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是我 ...
-
穿过长长的甬道，是昏暗的地下室，灰绿色墙皮阴惨惨地在灯光下浮动。灯很亮，四排白炽灯大灯管竖着镶嵌在内壁，正对着两张病床。
病床都是空的，沈岚把卫思易放下来，卫思易已经吐了一路，本来胃里也就一碗小米饭，前几口吐光后面也就不剩什么了，但因为晕车晕的厉害，还是不停地干呕。
小脸煞白，沈岚揉了揉她的脸，她有气无力地抬起胳膊，沈岚嘿嘿笑了两声把她按到床上。
甬道里闪出一个黑胖的青年，他一面穿白大褂一面皱着鼻子使劲儿闻。
“三儿，拿拖布来。”黑胖子绕过地上一小滩呕吐物。
甬道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汪汪”，好像“三儿”指的是一条狗？
卫思易用手蒙着头，挡着刺目的白光，脑子里像开了锅一样。白色灯光，白色病床，白色的人影，昏暗的房间，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子里如同光闪。
她很想看清楚那些图片里的情节，听清楚里面人物发出的声音，然而大脑过滤地太快，好像故意排斥它们一样，把它们迅速赶出了脑海，卫思易长叹一声，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记忆渐渐沉入深渊一样的记忆之海。
“我洗个澡，你帮我看看，她身体有什么毛病，怎么这么虚。”
那是沈岚沈老板的声音，卫思易咽了口唾液，压住脑袋里和胃里的翻腾，说道：“不用。”
声音又粗又哑，好像刚刚干呕呕坏了嗓子，黑胖子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边眼镜戴上，又戴上透明的橡胶手套，这才来到床边，按着卫思易的头，掰开她的嘴。
卫思易咬着牙拒绝，这个黑熊一样的男人将她看做动物一样，生拉硬拽，毫无体恤可言。
“保持点儿体力，他只是想看看你的嗓子。”旁边传来沈岚的声音。
卫思易张开嘴，眼角瞥到床边一条细长的黑影哒哒哒走过，是一条狗，嘴里叼着一个短柄的拖把。一挪一挪地从床边到走廊，好像在拖地。
黑胖子松开手，捏了捏她的脖子和肩膀，又拿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脏，然后抓起她的手腕，手指搭在脉搏上号脉。
卫思易晕的厉害，身子发软，就算反抗，在这男人面前就跟蚊子叮大象一样，索性放弃这个念头，由着这个男的给自己查身体。
旁边传来衣服落地的声音，沈岚哼着歌打开水流开关，水声传出来，黑胖子一声不满地回头说了一句：“你又用我的纯净水。”
鼻尖闻到了水汽，脸上胳膊上甚至能感受到水珠迸溅的凉意，沈岚应该距离她很近，就在她的头顶旁边。她竟然公然在两人面前洗浴，卫思易有些不明白。
“身材好没办法，不用纯净水用什么水？”沈岚的话在水声里传出来。
“脉象太弱，动不动歇止，这小丫头伤到脏腑了，元气大伤不说，恐怕里面有淤血。至于外伤……”黑胖子掀了掀卫思易胳膊上的创可贴，“这你包的？”
沈岚“噗”地一声吐出嘴里的水：“不是我是谁？我给她上了你配的云南白药。”
黑胖子没说话，但卫思易能感觉他的无奈，他小心地把自己伤口上包的东西撕下来，扔到旁边的桶子里，对沈岚说：“看你了，你想让她好得好一点，就得出力。伤口被人反复挑开过，有的还感染了，处处在她神经线多的地方，他们就是想让她疼。看她的眼神，大脑估计也有损伤，在床上给她通淤血，我怕她出意外。”
水声停止，沈岚淌着水噼里啪啦走过来，捋着头发，弯下腰倒着看卫思易：“仙长，再允许我碰一下你的身体呗，给你通淤疗伤。”
白嫩的脸上带着雨后花瓣一般的洁净，此时的沈岚去了妖气，竟然也有几分画中仕女的清雅。卫思易脑海中一刹那闪出几幅壁画，待去细想，又消失不见。但是她有了一种印象或者说熟悉感，那就是她曾经在山洞里待过一段时间，而且很长。
卫思易眼中的暂时离神让沈岚面色更沉，她拉着一张脸，好像发现了一堆拐卖妇女的罪犯，恨不得立刻把他们绳之以法，怀揣着这种恨，她来到床边伏下身子，搭起卫思易的胳膊放在右肩。
卫思易把胳膊滑下来，撑起身子坐在病床上，对沈岚说：“你破坏了我们的协议。第一条，一切行动由我做主。”
这次沈岚没跟她嬉笑，绷着个脸，说道：“对不起，但你应该感谢我。”
她扶着卫思易，道：“靠着我的肩膀你会稳一点。”
卫思易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被按着靠在沈岚的肩膀上。忽然病床一声发出一声巨响，有人拍床！
卫思易身子一震，喉头一甜，血腥气涌上嗓子。
“再轻点。”沈岚道。
又一声巨响传来，卫思易痛苦地皱起眉头，刚想说这是什么民间土方，没有科学依据，很有可能会害人的，结果胸前传来一分微热。
那黑胖子壮汉越拍越快，木头床被震得哐哐直响，沈岚将她搭在肩膀，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随着震动，手掌移动，好像水银走下温度计的刻度一般，一点一点，由后心到四肢关节，由前胸到腹部，热流在体内震荡，卫思易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那是一种身体的呼喊，好像久旱逢甘霖，又像皇帝终于坐上了早朝的金色龙椅。
让人安心的掌控感，就连身上的伤口因此产生的疼痛都带着一股奖励的色彩。
很想入睡，很想休息，脑海中忽然又响起另一个粗粝的叫喊：“别让她睡！浇醒她！”
她猛地一激灵，神智清明，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绿色墙皮，心里更加惊慌，拼命后缩。忽然身前人紧紧地搂住自己，耳边响起柔美又轻渺的声音：“是我，是我，沈岚，别怕。”
她拍着自己的后背，温软的胸脯接受着自己，双臂高举，怀抱毫无保留，卫思易僵直的身子忽然软下来，冷汗涌出，沈岚侧过头亲吻着她的额头，顺便用舌尖舔了舔汗水，卫思易也无力跟她计较，喘着气闭上眼睛。
嘴边是她滑腻暖热的皮肤，鼻子里充斥着她微甜的气味，卫思易忽然感受到了世界的一丝真实，那是区别于漫长的地下室黑暗的东西，地下室？她忽然想起这副景象，准备顺着这副景象追寻更多的画面时，意识却消散在没有灯光的走廊，又想不起来了吗？
卫思易这样在心底感叹着，渐渐进入无意识睡眠，临睡前隐约听到李喆拉长声音的呼喊：“喔！新出炉的红烧熊掌！”
——————————————————————————————————————————
六月的下午，在三江市，是一天中太阳表达感情最强烈的时刻，大多数人受不了它的热情，纷纷躲在家中，屋檐下，要么开着空调的汽车里。
行人稀少，因而马路上出现概率极小的道姑成为众人的焦点，已经有不少当地人拍了小视频发到微博，并在微信群开始小火。
夏启晗哪有时间看手机，她躲在小巷子里，决定问问家仙，道姑在哪？
刚把香点上，老大来电话，她连忙把香插在道口的土里。
“你追的人到处都是，现在有没有确切消息？”
夏启晗蹲在地上，看着袅袅烟气，闷声道：“没有。老大，到处都是什么意思？”
电话里传来老大有气无力的声音：“看微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是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