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七年、三年》冷玲珑

2、第一章

　　“叮咚！”

　　电脑里的微博客户端传来信息发来的声音。
　　冷玲珑瞟一眼，是她的责任编辑罗靖发来的。

　　点开来，看到他问：“周末的作家联谊会，真的不来吗？”

　　“不去！”冷玲珑立即回复。

　　“啊。。。。。”
　　电脑那端发来一串无奈的圈圈。

　　“今天，上次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又打电话找我，说想跟你商量一下《暗夜》电影化的事。
　　”
　　罗靖又发来消息。冷玲珑迅速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回到：“你代我转告他们——不用了，我不喜欢看电影版的。”

　　“啊。。。。。。。。
　　”
　　电脑那端即时发来更长一串无奈圈。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
　　“
　　前段时间，你看到默默倾城老师的作品电视剧化的时候，不是还很羡慕地说：‘真好啊！’”

　　“有吗？”
　　冷玲珑无动于衷。
　　“有！
　　”
　　“那是！看到有人认同自己的孩子，不管是谁都会高兴。但是再一看到他们把它改造成的衰样，任谁也会生气。我可不想像他们一样，因为自己的虚荣心，葬送孩子的一生。罗靖哥你也要注意哟！你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加油哦，我会尽力不让你烦恼的！”
　　“
　　。。。。谢谢！
　　ps为什么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撒……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至少周末的联谊会现个身吧。据说有很高档的生鱼片哦！”
　　“
　　→_→
　　”
　　“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打扰你了，拜拜！”

　　关掉对话框，罗靖叹息一声，拨通了一个固定电话。

　　“还是不行吗？我知道了！谢谢，麻烦你了！再见！”

　　挂掉电话，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叩响总监办公室的大门。

　　“颜总，还是被拒绝了！”

　　被称为颜总的年轻男子听闻，不由停下笔抬起头。

　　“是觉得我方提出的条件不够丰厚吗？”
　　他问。
　　“不是！据罗编辑说，条件还没说出口，就被凯瑞老师断然否决了。”
　　“那就再联系！在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将诱人的条件摆在她面前！”
　　年轻男子如此说道。
　　中年男子眉间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颜总，恕我直言，凯瑞老师恐怕不是因为钱，才迟迟不愿签约的。”
　　“周经理，这话怎么说？”
　　“其实早在颜总提出电影化《暗夜舞动》这个企划之前，我们公司已经有人想到过这一点。”周经理敏锐地察觉到颜奇不悦的目光，仍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时也曾派人尝试接触作家，也附加了非常诱人的签约条件，不过都被拒绝了。”
　　听完周经理的话，颜奇不觉窝了一肚子的火。等他出去后，他恼火地踢了桌子腿一脚，暗骂道：“一群老狐狸！”
　　骂完之后，他打开电脑，进入作家凯瑞的专栏，扫一眼，立时不满地大声抗议：“又没有更新？！还又开一部新作！”
　　颜奇负气地想合上电脑，却忍不住被看到的新作品名吸引。
　　《绿歌行》，听起来有点像古风言情小说，不会是宫斗吧？
　　手贱地点进去刚看了开头，他就“嘭”地一声关掉电脑。
　　“我去，居然是一部BL小说！”

　　风行出版社的小会客厅里，罗靖和颜奇隔桌而座。
　　罗靖将沏好的咖啡推到颜奇面前，颜奇礼貌谢过，轻呷一口。
　　“罗编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颜总请说！”罗靖爽朗一笑，“只要我回答的出来，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就不客气了！”颜奇感激地笑笑：“凯瑞老师为什么不愿意将《暗夜》电影化？”
　　罗靖一顿，手中的调羹停止转动。
　　见罗靖浓眉微皱，颜奇以为他有些为难，正想开口道歉，罗靖却突然冲他一笑。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真知道！”
　　颜奇立时洗耳恭听。罗靖一边继续搅动咖啡，一边思考：“依我看原因有两个。第一，她是处女座的。”
　　颜奇觉得匪夷所思。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罗靖，听他解释。
　　“星座的说法虽然很多人觉得不太可靠，但是放在有些人的身上却合理得堪称完美，让人觉得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造的。凯瑞就是其中一个。体现在两方面，一个是洁癖，另一个就是追求完美。你我都清楚，一部作品的真人化，并不是简单地将原作从二维变成三维。这势必会关联到商业利益，进而会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做出相当大的改变。其中就包括迎合大众喜好。这些是凯瑞所不能接受的！”
　　颜奇点点头，有些理解她的想法，便问道：“那另外一个原因呢？”
　　“另外一个就很现实了。”罗靖摊摊手，无可奈何地道，“就是国内特效技术的严重……”
　　罗靖话虽没说完，但颜奇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心里长叹一声，已经打算放弃了。
　　“凯瑞人气高的作品有很多，颜总其实不必太执着于《暗夜》。考虑一下其他的，或许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看颜奇沮丧的样子，罗靖随口开解道，“比如说最近的新作，虽然刚更没多久，但人气相当高，都快赶上《暗夜》了。”
　　“你是说《绿歌行》？我对BL小说不感兴趣！”
　　“咳！你看过了吗？”罗靖听到BL差点呛到，“你误会了，那不是BL小说。啊，不对，也算是BL小说。不过主人公不是BL。哎呀，我越说越乱了。总之，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啊，对了！”
　　罗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站而起：“今天她会来出版社！”
　　“真的？”颜奇腾地一下站起来。扑灭的火焰，一下死灰复燃。
　　罗靖点点头，向他解释了原由。
　　原来凯瑞的新作《绿歌行》是以出版社为背景的。为了收集资料，也为了更贴近现实，她最近时不时会来出版社暗访。当然，是以匿名的身份。

