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千丈崖下遇绿萝(下篇) ...

  •   崖下某个山洞。
      水无月昏睡了好久,隐约之间听见身边有水珠滴落,还有一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吃力地睁开眼睛,黑黝黝的洞里只有几丝微弱的光线,洞口那有个人影跳着步子摇着手似乎在抓什么。“捉住了,嘿嘿。”人影手里攥着东西朝水无月走来,见她醒了,笑颜逐开:“你醒了!这是你分散的魂体,我帮你捉回来了。”说着她把手心里的魂体用法术打入水无月体内,“你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来?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的魂体已经四分五裂了。”“是你救了我?谢谢~”水无月虚弱极了,连说话都没了先前的精气神。眼前这女孩估摸十五六岁,圆圆的脸蛋很是白皙,黑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那一束乌亮的头发绾成小辫落在左肩,用一根粉色的丝带精心地系着,脖子那围了条长长的纱巾直至双膝,身上着一件浅色素裙裾,略显朴素,她身形娇小,仿佛风一吹就会吹散了。“你是猎鬼师?”“不是。”女孩摇头。“那你怎么看得见我?”“我是一只野鬼。”女孩没心没肺地回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水无月听了吓得坐起身拿起匕首,她可记得就在不久前南夜和她差点被上百的厉鬼生吞了,她掉落崖底也是拜厉鬼所赐。女孩见水无月要拔匕首,赶紧退后一步,连连摆手:“我是鬼,但和恶鬼是不一样的。我还未在冥俗两界迷失,所以我只是普通的鬼。不信你闻闻,我身上没恶鬼的腐臭味。”女孩伸过袖子,确实没有恶鬼的气息。水无月放下戒心:“不好意思。”女孩蹲回原来的位置,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刚开始我也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野鬼呢,可看到你四处飘散的魂体才知道你是魂魄,你怎么不回肉身?”水无月无奈叹气:“我失去了记忆,所以感知不到我的肉身。”女孩诧异:“魂魄对肉身的记忆是永久性的,怎么会失去?”水无月摇头表示不知。女孩是个和水无月一样性格的人,活泼开朗又不失善良,她拍拍水无月的肩膀:“别担心,一定可以找到的。额,我叫莫浅芷,但为了躲避鬼使你还是称我绿萝好了。你叫什么?”“水无月。真名……我忘了~”绿萝抿嘴微笑:“你伤的不轻需要休息,别的暂时先别想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零零碎碎的魂体捉来的。”水无月看着绿萝似曾相识,也许是性格相近产生的错觉吧!“你躺下,我给你布个结界防止魂体再脱离,到明天你应该就能复原一半了。”绿萝扶水无月躺下,抬起双手在空中画了个符文,“好了,你安心歇息。”“嗯,幸亏你救了我。”水无月精力透支得厉害,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昏睡了过去。绿萝深呼了口气,先是捉四处散落的魂体,然后又将魂体一缕缕打入水无月体内,最后还做了这个结界,她微弱的法力几乎消耗殆尽,幸好不是致命伤,再者鬼魂之类的阴物可吸收天地间阴气恢复,否则从那千丈深渊坠下十二条命也不够用的。
      洞外月影婆娑,远远能看见天际边的几颗白星,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绿萝坐在水无月边上,褪去了笑容,她单手撑着腮帮呆呆地凝望,似乎心事重重。
      “水无月,你在哪里?”南夜借着所剩无几的法力下到崖底,顾不上身体累或不累,便急忙在树丛中四处寻找水无月的身影。
