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110、此父彼母

　　明日就是第三次‘军事竞赛’之时，林萧然正在大帐里准备，忽有亲兵来报说：“帐外有人来送信！”
　　林萧然觉得奇怪，塞外边关，能给他送信的人不多，若是完颜雨嫣的信，必执有王府的金牌令箭，无需传令通报，可以直入大营。会是谁呢？他遣人将送信之人带进来一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长得面目清秀，身材挺拔，见了他立刻单膝跪地道：“见过王爷！”，倒也知书懂礼。
　　林萧然觉得奇怪，抬手示意他站起来，问道：“你是来给我送信的？”
　　那人道：“是，王爷，书信在此，敬请查阅！”
　　他接过信，抽出信签，心中不由泛出异样的感觉，信纸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百花的香气，一种他十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打开信签，只见上面用熟悉的瘦金体写着‘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林萧然认得，那年‘亥时之约’就是这样的字条把他引去了长安的那座小院的，这是陌如玉的母亲的笔迹……难道……？他看不出信上的意思，于是急忙问道：“贵使送来此信，可是贵主人有何吩咐？”
　　“我家主人差我来恭请王爷，主人在三里外搭好帐篷恭迎您！”信使回道。
　　“好！咱们即刻前去！”能再次见到陌如玉的母亲，林萧然很高兴。
　　他跟随那信使策马而去，老远就看见五座精致的大帐篷坐落在草原上，呈品字形排列，一大四小，即不是辽国的那种游牧大帐，也不同于宋军的行军大帐，帐篷布貌似是白色丝绸秀上复杂的腾云图案，走进一看竟然是金丝银线一针一针勾勒而成，在下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林萧然不禁心生赞叹，看来夫人还是这般雅致、懂得生活！
　　林萧然翻身下马，在信使的带领下走进了第一座帐篷，本以为夫人在等他，谁知进去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木桶，桶内装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旁边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新的衣物和鞋袜，那信使跪禀道：“请王爷在此沐浴更衣，边境苦寒之地，风沙大，我家主人体恤王爷，特意作此安排，请王爷笑纳！”
　　林萧然觉得也不错，虽然他有早晚沐浴的习惯，早上刚洗过，也换过衣服，但去见陌如玉的母亲，自然要沐浴更衣更妥当些，所以欣然领受，等那信使退下后，他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梳好头发。
　　等走出帐篷，他惊奇地发现一条红色的地毯已经铺好，从脚下直铺到中间的的那个大帐门口，这让林萧然心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以前在百花谷大宅，莫玉瑶有‘洁癖’，每个从外面进她的大屋的人都必须遵守这套规矩，后来他们两人朝夕相处惯了，他才免了这套繁文缛节的，难道陌如玉的母亲也有这个习惯？不过上次见她貌似没有，难道这次改了？
　　而那大帐门口，果见两个小丫鬟手持铜盆铜壶，于是他轻车熟路地又洗了一遍手脸，另一个丫鬟掀开门帘，他抬腿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太师椅上大刺刺地坐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一件考究的‘员外服’，身上穿金戴银的，像个爆发户，两只手上竟然带了六个戒指，每个都价值不菲，让林萧然这样一个从来不戴饰物的人觉着很突兀，也很搞笑！
　　“林萧然，你来了！”那人指名道姓地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却依然坐着，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正是在下，不知您请我来有何贵干？”林萧然实在不太喜欢那员外的傲慢态度，不想绕弯子，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是陌如玉的父亲，玉儿天天在家里念叨你，我的耳朵都生老茧了，就决定来看看你！”那员外道。
　　“您是……玉儿的……父亲？”林萧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陌如玉有那样一位母亲，却有这样一位父亲？不是说‘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吗？他们这对夫妻怎么……就不像……一路人？
　　“怎么？我看上去不像吗？玉儿长得像我，你没发现吗？她的眼睛跟我长的一模一样……”那员外满怀希冀地问道。
　　林萧然这才发现他胖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确实有点儿弯弯的月牙的形状，不过被那浮肿多褶的眼皮给盖住了，刚才还真没看出来……
　　“世……世伯，您……玉儿……确实挺像您的！”林萧然这辈子第一次磕巴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爹跟陌如玉的爹谁大谁小？不过看长相，陌如玉的爹实在是保养的不够好，太看老了，还是叫‘世伯’比较合适。
　　“是吧？玉儿随我，这是我最大的骄傲！”那员外站了起来，腆着肚子绕着林萧然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道：“我就说男人不能长得太好看，长得太俊就成了祸害，都像你这样……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林萧然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回他终于知道陌如玉那口没遮拦的性子像谁了……
　　就听那员外继续道：“你猜玉儿现在每天在家干嘛？”
　　“她……我猜不着……”林萧然说的是实话。
　　“发疯……她天天在家发疯……你懂吗？”那员外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说道。
　　“发疯？玉儿她……怎么了？”林萧然很紧张，却不明白。
