷偷瞥了一眼顾嘉霁的左腿。
“我随身就带着武器,我有打狗棒。”顾嘉霁一脸认真的指了指座椅下方。谢冉冉想了想才明白他指的是放在座椅下面的手杖,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笑疼了肚子。
车子越开天色越亮,挂在天上那轮金黄的圆月慢慢变白变透明,星星也不见了踪影,直到整个天空都从黑色变成蓝色,谢冉冉一直小声哼着歌,看来打了架心情很不错,顾嘉霁不再和谢冉冉搭话,但一直听着她的歌声,不知道她用哪国语在唱着没听过的歌,声音不似刚才的沙哑性感,反而有些浑厚,倒像是哪部歌剧的选段,好像如果车子可以一直这样开下去也不错。
回到故梦啤酒坊时已经五点多了,客人都散了,满桌子的啤酒瓶还没收拾,顾嘉霁随意找了张桌子,把啤酒瓶都放到桌子的一边,示意谢冉冉坐。谢冉冉坐好,托着下巴看顾嘉霁去吧台的酒柜里拿了两瓶啤酒放到桌子上,又回吧台拿了两个玻璃杯,然后再次回吧台拿了两个没卖出去的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他一只手要扶着手杖,只有一只手能拿东西,所以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
微波炉“叮”的一声热好了三明治,他拿着托盘终于坐到了椅子上,谢冉冉发现他坐的时候要扶着桌子,坐下后还要把左腿摆好姿势,坐这个动作才算完。
“噗……”顾嘉霁打开了桌子上的啤酒瓶,把玻璃杯倒的满满的,对谢冉冉坐了个请的手势。谢冉冉端起杯子,一股桃子的味道扑鼻而来,她不确定的抬头看了一眼顾嘉霁,又凑过鼻子闻了闻。
“这是什么酒,味道好好闻啊。”谢冉冉抱着杯子眯起眼睛像一只贪婪的小猫。
“林德曼桃子啤酒,酒精度比较低,每瓶都至少含30%的桃子浓缩提取液,很适合女孩,尝尝吧。”顾嘉霁举起了杯子,两个人碰了碰杯,谢冉冉把杯子凑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嘴里冲撞着桃子的甜味和一点点啤酒的酸味,谢冉冉端起杯子又大口的灌了下去,很快一杯酒就见了底,她把杯子重重的放在原木的桌子上,用手背抹了抹嘴唇上的啤酒,样子豪迈的像排出九文大钱要两壶温酒的古代人。
“顾嘉霁,你的酒好好喝,再来点再来点。”谢冉冉把空杯子推到顾嘉霁的手边一脸讨好的表情。顾嘉霁把玻璃瓶剩下的一点酒全倒了进去,堪堪装满半杯。
“不要这么小气嘛,再给点啊。”谢冉冉不依不饶。
“不许喝了,你还没吃东西,你先把三明治吃掉,我去给你拿点药揉揉手腕。”顾嘉霁把三明治递给谢冉冉,然后拿起一直靠在桌子旁的手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谢冉冉把头枕在桌子上,看着他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笑了起来,这人,霸道的厉害,但心肠还不坏,死傲娇。
顾嘉霁提着医药箱回来时看见的是谢冉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摩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出来,在她的脚下蜷成了一个球,三明治只咬了一口就扔回了托盘,顾嘉霁坐回椅子上,想叫醒谢冉冉但看她张着小嘴睡得正香,本来紧绷的表情也柔软下来,到底没舍得叫她起来。
谢冉冉睁开眼睛时窗外一抹调皮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用手遮了遮,手腕上云南白药的味道让她的头脑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沙发座上,鞋子也没脱,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枕着一个靠枕。她抬起手看了眼左手腕上的手表,4:10吗,时间还早啊,不过从警察局回来时不就已经5点多了吗,所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谢冉冉一下子从沙发座上跳了下来,毛毯也掉到了地上,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背包。
“怎么了”顾嘉霁从里屋缓缓走来。
“现在几点了!是不是下午4:10了!”谢冉冉跑到顾嘉霁的身边,祈求的看着他,顾嘉霁把重心移到右腿,抬起抓着手杖的左手看了眼手表。
“不是。”他看着眼前一脸愁容但又隐隐有些期待的谢冉冉,“4:15了。”
“完了!我要死了!”谢冉冉听完顾嘉霁的话绝望的抓住身后的椅背。
“怎么了”顾嘉霁看着谢冉冉上蹿下跳,向前走了一步凑近了她。
“我今晚7:30有演出……在临市,火车是3:40的,已经开走了,最后一班啊……”谢冉冉坐到了椅子上,表情茫然。
“现在出发还来得及,走吧,我开车送你。”顾嘉霁说完就要出门去发动车子。
“真的哎等等我,我还没吃饭,饿了没力气唱歌,三明治三明治。”谢冉冉好像瞬间恢复成了那个元气少女,哭丧脸没保持住1分钟就破了功。顾嘉霁只好又回到吧台给她拿了两个三明治。
“酒!还有酒!”站在吧台外的谢冉冉跳起来趴在吧台上指着酒柜。
“演出你还喝酒!你是酒鬼吗!”一直淡定的顾嘉霁太阳穴吐吐吐的跳了起来。
“要那瓶粉色的,好看。”谢冉冉吐了吐舌头,不再叽叽喳喳但语气坚决,顾嘉霁怒视了她半分钟,从酒柜里拿出了那罐酒重重地放在吧台上。
夕阳西下,阳光变得暖融融的,映红了一整片天空。月亮悄悄爬了上来,月晕像水墨画一样晕染开泠泠的清晖,又是一个夜晚。
“噗……”
“这酒好苦,不过味道好纯口感好软啊,这是什么酒啊”
“麒麟一番榨,萃取过滤工序中流出的麦汁不添加其他辅料酿造的。”
“你知道的真多,跟着你混又长知识又有酒喝,太幸福了。”
“呵呵……”
“我给你唱歌吧!”
“昏黄烛火轻摇晃,大红盖头下谁彷徨。
流泪的花和荣喜堂,静静放在一旁。
回忆像默片播放,刻下一寸一寸旧时光,
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愿化一双鸟儿去飞翔,
任身后哭号嘶喊着也追不上。
又一年七月半晚风凉,斜阳渐矮只影长。
这场故梦里,孤桨声远荡,
去他乡,遗忘。”
车子绝起的尘埃里,这座城市最古老的钟开始报时,悠远苍凉的钟声一声声的回荡,车子好像真的在这条路一直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