      崖底地势低洼,湿气极重,连空气中都漂浮着厚重的水雾,不一会儿,南夜的衣襟和发丝上就沾满了水汽,摸着一股黏潮。月儿被崖间的雾气遮掩,周围亦非常寂静。
      南夜在水无月摔落的附近寻觅了很久,依旧毫无所获。他持剑坐在一颗枯木上,仰首看千丈崖,不知如何是好:水无月摔下来的话应该会在这附近,可我找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连一缕魂体都没看见。莫不是被那只厉鬼吃了?可恶!想到这,生性冷漠的南夜心口也揪了一揪,飞扬的剑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先前我多次为了自身利益对她见死不救,可她却为了救我这冷血之人魂飞魄散。我独来独往从不涉及与任何事物的羁绊,是因为我深深体会过被羁绊背叛的滋味,水无月你为什么硬要把我当成朋友当成依靠,让我对你产生牵挂?南夜闭上眼,对着夜空高喊:“水~无~月~”
      水无月从梦中惊醒:“南夜!”守在她身边的绿萝着急地问:“你怎么了?”“我听见我朋友在叫我~”“你朋友?那我帮你出去找找。你千万别乱动……”“别去,他可是猎……”水无月话还没说完,绿萝就飞快跑了出去,南夜应该不会伤害她吧?水无月想跟出去以防万一,但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
      绿萝在周边寻找,她朋友应该也是魂魄或鬼吧?咦,人的气息!她停下脚步,仔细嗅了嗅气味飘来的源头,一脸惊喜:“在那边。”南夜心急如焚,因为魂体长时间聚集不到一块,就会被大地所化融为清风,如此一来便再无可能回到肉身。绿萝蹲在石头后面,不敢接近。来人杀气很重,手上那柄剑又十分危险,断不能贸然上前询问,可我如何分辨他是不是水无月的朋友呢?她咬着手指,甚是纠结。没料,南夜凭超群的洞察力早已发现岩石后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他悄无声息移到其身后,知她并非厉鬼就连剑带鞘轻抵绿萝脊背,阴冷地问:“为何跟踪我?”绿萝面露惊恐,明明是人却能看见身为阴物的她:“你是猎鬼师!”南夜靠前半步,语气决绝:“回答我!”绿萝心知肚明自己绝不可能是猎鬼师的对手,若水无月被猎鬼师发现肯定也难逃一劫,不行,我必须回去告知这个消息。她急中生智,悄悄施法将附近的雾气全都召唤了过来,顿时间月光消失不见,崖底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趁着南夜注意力被分散的间隙绿萝成功逃脱,南夜不屑地笑笑:“雕虫小技。”绿萝用法力飞了一段距离忽然平地摔落,想来我已到了极限。她摇摇晃晃地朝山洞行走,眼看已接近洞口,南夜竟然出现在面前,迎面一掌将绿萝打倒在地:“说,跟踪我有何目的?”绿萝按着胸口,连番干咳:“我……我没跟踪你,纯属偶然,请你放过我。”“那你何须见我就跑?”“我……”绿萝担心地瞄了眼山洞,绝不能说实话,猎鬼师都是一些比厉鬼还残忍的生物。南夜发觉她的眼神在看别处,顺势一瞥发现有处山洞。他径直奔去,绿萝艰难的爬起来想阻止南夜,可刚才这一掌差点把她打散了,现在连走路都是个问题。南夜冲到洞内,见石床上正躺着熟悉的身影,他心中欢喜疾步走至近前,轻声唤道:“水无月,醒醒。”绿萝踉踉跄跄跟到洞内,她无力地倚在石壁上:“我不会……不会让你……”南夜见水无月没反应,不由分说剑指绿萝:“你把她怎么了?”绿萝瞪了眼南夜,脑袋扭过一边不理睬他。南夜气急:“既然你不说,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说罢,锋利的剑刃紧逼绿萝。
