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别跑！》苏荏

34、第 34 章

　　这种不安感到星期一下午时，终于积聚到最高点。

　　上完文艺理论课，陈晋告诉善皓院里正在开会讨论申老师的去留问题。善皓急忙往家跑，申老师正在自己的房间打电话，脸色苍白。善皓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门，到客厅里等待。

　　可是，是什么重要电话让老师打了半个小时？善皓越来越坐不住，最后顶不住诱惑，轻轻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老师好像在跟什么人谈论工作的事——难道老师已经找到别的工作了？紧接着，善皓听到一个令他发狂的名字：

　　“是这样没错，政赫。虽然那是我们的母校，你又能帮上忙，但是……”

　　善皓捂住嘴巴才避免自己喊出声音——原来，老师是在跟文政赫谈论工作的事，原来，在这样的时候能帮助老师的不是自己而是文政赫，原来，老师正打算到美国去，跟文政赫团聚……

　　善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要阻止老师离开！一个疯狂的想法迅速在脑海中成形，善皓抬头看看墙上的表，然后飞快地穿上鞋冲出了家门。

　　一个小时后，申老师带着震惊的表情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角落里抬不起头来的善皓，和办公桌后眉头紧锁的院长。

　　“李善皓同学，你先出去等一下吧，我和申老师有点儿事要说。”见彗星来了，院长随即对善皓说。

　　善皓急忙点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始终没有勇气看老师一眼。

　　就在刚才，他气喘吁吁地闯进学院高层的讨论会场，不顾一切地向院长和其他院领导讲述了他和申老师的故事，然后哭着跪下来，求院长不要辞退申老师。

　　紧接着神情凝重的院长当即宣布散会，大步跨过来扶起善皓，把他带到了院长办公室。他又问了善皓一些细节，然后叹着气告诉他——他的行为不仅不会让申老师留下，反而可能会让他再多背上一条同性恋的“罪名”。

　　善皓僵硬地站在走廊里，等了漫长的几个小时，申老师才从院长室里出来，看见他，简单地挥挥手，就向前走去了。

　　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跟着申老师一路无话地走回家的时候，善皓这样想着。因为老师只有极度气愤的时候，才会像这样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讲。不同的是，以前老师生气，善皓最多害怕他发火或者气坏了，而现在，却实实在在地担心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回到家，申老师去卫生间洗脸，善皓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轻声地问道：“老师……没有怎么样吧？”

　　申老师的怒气在一瞬间爆发：“你说呢？！”他立刻踢踢踏踏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叉着腰站到善皓面前：

　　“你以为这样鲁莽幼稚的行为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你差点儿要为你的行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刚才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又跑出去？突然发什么疯？！”

　　善皓被骂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照实回答：“……我听到你跟文政赫在打电话……”

　　彗星似乎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所以呢？你怕我跑去跟文政赫重修旧好，想用这个愚蠢的行为留住我？！”

　　善皓无言以对。相爱的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然而他没有做到，刚才那愚蠢的“勇闯会场”，表面上好像是为了挽留申老师不惜牺牲自己，其实说穿了，就是因为毫无根据的猜疑而进行的无谓牺牲。也就是说，他没有充分地信任自己的爱人。

　　申老师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地整理情绪，然后走进房间取了什么东西出来，塞到善皓手里。

　　“这是什么？”善皓发现那是一份宣传单——S大与美国各高等学府交换留学项目的介绍。

　　“这个，”申老师指着宣传单上画星号的一所大学，“我正在跟这所学校谈工资待遇的问题，没有意外的话，院里会尽量运作不把这次事件带入我的档案，那么我就可以去那里工作了。”

　　“所以你希望我到这所学校留学？”善皓慢慢明白过来。

　　“是啊！你以前不是也说想出去留学的吗？……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呢！你就差点儿连去交换的资格都失去了！如果因为是同性恋被学校开除，哪还有国外的大学愿意接收你？幸好院长开明，说是当没听说过这件事！”申老师说着不轻不重地瞪了善皓一眼。

　　善皓的心情却随着那眼神渐渐明朗起来：“可是，这个学校在L.A.而不是纽约啊……”

　　“你还真以为我要去找文政赫啊？”彗星失笑到，“只不过之前向他询问一个相熟教授的新联系方式，然后顺便跟他商量一下罢了！你对我有点儿信心行不行？”

　　善皓红着脸不说话，彗星接着又问：“还是说你喜欢纽约？倒不是去不了那边，可是我不记得纽约允许同性恋结婚啊……”

　　彗星话没说完，脸迅速地红了，像个说错话的孩子。

　　善皓惊讶地望着他，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慢慢地掉落下来，嘴角却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一遍一遍地大声回答：“我愿意去！我要去啊！我愿意去！跟老师一起去！……”

　　彗星叹了口气，把善皓拥进怀里，放缓了声音说：“我们先过去，到那个能够接受我们的世界，那里还有已经理解了我的我父母——然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请求你爸妈的原谅，好吗？”

　　善皓答应着，手圈上老师的脖子，紧紧地拥抱他。怀里这个人，是个多么喜欢逃跑的人啊！他曾经从美国逃回中国，曾经逃避一切爱情，现在，又要从中国逃到美国去了。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老师的身后，有一个他。善皓想，经过这一次，自己应该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老师了，或者说，即使他再逃跑，即使他要从自己的身边逃开，自己也有信心，追他到天涯海角——永远不离不弃。

　　是的，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十九岁的善皓紧拥着自己的爱人，坚定地，立下誓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