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第五章(9) ...
-
“——你的伤口裂开了。”他蹙眉,目光紧紧地盯着华天的腹部。
包扎着的绷带上是一大片殷然的血迹。
“噢。”华天自己低头一看,然后就开始动手一圈圈拆开绷带,“动作太大了。”
林雨很想骂他活该,只是看到那血迹又很不争气的骂不出来了,只能叹息一声,出去给他捎来医疗用品。
“谢谢,我自己来。”华天接过药水绷带,低头处理伤口。
“你到底是逞强还是信不过我来着?”林雨忍不住问,口气很冲。
然而,话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这么问。尤其,是以这种口气。这种责怪的口气……
华天微微一怔,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
“……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习惯自己来。”他的神情很无辜,明明没有解释的必要,还是说了,“小时候被老爸打,过后都是我自己上药的。”
林雨怔怔地望着他,想到那一次在法国,他脱去上衣让自己看背后的伤,心里顿然涩涩的揪紧。
那时华天告诉他要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曾以为他做到了。他曾以为他如今已经很强大。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后才发现,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他还是一样弱得不堪一击。
华天不再说话,自己麻利的清理伤口。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
气氛正僵,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两人都瞬间受到惊吓。
华天皱眉,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喂……”他的表情微微一变,“啊,老大……
“是……没什么,只是中了一枪,没什么大碍……我在——一个旧识这里,暂时算是安全,伤也处理好了。”
林雨不由得叹息一声。虽然是胡扯的,但是用的词还真是意外的恰当。
然后华天缄默了半晌。
“……是……我马上回去。”
他挂上电话,继续包扎自己的伤口。
林雨低哼一声,“马上回去?凭你现在的状况?”
“有何不可?”华天挑眉,“我没问题,只要你把我那件被你扣押住的衣服还我,我就能立马走人。还是……你是看上我了,想要扣人,所以先扣衣?不错,高明啊……”
“你——”林雨睁大眼,想骂又骂不出来,被他堵得回不了话。
性格还是一样,就会说些有的没的……
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从前总被他说的话气得不知该笑还是该骂,心底涌起一阵酸苦的情绪。
过了一天,林雨已经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
这三天来他已经颓废得够了,所以还是决定早点到巴黎踩踩点,也早点进入状况。再这么颓废下去他就别想混口饭吃了。像女人说的,绝对会把任务给搞砸的。
吃完飞机餐,林雨伸展着双腿,顺手抖开报纸随意翻了几页。
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翻,然而目光在接触到一则标题后霎时顿住。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新闻扼要:日本最大毒品交易□□山口组首脑会议昨被血洗,几个重要人物皆无幸免,其余党羽多被接到通报的警方拘留。
林雨合上报纸,咬住下唇。
他没记错的话,山口组是那家伙负责的。
血洗?
倒很像那家伙的作风。
要搞垮一个帮派,最简捷的做法莫过于将它的首脑除掉,群龙无首,自然也不会再有多大作为。只是,那家伙前几天才因帮派内乱而中枪伤,这才多久就已经搞出这么大的风浪出来?
下意识地,很想掏出手机来打过去问问清楚。然而过了几秒才迟钝地察觉到,他现在是在飞机上,而且那家伙的手机号也不知有没有换,打过去未必找得到他。
林雨的手伸在口袋里,握住手机,紧闭住眼压制心中一阵阵翻卷起来的思潮。
“我的手机。有事CALL我。24小时全天候开机。”
过了多久了?五年?