      在千钧一发之际,水无月迷迷糊糊醒来,惊呼:“南夜,别杀她!”南夜闻声及时收手,剑刃与绿萝只有毫厘之差。绿萝连忙躲到水无月身后,吓得直发抖。水无月恢复了些精神,解释说:“是绿萝救了我,你怎么把她打伤了?”南夜收回剑,淡淡地说:“她跟踪我在先,又耍小聪明逃跑,我怎会不怀疑她?”绿萝委屈,带着哭腔怯生生地辩解道:“无月说她的朋友在附近我才出去找的,可居然碰到的是猎鬼师,我当然得拔腿就跑。猎鬼师可坏了,总利用孤魂野鬼作恶。”“你胡说什么?”南夜虽不是所谓的正人君子,但也绝非奸佞小人,利用孤魂野鬼来作恶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做的。绿萝不满南夜气势汹汹的样子:“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水无月示意两人好好说话,切莫争执。南夜忍不住询问:“你的魂体都回来了嘛?那个厉鬼呢?”“厉鬼在掉落山崖的途中就已灭了,我的魂体是绿萝帮我复原的,要不是她我早就分崩离析了。”“这次害你为了救我身陷困境,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绿萝恍然大悟,义愤填膺地说:“原来水无月是为了救你这个好坏不分的人才弄得这么狼狈,你可知千丈崖上漫山遍野全是厉鬼,你怎能把她带到这儿来?作为猎鬼师难道不清楚厉鬼最爱吃的就是魂魄和生人了?”南夜默默不语。“是我要跟着南夜来这千丈崖的,因为听北岭村的人说五年前这里发生了山体坍塌,导致数百人死亡,很多村民失踪至今还没找到尸骸。这跟前段时间西山村厉鬼杀人有莫大的关联,所以才想上山一探究竟。”绿萝倾听,连连摇头:“事情并非如此。五年前,这儿确实发生了坍塌,但这是有预谋的,不是偶然。”南夜心感不妙,仔细听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别的鬼魂提起,当时有人故意施法弄塌山体伤人性命,只为了给厉鬼提炼法力。不仅如此,有个猎鬼师还助纣为虐到处捕抓孤魂野鬼,敢抵抗的当场就被猎杀了。和我一道抓来这的阿莲就是被太阳曝晒而亡的。”南夜对绿萝所言将信将疑,猎鬼师居然猎杀普通的鬼魂,真是闻所未闻:“你是被抓来的?不可能,鬼是离不开所死之地的。”“那兴许人家法力高强呢!”水无月关切的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我是在被抓来的路上偷偷逃走的,为了不被发现才躲在这千丈崖底。”南夜越发觉着不对劲:“人在死后六个月,鬼的记忆便逐渐消亡,从而在两界迷失,执念重者或有恶念的皆成厉鬼,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你既是五年前就死了,那为何没有迷失?”“因为我的记忆还未完全消亡。我记得自己叫莫浅芷,还记得有一件比性命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必须等到一个可以帮我的人。”“你记得是什么事吗?”绿萝迷茫地摆手:“兴许回到我的家乡能想起来。”“你的家乡是?”“清瑶溪附近的集镇。到底是哪个我记不清了!”
      三人交谈了些许问题,南夜听后一头雾水,心中疑虑乱作一团:普天之下的猎鬼师屈指可数,绿萝口中所说的究竟是谁?什么人法力高深到可以操纵厉鬼脱离所死之地?提炼厉鬼法力又有何居心?难道西山村和北岭村的事真有联系?“啊……”绿萝聊得正欢,突然捂着喉间说不出话。水无月不明所以,走过去想看看怎么了。绿萝着急地指了指喉咙又朝水无月摆摆手,意思是不要看。水无月看她的表情很慌张,非常担心:“我看看。”于是摘下绿萝脖子上的纱巾,看到的一刹那,水无月讶异地半天说不出话,只见绿萝白皙的脖颈上划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尤其是喉咙那,口子下方血迹斑斑,深红而刺眼,异常恐怖。南夜对类似情况司空见惯,一点不惊讶:“想是她没法力支撑刚才的模样了,休息片刻就好。”“为什么会这样?”水无月担忧,“刚才还好好的。”“鬼身上的伤是生前造成的,绿萝用自己的法力掩盖掉,如今她法力没了,伤口自然就会重新显现。”“意思是她是被人割喉而死的?”南夜不做声,意为默认。水无月气愤极了,之前遇见的小思被掏了心脏,现在绿萝被人割喉,难道这是同一个禽兽所为?我一定要将这败类找出来!
