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坞》言湫然

10、家轩之乐

　　陶家轩是喜欢孤独的。
　　他记得幼年时，他时常一个人待在家中，看电视，写字，看书。父亲偏远的乡下从教书匠做到副校长，为人清廉正直，酷爱书法绘画。假日无事，父亲摊开宣纸画画，家轩在一旁观摩。待父母上班后，家轩便铺一张报纸在画案前，如父亲那样笔直地坐着，一笔一划地临摹字帖，他喜欢这样平静且悠长的时光。
　　“家轩，这是你的父亲吗？”青青手持一张照片指向其中一人问道。家轩的书柜上有一张陶父年轻时与大学同学的合影。陶父一身蓝色中山装，眉目清秀，眼神坚定，与家轩别无二致。家轩走过去看着这张照片，父亲如今老了，神态中依然带着一份年少的清气。
　　“小时候家里贫穷，有一次和父亲逛商场。我看中了一个玩具车，当时的价格是父亲半个月工资，他低声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便放下了。其实我很喜欢。”家轩跟青青讲了童年里难忘的那个玩具车，也讲了年少对于父亲孤傲性格的埋怨，如果父亲和其他人一样逢年过节前往教育系统的高层家中坐一坐，送送礼，凭借父亲的才华和能力，不会一辈子兜兜转转于乡村小学，他们家人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清苦。
　　陶父的副校长一做几十年，频繁调任于偏远地区的乡村小学。每到一所新学校任职，学校起初都处在亏损状态，经过陶父几年苦心经营，于调任前已有盈余。而其父走后，接班人没过多少时日便使得学校再次亏损。此后陶父便留了心眼，走前购买大量新式教学设备造福师生。这样的人，在官场中不受高层赏识，村中人也嘲讽其清高作态，陶父不以为意。家轩成年后才懂得父亲这样清正的秉性有多难得，他敬重父亲一生坚持原则，这让陶家轩始终保持一份清醒认知，他不想过多混迹于嘈杂浮躁的社会中，在追求浮华虚妄的名利中丧失自我。如此沉静的性格，从幼年到成年，家轩的朋友始终不多，旁人理解不了他，他对于在尘世中可以平静自处而怡然自乐。
　　家轩的思绪飘远了。青青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年人在回忆童年往事时仍有遗憾。如同数百年前的辛浮生，平静且隐忍，将自己的心意层层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