　　“玉儿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盯着大屏幕看你，其他什么也不做，她都快二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本该有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作一番事业了，却选择放弃属于自己的生活，天天盯着你，你说她是不是发了疯？”
　　“她……天天盯着……我？”
　　“我跟你说，我早就想找你了……要不是怕我老婆不高兴，我早就……来找你算帐了……你害我破了产，你知道吗？”那员外气愤地道。
　　“破产？……是什么意思？”林萧然还是不明白。
　　“破产就是我所有的钱都没了，连最后一套别墅也抵押给银行了，我们一家人差一点儿就要露宿街头了，这都是你害的！”
　　“我……怎会？”陌如玉的父亲说话语速太快，林萧然都插不上嘴。
　　就听陌如玉的父亲继续喋喋不休道：“本来我做这个‘笔境世界’，就是送给玉儿八岁的生日礼物，让她高兴高兴的……你就是我送给她的‘布娃娃’，你懂吗？却万万没想到，你这个‘布娃娃’太贵、太费钱……害得我几乎倾家荡产……我早就跟玉儿说过，笔境里的虚拟人物，不能当真的，杀了就杀了，不算什么……就是个游戏，她偏不听，为了你好几次差一点儿就丢了性命，气死我了！”
　　林萧然现在终于明白了，陌如玉那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性子像谁了……虽然那丫头就是嘴上说说，根本就没有杀人的胆量，但那种‘草菅人命’的模样真的随她父亲！
　　“我……是怎么害您破产的？”林萧然迟疑地问。
　　“你那‘菟丝花水晶棺’，是我们那个世界里最贵的电子生化设备，你以为不花钱吗？”
　　“很贵吗？……没听玉儿说过……”
　　“贵的要命，本来为了造你这个笔境几乎花光了我的大半积蓄……后来为了救你媳妇儿苏紫凝，又抵押了我的公司和房产……”
　　“那您为什么会答应？”林萧然不明白。
　　“因为玉儿说如果苏紫凝死了，她就永远留在笔境里，再也不回来了！我只有她一个孩子，如果她不回来了，我要钱还有什么用？没有了继承人，我要公司有什么用？”
　　“哦……原来是这样……”林萧然似乎有些明白了。
　　“玉儿说：只要我买了‘菟丝花水晶棺’，她救了苏紫凝，就回家继承我的公司，把抵押的房产慢慢赎回来，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本有这个能力，如今却把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你的身上，让我不得不来找你……”陌如玉的父亲越说越气愤。
　　“您的意思是：‘菟丝花水晶棺’在您的世界里是真实存在的？”林萧然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了，玉儿给你的那把宝刀、凤麟甲、‘八卦金钟罩’项链和菟丝花水晶棺在我们那个世界里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前三样是我家祖传的，最后一样是我刚买的！”陌如玉的父亲说得很肯定。
　　“玉儿说，笔境的故事都是‘编撰的’，她是笔境的主人，是笔境的上帝，我还以为……”
　　“上帝？你以为是小孩儿‘过家家’吗？上帝怎么了？你是上帝就想要啥就有啥？”陌如玉的父亲质问道。
　　“玉儿说……上帝是万能的！”
　　“那要看你这个上帝的‘道行’了……”陌如玉的父亲气急败坏地道：“假如你是上帝，我让你给我变个电视机，你会吗？你见过电视机什么样吗？……如果我跟你说电视机就是个塑料、电子管和金属电路板组成的盒子，你知道什么是塑料吗？什么是电子管吗？……如果我跟你说光有电视机没用，要有电视发射塔、电视光缆、有电影公司制作的电视剧、电影、娱乐节目、新闻等传送到电视机上，你才能用，你能明白吗？如果你不明白，怎么造电视机？做上帝有什么用？”
　　“啊？……原来是这样！”林萧然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就听陌如玉的父亲继续喋喋不休道：“就像我不知道：我家祖传的宝刀是用什么材料作的？凤麟甲是怎么合成的？‘八卦金钟罩’项链的工作原理是什么？‘菟丝花水晶棺’是如何修复细胞的？就只能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传送到笔境中来……这几件宝物都是我家独无仅有的，不可能复制的无价之宝，而玉儿却都给了你……”陌如玉的父亲越说越激动。
　　“您是说宝刀、凤麟甲、项链和水晶棺都是您的世界真实存在的？”林萧然终于听明白了。
　　“就是！在玉儿的眼来，我这个亲爹还不如你这个‘布娃娃’重要，你说我生不生气？”陌如玉父亲的这些话里充斥了浓浓的醋意。
　　“玉儿这么做……确实不应该……”林萧然不得不承认。
　　“哦？……你也这么认为？……说明你这人还不错，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陌如玉的父亲的语气明显高兴起来了。
　　林萧然现在也知道陌如玉那简单、直率、胸无城府的个性像谁了……
　　“那……世伯……我可以把宝刀、凤麟甲和项链都还给您……就是‘菟丝花’关系到凝儿的性命，恐怕暂时还不了，您看可以吗？”林萧然问。
　　“当然好了，看来你的人品还真不错！难怪玉儿喜欢你，不过……你把那三样东西还给玉儿就行了……还有，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向你要的……”说完，他有些喜形于色，还俏皮地挤了挤眼睛，看来真的跟玉儿一样单纯、孩子一般没什么心机。
　　林萧然有些好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怎么活到这个年纪还如此天真？就问道：“世伯……这笔境是您造的？”
　　“当然了！我是个电脑软件工程师……就是负责电脑编程，说了你也不明白……就是……玉儿的母亲编写了你的人生故事，然后，我把这个故事用电脑编程建造出你生活的模拟世界……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哦……您才是……这个笔境真正的上帝！”林萧然终于明白了。
　　“你很聪明！难怪我夫人非常喜欢你！你知道吗？”陌如玉的父亲赞道。
　　“您夫人……她……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林萧然有些脸红了。
　　陌如玉的父亲见他脸红了，先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走过来捶了他胸口一下，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夫人喜欢你，是把你当儿子看，给你的是欣赏和关爱之情！这跟玉儿喜欢你，想方设法要嫁给你完全不同，你感觉不到吗？”
　　“我……感觉到了！”林萧然确实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