      南夜心下不安,心想还是去冥府问问无常鬼使较为妥当。他压低斗笠嘱咐水无月:“天快亮了,别让她照到阳光,我出去一趟。”“去哪?”“冥界。”说罢便向洞口走去,忽的整个人消失在清冷的夜幕中,只听闻“嘶嘶”的风声。水无月微张小嘴,掩不住佩服之情:“冥界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阴曹地府?太不可思议了,南夜居然可以在人间和地府自由来去。”边说边搀起绿萝,扶她到山洞最内侧,避免被阳光伤到。
      眨眼间,南夜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灰蒙蒙一片,没有月光没有星辰更没有花草鸟兽,总归是切肤般的死寂。南夜倒是轻车熟路,他笔直前行,穿过多重迷雾,赫然矗立在眼前的是一扇几丈高的石门,横阔约摸五十步,门扉上雕出两只罗刹脸,面目狰狞。石门左右两侧双峰对峙,高约几丈,威严之感不言而喻。石门上端刻有“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似是给迷途的野鬼指引方向。南夜立在门口若有所思,石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烟雾一浪一浪涌了出来。南夜踏步进入,石门随即关上,只见不计其数的野鬼漂浮在空中,冲入耳膜的便是满天的嚎叫、幽怨或呻吟,而脚下这条悠长的青石板路即俗世所说的黄泉路,路面坑坑洼洼很不平坦。野鬼见南夜无不恐惧急忙齐刷刷地后退,让出可以行走的空间。
      南夜在黄泉路上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忘川河,河岸两边长满了火红的曼珠沙华也就是俗世提及的彼岸花,艳丽如血,给这充满死亡的地狱献上了唯一的风景。忘川河水呈暗黄色,里面漂浮着无数不愿轮回的野鬼,它们在水中挣扎不舍放弃前生记忆,最终被河水腐蚀殆尽融入其中。南夜走到渡口,俯下身问河边的摆渡使:“黑白鬼使两位大人可曾拘鬼渡河?”摆渡使是一位头戴蓑笠,须发皆白的老翁,只因生前作恶多端死后被判生生世世在忘川河上摆渡,接引亡灵,令他只能眼睁睁看别人轮回,自己却永无翻身之日。老翁听是熟悉的声音,驼着背慢悠悠转过身:“啊,是南夜呀!好久没见你来冥界了。”“老翁,无常使可有来过?”“最近俗世有异事发生,冥府的鬼使们都出去了。不过看这时辰,白大爷该是要回来了。您要不在此稍候?”南夜应了声,又问:“老翁可知俗世有何异事发生?”老翁唉声叹气的,伸手捋捋胡子:“我老也不清楚,但看鬼使的神态似有惊天动地的祸事啊!”南夜心想,难道与我遇到的异事有关联?
      正思考着,后方传来声音:“老翁,准备渡河!”这一听便是白无常白大爷来了,老翁连忙捡起竿子,做好准备。他头戴一顶高帽,上有“一见发财”的字样,通体一身白袍,右手拽着十几根锁鬼链,身后牵着数只小鬼。右手怀揣白色法器哭丧棒,据说是由人骨而制能勾魂魄摄野鬼,上系一铜铃与黑无常相通。他满脸笑盈盈的:“哟,这不是南夜吗?居然想起来冥府了。”白无常打趣说,“难不成想通了?”南夜难得一笑:“不,我有事问你。”白无常将鬼丢到冥舟上,让老翁引过去,这才有空和南夜叙上一叙。
      “你怎么隔这么久才来一趟冥府?阎罗可生气了!”白无常脸色惨白,近看有些吓人,但说话的语调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你们猎鬼师是直接跟冥界签订契约的,每月月圆之夜猎鬼师都会来向阎罗复命,就你例外。”南夜面朝忘川河,看着娇艳的彼岸花,幽幽地说:“每次回来阎罗都劝我轮回重生,我不愿听。”白无常走上去拍拍肩膀:“我明白。可你两百年契约已到,阎罗也是不想耽误你。”南夜面色如霜:“此事暂先不提。我来这是想问你几件事情。”白无常听他语调沉重,心知要问之事绝不一般。“我在猎鬼时获得消息,曾在北岭村有猎鬼师通过杀害凡人捕捉孤魂野鬼来给恶鬼提炼法力。你可否知晓此事?”“什么,猎鬼师竟会做出这种行为?各地鬼使并没有上报与我。”“我也不敢确定消息是真是假,就想来问问你。”“你们猎鬼师与冥界的契约一签即成,不尽职不到时皆不可解。莫不是哪个猎鬼师反悔想毁了这契约,利用恶鬼作恶?类似的事在两百年前发生过。”南夜摇摇头,实在难以判定。