　　“请问罗靖先生在吗，你的外卖到了！”
　　一身穿某快餐店制服的小个子外卖员大咧咧地出现在编辑办公区。
　　“哦，罗编辑在那边的小会客厅里接待客人，你送到那边去吧！”有人对她说。
　　“3Q！”冷玲珑一扭身，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敲了敲门：“罗靖先生，你的外卖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罗靖冲颜奇搞怪地一笑，转身去开门。
　　门打开，颜奇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小个子外卖员。橘黄色的鸭舌帽挡住了她半张脸，一时看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
　　罗靖接过便当盒，就想走，被冷玲珑一把抓住。
　　“钱！”她伸出手。颜奇发现那只手得可怜，像小孩子的手。
　　“我不是已经用支付宝付过了吗？”罗靖胡扯道。
　　“我们家是现金支付，不支持支付宝的，您忘了吗？”冷玲珑见招拆招。
　　“哦，那给！”罗靖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算表示过了。
　　冷玲珑哪肯放过，一脚踢上门，固执地伸着手：“钱！”
　　“总得让我先吃饭吧。”
　　“钱！”
　　“你是冷式复读机吗？”
　　“钱！”
　　“今天有客人，一份不够！”
　　“我管你这么多，你不给钱，我就跟美怡告状！”
　　“好好好！我怕了你们黑白双煞了！”
　　罗靖妥协。拿着饭盒，带冷玲珑出去，示意颜奇也跟上。
　　“文学部的都看过了，今天就去看杂志部的吧。”
　　罗靖在前面带路，领着冷玲珑在杂志部转了一圈后，出来。在路上，他边吃边说：“你要不要去电影公司看看？我记得有个角色是娱乐公司的继承人，是吧？”
　　“唔……看也可以，不看也可以。”冷玲珑沉吟道，“这个角色份量虽然也蛮重的，不过影响不大。主要还是齐莲和梅斯洛。”
　　“他们俩儿都是歌手吧。正好，颜奇是娱乐公司的，旗下也有歌手艺人。不如让他带你去看看。”罗靖突然指着颜奇说。
　　冷玲珑不由止住身形，回头望向颜奇。颜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住，很是尴尬地面对她。因为冷玲珑的脸和眼睛都被帽沿挡住，他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神。
　　“靖哥，你认识娱乐公司的人？”冷玲珑回头问罗靖。
　　罗靖似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一边面不改色地吃饭，一边直言不讳地答：“是啊，托你的福！”
　　“嘿？”冷玲珑心中立时通透。她语气平淡地一哼，颜奇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就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冷玲珑冷不丁地说。