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了。久到积在心底成为毒素,每每轻轻一碰到那回忆,就要疼得浑身颤抖。
太多太多回忆了,即使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的回忆还是会随时像月圆的潮汐满溢上来。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么多的回忆,和华天在一起的那几年,那些记忆他怎么可能丢失。
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的手机是否还在为自己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机?是否随时随地,打过去,就还能再听得到他的声音。就像当年,他打电话告诉华天,我想见你。
林雨,你在痴心妄想。
他从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很蠢。蠢到让自己想苦笑又想流泪。
同样身为卧底,林雨和华天的工作性质却不一样。
其实严格来说,林雨的工作也并不真正算是“卧底”。林雨接的都是属于短期性任务,只要搞到情报就算完成任务。而要搞到情报,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混进内部。
混进内部的方法有很多,他最常用的就是借故挑衅惹事,借以让自己被对方抓获并“教训”。就像当初在法国报仇心炽的他,只身一人借故要与□□做交易,深入敌营去见托尼。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尚嫩的很,不够成熟、不够力量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去自投罗网的少年。如今他几乎能轻松圆熟地拿下每一次任务指定的情报。
搁倒敌人、获取情报,然后就算完,转身走人。
华天不一样。
他从贺泽的口中得知,华天的工作性质都是长期的。也就是像之前林雨混进□□,跟在老大身边一样。
表现出忠诚,获取首脑的信任,然后再伺机从内部搞垮整个帮派。
这一类的卧底,通常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待在敌营里,跟在敌人身边,还要每一天、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样子,以假身份过活,长时间下来,真的很累。
是的,当初在□□的那一段日子,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华天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支持自己,陪着自己,他恐怕早就压抑过度而崩溃了。
这种任务很挑战人的忍耐度。
当初,他有多少次,差点因为无法再忍耐下去而疯狂的想豁出去直接对老大开上一枪,不顾后果,大家来个一干二净?
当时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无休止的拖拉下去了。
所以在青帮的日子里,最轻松的,反而是自己失忆了的那段时期。
没有后顾之忧,不知道自己在服事自己的敌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所以有时候,他真的希望,那个时候就让自己永远不记得,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就好了。
或许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那么他就会一直在□□、一直在华天身边,□□不会解散,他不会离开华天——
不会,搞成像今天这种局面。
无法收拾的局面。
但是,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不是么。
一切都已经造成了,被他一手塑造成这个样子了,不是么。
那么,他现在又这样缅怀过去,想着“如果”,又算什么。
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不是吗。
林雨何曾变得如此婆妈了?
当初决定要抛下一切做卧底时,不是也决定得如此干脆利索么。只是当过一次长期性卧底,林雨已经尝到过那种压抑隐忍到折磨心智的经历。华天又怎么能长期性做这种工作?
或许——那家伙天生就比他有更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一直都比自己强大,不是么?
不论是身还是心。
因为他经历过的,远远比自己多得多。
抵达巴黎后时间还很宽裕,林雨径自先到酒店去订房。
由于是短期性任务,所以通常他都在酒店下榻,除了有时在那个地区有区负责人可以提供要员住宿,那他也乐得省些钱。虽然他的钱已经算是多得花不完。
订了房,放下简便的行李,林雨换上轻便的休闲装便出去转转。
现在是夏季,许多巴黎人都到外地避暑,平常喧闹的巴黎难得的安静清透。
这样也好,林雨讨厌嘈杂,正好落得个清净。
林荫大道上路人三三两两的经过,风中夹卷着纷飞的落叶。
林雨脑子一昏,然后就感觉到熟悉而浓重的男人气息和着淡淡的血腥味冲了上来,充斥了整个感官。
华天一只手紧扣住他的下颔,另一手扳住他的肩,吻得狂放而大胆,简直可以用往死里去来形容。
林雨的理智在叫他反抗,然而潜意识和身体的本能都很自然的开始回应这个吻。
根本不能控制。
感觉得到了回应,男人吻得更深,同时将他的身躯钳制得更紧。
林雨一边回吻,一边将两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而后顺着他厚实的胸膛一路游下。
男人被他这个动作引发出更为粗重的喘息声,将唇下移到他修长的颈,顺着颈侧由上往下一滑,停留在锁骨交汇的地方以舌尖轻挑。
林雨仰起头,喘息凌乱,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失去自制的能力。
情欲似乎以一种有形有质的形态在房间里肆虐的升腾流窜,将其余一切都排除在外。只剩下彻底而纯粹的欲望,浓度极高的充斥整个空间。
然而,当林雨的手一路下移到华天的腹部,那一股狂热的欲望蓦然硬生生止住。
“喂,你……停下来——”他开始挣扎着想要推开华天,华天听而不闻,继续他的动作。
林雨蹙眉,抬起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推开他。
“你是想要失血过多还是伤口感染而死?”他退后两步,拉开安全距离,然后毫不客气地问。
“……两种都不好,我能不能选□□至死?”华天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腹部,没正经的笑着,沙哑的声调里仍有着挥之不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