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62、秦州赈灾

　　晌午时分，苏紫凝就从娘家得到了消息：秦州大旱，颗粒无收，饥民遍野、民不聊生，十万火急之际，平南王林萧然上殿请缨，愿倾其所有、筹集粮食十万担，亲赴秦州救济灾民，皇上已恩准，不日就要启程……
　　这么大的事儿，苏紫凝竟然不知道，转念一想……也对……朝堂之上的军国大事，本应由王爷这样忧国忧民的‘贤王’来处理，自己这个妇道人家做好‘贤内助’就行了，因此，立刻张罗让账房盘账，把府内所有能拿得出来的银两，全部盘点汇总，把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暂时典当，凑齐了大约十万两白银，估计按当时的市价够买十万担粮食的……所以，当晚上林萧然回来时，发现他所忧心的问题已经被王妃解决了……
　　本来，今日早朝，林萧然忽闻旱情，心系万民，向皇上请旨之前，没考虑太多，只听秦州地方的奏折上说旱情严重，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四出逃荒，至少需要十万担粮食才能初步救济灾民，之后恐怕需要更多的粮食才能稳定民心……因此事责任重大，朝堂之上，无人敢应，但林萧然觉得‘民以食為天’，身为国之栋梁，无论如何都要肩负起‘护国佑民’的责任，因此承诺先由自己来筹措这第一批粮食，并亲自押运往灾区、安抚民众，今后的粮食需求再另行想办法筹措解决……但他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王爷，还真不知道十万担粮食要花费多少钱……
　　下朝以后，有同僚跟他说十万担粮食的价值，林萧然就有些忧虑，他是个清官，这个王爷才当了两年多，俸禄肯定没有这么多，何况他待人宽厚，从不删减府内的日常开销，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他正想着明日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跟同僚们筹措一些……结果一回家，张管家就来报，说王妃已安排完毕，十万两白银已到位，明日开始，就安排到汴梁附近所有商贾富户家里去购买屯粮，估计十日后，十万担粮食就能到位……
　　林萧然心里一阵感动，更加钦佩苏紫凝，这样一个柔弱女子，能如此的大度沉稳，办事麻利果断，不让须眉，家有如此‘贤妻’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十日后，王府的一众人等在王府门前为王爷送行……
　　自从知道林萧然要去秦州赈灾的消息，陌如玉的心里就充满了不舍……虽然王爷在府里的时候，对她不闻不问，不过起码每天能看见他、听他跟王妃说话、听他弹琴、给他奉茶、陪他吃饭，也知足了……而今，却不知他会离开多久？她曾问过王妃姐姐，得知秦州离汴梁很远，一路上带着粮食过去，走不快，一来一回至少要好几个月，这么久见不到林萧然，她的心里满是不舍和难过……
　　其实，这些年来，陌如玉也知道，她对林萧然的感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十六岁初见时，他们一样大，都是青春年少，她喜欢‘调侃’他，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那时的林萧然是个阳光大男儿，经常会笑，会跟她说很多话……后来十年不见，他们的年龄拉开了距离，那时林萧然二十八岁，她才十七岁，就感觉到他变了，虽然风采更胜当年，待她一如既往地谦和，但身上那种凛然不可犯的气度，让她心生仰慕，不敢再肆意地出言调侃……再后来，她身处王府，与他再见时，他变得高冷而寡言，几乎没笑过，一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成了名副其实的‘冰山脸’，她对他就开始心生敬畏，每天谨小慎微，生怕惹他不高兴，却更加渴望跟他在一起……
　　似乎‘冰山脸’更吸引陌如玉的这颗少女心，让她无数次回忆起以前度过的美好时光，她一直都很后悔，若不是当年太‘爱慕虚荣’，想要个莫玉瑶那样的大宅子，想过那种仆役成群的日子，那天在张掖的那个小山村里，就可以借用张秀才娶儿媳的轿子，嫁给林萧然了，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如今，恐怕只是奢望了……
　　自从进了王府，她才明白王爷有多大的权势，不仅手握重兵，而且权倾朝野，让百官臣服、敬仰……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民间小女子能配得上的……即使她是笔境的主人，如果不修改笔境，不改变出身，他们之间就永远隔着跨越不了的鸿沟，难怪当年林萧然提出来，要跟她找个‘世外桃源’去隐居，为的就是避开这身份上的差距……