　　从娱乐公司出来，冷玲珑直奔附近的公交车站。
　　“那个，我送您回去吧。”
　　颜奇紧跟她身后。
　　“不用了！”冷玲珑立即回绝。被屡次拒绝的公司知道了住址，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您饿不饿？附近有家不错的西餐厅。”颜奇赶紧又说，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冷玲珑冷冷拒绝。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颜奇再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却又不肯就此回去。死赖着，一直跟到了公交车站。
　　不知不觉已到了下班高峰期，冷玲珑看着那从身旁经过的一截又一截塞得密不透缝的沙丁鱼铁罐，忍不住用手揩了一下脖颈上积累的汗渍。拿到眼前瞟了一下，顿时觉得脏得不行，赶紧抹去。
　　颜奇站在身后看到她这一举动，突然想起上午罗靖说过她有洁癖的话。心中一动，想了想，趋上前。
　　“要不叫的？”
　　“叫的？”冷玲珑帽沿转向他，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颜奇居高临下，看到她打开地图软件，查看了一下此处到某处的距离。
　　“太远了，不划算！”冷玲珑查完后说。
　　又不让你付钱！颜奇心里忍不住吐槽，面上却装出一幅谦卑的样子说：“我付，不用您付钱！”
　　冷玲珑面朝着他，突然摘掉帽子。直到此时，颜奇总算见到了这位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了一下午的大作家的庐山真面目。
　　怎么说，总体特征是——很小！脸小，瓜子脸尖下巴。额头小，不到他半巴掌。眉毛很浓，但也很小，像蚕宝宝。眼睛很小，但现在睁得很大。鼻子也很小，小巧玲珑。嘴巴也小小的，樱桃小嘴型的。
　　头发可能是因为帽子戴久了，有点儿乱。身上穿的是T恤和长裤。整个人看来，有点不修边幅……的感觉。
　　他也第一次感受到她看他的眼光，冰冷淡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用你破费！”冷玲珑冷淡地道，“正好我没来过这块儿，转转再走。”
　　冷玲珑说完，走出车站。等她一走，他身上的汗就狂飙不止，感觉就像离开了制冷机。
　　颜奇心中惊叹不已。虽然早想过能写出《暗夜舞动》的人肯定不普通，但她也写出过像《狂野情人》和《细语轻声》这样热情暖心的作品，本人怎么会这么偏激地只倒向一方呢？
　　远远看到冷玲珑拐进了一家冷饮店，颜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想都没想，拔腿就奔了过去。
　　冲进冷饮店，颜奇率先锁住目标，然后平定一下气息，装作偶遇似的走过去。
　　“哇，好巧！我们又见面了，凯瑞老师。”
　　冷玲珑淡扫他一眼，继续看品单。“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我本名叫冷玲珑。”
　　“那……冷老师好！”
　　“你是还没从学校毕业的中学生吗？”
　　颜奇突然觉得脑子里有根筋一扯一扯的疼。他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劳累过度了，该放松一下了。
　　喝完冷饮，冷玲珑居然真的开始在附近漫步。她快速绕过单调乏味的办公楼，进入繁华热闹的街市。走过一家家商店，品尝各种新奇美味的小吃。时不时拿出手机，拍一些照片，不作片刻的停留。
　　颜奇一直跟着她，她也没有赶他。或者说，她一直未曾注意过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最后来到高档消费区。冷玲珑站在玻璃橱窗前，透过夜景，看到镜中的自己。或许她自己也觉得现在的形象有些不妥，稍作整理后，还是毅然地拐了进去。
　　琳琅满目和光彩四射的环境很容易营造反差。
　　颜奇不知道冷玲珑是如何鼓起勇气走进一家家奢侈品店，一一欣赏过里面的精品，然后顶着店员们直勾勾的眼光，又两手空空地走出来的。反正他是没有勇气再跟在她后面进店的。
　　不过，他有站在外面留意。发现她每次举着手机拍摄的物品，都还不错，至少在他的眼光看来。
　　跟着冷玲珑从商场里面出来，颜奇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正想结束这种无聊的尾随游戏，冷玲珑却站在广场的音乐喷泉那儿，一个劲儿向他招手。
　　“喂！喂，你过来一下！”冷玲珑冲他喊。
　　“我不叫喂，我叫颜奇！”
　　颜奇走过去，冷玲珑二话不说把手机塞给他：“知道了，下次会这么叫你的，帮我拍张照！”
　　说完，她扑腾着两只小手，跳进了喷泉池里。等音乐响起，泉水再次喷射时，她猛地一跳，冲他喊：“快拍！”
　　绚烂多姿的水珠里，一个身穿蓝色T恤的女孩子——被淋成了落烫鸡。
　　这种照片，颜奇真心不明白它的意义在哪里。可是当冷玲珑从里面跑出来时，他突然又觉得它意义非凡。
　　因为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冷面女作家，第一次向他露出了笑容。
　　绝不是倾美倾城，却甜美得令人舒心。让颜奇觉得这一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听说你想拍《暗夜舞动》的电影？”
　　冷玲珑突然主动说起正事，让颜奇觉得希望陡生，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郑重回答道：“是！”
　　“不可能！”冷玲珑立即道，“不过你可以拍别的。先拍拍《狂野情人》看看效果，怎么样？”
　　这算是一种录取考试吗？颜奇心想，比较一下人气，当然是《暗夜》真人化后赚得钱更多。不过也并不代表《狂野》没有市场。拿他本人来说，他也很喜欢《狂野》，里面有很多香艳场景……
　　“嗯！”收起走题的心，颜奇问：“拍完《狂野情人》后，就可以拍《暗夜》了吗？”
　　“先看过效果再说！”
　　冷玲珑看了看时间，转身去寻找公交车站。
　　“《暗夜》的小说最近怎么都没更？”
　　“这不是你我可以讨论的问题！”冷玲珑头也不回，“再说，你没看见我在写《绿歌行》吗？”
　　“好吧！那什么时候可以开更？”
　　“Stop！”冷玲珑一转身，喝令颜奇站住，“从现在开始，你要么站在这里别动，要么别跟在我身后。否则我就叫非礼，抢劫，知道了吗？”
　　“知道了！”颜奇点点头，真的听话待着不动。
　　冷玲珑转身就跑，像狂奔的小兔子一样汇入奔流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颜奇收回目光，突然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像打了一下午的网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