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大暴走》奉天讨饭

2、人鱼的二“人”世界

　　过了正午，面包车内劣质皮革气味蒸腾，愈发使人难受。偏偏乡下土路颠簸，叫人昏昏沉沉却半点儿提不上睡意。
　　“这沟渠映了多少年的月亮，带着与生俱来的渴盼直到消亡——”
　　云青瞥一眼慢悠悠颠过车窗的小河沟，杂草丛生，几近干涸。
　　一条干瘪的咸鱼搁在副驾座位上，忘我地抒发着它澎湃的诗情，云青抬手敲敲滚烫的玻璃，打断它：“咸鱼先生。”
　　咸鱼一个打挺，端正姿态，作洗耳恭听状。
　　“这玻璃很烫。”
　　“啊！”咸鱼咏叹调起头：“不错！我已看到它饱受暑气折磨，晕开一波波热浪。”
　　云青无言盯了它两秒：“我不介意把你拍上去。”
　　“……”
　　咸鱼保持张大鱼嘴震惊状态数秒，乖乖闭嘴。

　　持续一上午的噪音污染终于暂时被暴力镇压。
　　当然，只是暂时。这个过程已经反复十七次了。

　　咸鱼悲伤地望着云青。
　　她的秀发乌黑柔亮似锦缎，泼墨般撒在瓷白的脖颈间。薄唇微抿，远山黛眉轻蹙，落在瑞凤眼上，偏偏勾起几分凌厉的味道。阳光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纤长，偶尔角度变换，指甲盖反射的阳光竟有些刺目。
　　这是咸鱼的视角。它委屈异常，小声抱怨：“生得是锦鲤，拽得像王八。”这么凶做什么，白白糟蹋一副好皮囊。
　　云青目不斜视，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十八弯土路转过，愣是一个人影没见着，云青紧蹙的眉头不自觉更深。
　　房屋破败，田地荒芜。她有心试探咸鱼，想到它仿佛文艺复兴时跟风三流情诗的派头，只觉得脑袋里一根筋突突地跳。
　　不是自家地盘，少生事端为好。她思虑片刻，按下不提。

　　隐隐望见小镇上高楼，云青懒得找僻静处，大喇喇息在路边，伸手勾过后座背包旅行箱，问咸鱼：“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
　　“我可以自己走吗？”咸鱼谨慎地问。
　　云青把背包中杂物挪进旅行箱，敞开空包：“进来吧。”

　　金乌西坠，云霭生烟。云青将面包车内痕迹抹干净，擦掉车钥匙上的指纹，随手将车钥匙抛向远方，拖着箱子脚步轻快，不见半点疲态。
　　“十三年前咸鱼起义，声势浩大。纠集一帮乌合之众……”她嗤一声：“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蹦跶。”
　　咸鱼没接话，大抵有些难堪。
　　滚轮轱辘，云青一默，缓和口气：“去年联邦与咸鱼军团签订议和条约，现下两边划地而治。这儿正是咸鱼军团的领地，你不用担心。”
　　咸鱼在背包里扑棱两下，表示听到了。

　　“……”

　　这死鱼挺轻的。云青笑了笑。

　　咸鱼起义，字面上的意思。
　　始于十三年前的某小镇白事酒席上，一条即将被剁碎了做咸鱼烧青菜的咸鱼，突然暴起，刺死了指着它评头论足的豁牙厨师，用它的刺。
　　如噩梦苏醒，咸鱼以该镇为中心呈辐射状扩散，纷纷苏醒，暴起。
　　它们一夜之间有了人类的思维和语言能力。这被咸鱼定义为“觉醒”，被人类称之为“妖化”。
　　研究所被解刨的咸鱼尸体堆积如山，至今没有发现咸鱼妖魔化的原因。
　　它们生而残暴叛逆，聚集成小团体向小镇靠拢。地球联邦政府出动军队屠杀，幸存的咸鱼中出现了领袖，迅速扯起大旗反对人类独裁，声明不再伤害人类平民，拉拢了一大波坚持万物平等的人类。
　　动物逐渐有妖化的趋势，不断有动物被发现开始口吐人言。不出所料，大部分开化的动物投奔咸鱼军团。值得一提的是，极少一部分猫狗等宠物竟因不愿背叛主人而选在站在人类立场上。
　　妖化的动物智力与人类无异，体格更加强壮，甚至有些已经变异。
　　许多支持万物平等的人类暗中投奔，为咸鱼军团提供了技术与火力支持。
　　咸鱼军团迅速攻城掠地。
　　一时间社会动荡人人惶恐，人类灭绝论甚嚣尘上。世界几大政治团体放下成见，全部加入联邦，捍卫人类对地球的支配权。

　　无比可笑，无比荒唐。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饶是云青脚程不慢，走到镇上时，也已日薄西山。
　　总算多了几分烟火气，云青不再管小镇上人影寂寥，稍作休息便快步向镇中心走去，四下张望着寻一处好些的旅馆落脚。
　　规格事小，不黑事大。咸鱼军团治下治安不敢恭维，她起床气重，不想半夜再起床解决一些恼人的小问题。
　　咸鱼安安静静缩在背包里。
　　说起来咸鱼三尺有余，身形颀长线条流畅，没死之前应是条相当漂亮的鱼。她最初还担心包小，会不会折了他脆弱的身板，不曾想这看似干硬的小鱼干还挺有韧性，自己抱着尾鳍弯一弯，毫不费力地躺进去了。

　　……这鱼挺有意思。
　　她不自觉又笑了笑。晚霞落在她勾起的红唇上，温柔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