　　陌如玉也知道，但她没有办法、也不能修改笔境，因为‘蝴蝶效应’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恐怕会危及林萧然的生命，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在王府里当个小丫鬟，盼着有着一日老天开眼，能让林萧然回心转意，再次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对他的爱……其他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就这么站在门口，站在苏紫凝的身后，傻傻地看着他，仿佛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让她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怕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她随着众人一起弯腰施礼，送别王爷，就见那人抬手示意大家平身，然后转身，预上马而去……
　　陌如玉的心突然一阵疼痛，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王爷……”
　　林萧然闻言回转身来，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又走上去两步，眼里含满了泪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古朴的项链，然后，想都没想地就双手递了过去，哽咽地说道：“王爷，这是我最喜欢的护身符，送给您，愿您一路顺风，早日归来……”，她这几句话说得还算得体，不枉苏紫凝的教导有方，要是以前，她是绝不会这样说的……
　　没想到林萧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说完转身又要走……
　　陌如玉有些急了，又不敢伸手去拦他，只能继续说道：“王爷，求您了……”
　　林萧然回过头，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这次是去赈灾，又不是去打仗，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这护身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陌如玉心头一热，这还是她进府以来，林萧然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他竟然肯跟她说话了，愿意跟她解释了，看样子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只是萧然哥哥就是不收这个项链，怎么办？她心中一痛，就这样双手捧着项链，跪在了林萧然的面前，继续恳求道：“王爷，求您了……”
　　她看见林萧然的眉头皱了皱，显然是不喜欢，但她没办法，这是能拦住他的唯一办法了，此时就听见苏紫凝柔声说道：“王爷，这是玉儿的一片心意，看在她是臣妾房里丫鬟的份上，代表的也是臣妾的心意，祝愿王爷一路平安，马到功成，所以，您就收了吧……”
　　显然，苏紫凝的话在林萧然心中很有份量，就听他说：“也罢，就依王妃！”，然后走过来伸手把项链拿了过去，套在脖子上，还好这项链的款式是男女通用的那种，戴着也不会感到突兀，他把项链放进了贴身的衣服里……就看见那小丫头仍傻傻地跪着，于是伸出一只手，想扶她一把……心想：“以前那么张扬的性子，如今在自己家里，动不动就跪，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好像自己这个大男人如何欺负女孩子似的？”为了安抚她，就想扶她起来……
　　陌如玉本以为以林萧然以往的态度，一定会不理睬她，任由她跪着，然后上马就走，而王妃姐姐一定会扶自己起来……没想到王爷竟然伸手来扶她，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不由得心里一热，那不舍的感觉更加强烈，心中一痛，便不管不顾起来，趁林萧然要扶她，离得最近的当口，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道：“王爷，您要早些回来……”
　　这让林萧然大为尴尬，当着全府上下，当着王妃、肖姨娘……这么多人的面儿，陌如玉这个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想都没想，用手轻轻一带就把她从地上带了起来，只见那小丫头已经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恐怕刚才都蹭在他的衣服上了……
　　陌如玉见林萧然亲手扶自己起来，心中大为感动，被他带起来之后，就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腰，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让她陶醉不已……她就这样抱着他、靠着他、良久……然后泪眼婆娑地对他说：“萧然哥哥，你要早些回来……”
　　就见林萧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别哭了……我会早些回来的……”
　　此时，那肖姨娘和王府里的所有丫鬟仆役才发现，原来，王妃屋里那个‘长得最不起眼的’小丫鬟，在王爷心目中竟有这等的份量和地位……肖姨娘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敢劈手就拧断自己的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