      普天之下具有猎鬼师体质的人少之又少,而自愿成为猎鬼师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因为猎鬼师与冥界签的契约都以百年计数,大多人无法接受长期与危险相伴,若不是有深重执念的人是不可能接下这种差事的。像南夜就是为了避免轮回而立下契约,也是六个猎鬼师中最强大的。还有五个猎鬼师分别是慕辰、暗影、梦断、月琴和瑶华,他们成为猎鬼师的理由不尽相同,南夜只知其中慕辰为了他妻子的病能痊愈,契约内容大概是猎杀一只恶鬼便可将自己一日性命过渡给他妻子,暗影说是为了赎罪而走上猎鬼师这条路,具体是什么罪孽无从可知,还有月琴则是为了下次轮回能遇到她心爱之人。至于梦断和瑶华,他对俩人知之甚少,亦不知二人成为猎鬼师的理由,看来此事越发有趣了……
      南夜不自觉地叹道:“若我们六人之间真有毁约逆行的,那凡尘又要遭殃了。”白无常卷起嘴角,嗤笑他:“我们冷若冰霜厌恶人事的凌南溪什么时候变成心系俗世之人了?”“我不是说过别再提这个名字吗?”“行行行,我不提。你来冥界就为了这一件事?”南夜漠然,他确实还想知道水无月的事情,可终究有些冒险,细细思量一番后他谨慎地问:“你可知魂魄会因何缘由失去记忆?据我所知,魂魄和肉身的记忆是永恒的,不可能忘记。”白无常撩撩高帽边的丝带:“确实如此。不过人为世间万物灵长,智慧超群,奇奇怪怪的事多了去了,也许会存在魂魄失忆这种事。”“那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将其记忆封印?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其渺茫。”“嗯……”白无常听着头头是道,猛地反应过来,“你遇到魂魄失忆这种事了?”南夜假装淡定:“没有,随口问问罢了。”“那就好。为避免不必要的祸乱,长时间滞留在冥俗两界的魂魄需要带来给阎罗审问,你可千万别徇私。”“我可不像你。”南夜反讽一句,白无常顿时哑口无言:“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来开涮。”
      一百年前,白无常在抓鬼的途中遇一妇人,面目憔悴,他好奇心一起就跟着妇人同走,不曾想老妇人竟来了处湖泊,意欲自断性命。白无常情急之下施了法术救了妇人一命,并幻成人形出现在她面前,寻根究底才知晓老妇人的儿子不仅不尽孝道而且嗜酒好赌,时常对其打骂,她实在是无法忍受才走至今天这步。白无常虽是鬼使但毕竟还有恻隐之心,听完老妇人的哭诉自然是火冒三丈,当场答应老妇人必定为她讨回公道,于是便去了老妇人的住所现出本尊,把她儿子吓得差点猝死。阎罗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把他丢入地狱受烈火之苦,十天后才放他出来。白无常自知不该徇私枉法,介入凡尘俗世,虽不后悔帮助了老妇人,但也告诉自己绝不再犯。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提到这事了,没想到南夜居然还记得。
      “听摆渡老翁说最近有异事发生?”白无常面色忽的凝重起来,过了半晌才开口讲话:“最近几个月来,各处厉鬼横行杀害了无数生人,我等鬼使正忙于牵渡亡灵、消灭厉鬼。有几个鬼使在打斗之时差点丧了命。”“厉鬼横行?虽说有些厉鬼吃了生人法力大增,但它们早已失去人类的智慧根本无法使出强效的法力,既能重创鬼使的仙体,这其中绝对不简单。”“是,而且很多厉鬼竟脱离了所死之地,在俗世间肆意杀戮,造成了很多意外死亡的冤鬼,冤鬼中有一部分拥有极深的怨念逃脱了抓捕,转而成为新的厉鬼。来回往复,要不了多久,冥界和凡尘秩序必将大乱。”“什么?”南夜联想到绿萝说的话心中一惊,难道世间真的有人拥有如此高深的法力,能够打破万物规律?“我打算向十殿阎罗禀告此事,以免种下隐忧。”“此事确实不容小觑,我在千丈崖遇到的恶鬼数以百计,法力超群,其中一半以上是被人强制脱离所死之地捕抓而去的。缠斗过程中幸而它们不会控制法力力道,我才勉强得胜。”“嗯,看来这事有着必然的联系。待我禀明阎罗,再作打算。”南夜眼眸深邃,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白无常看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忍不住套他话:“你有话直说无妨,我不似黑大哥般无情。”南夜转过脸,用请求的语调说:“我想麻烦你帮我两件事,一是查出五位猎鬼师契约的真正内容,二是查一个叫莫浅芷的生卒年及生前所在地。”白无常瞟了他一眼,念道:“你深得阎罗信任,大可直接去问契约之事。至于那叫什么莫浅芷的你找崔判官的生死簿一查便知,何须硬要我来?”“你又不是不知,阎罗一见我就苦口婆心劝我轮回,我实在招架不住,你去禀报事宜时顺便帮我问上一句。再说那崔判,公私分明,铁面无私,不是阎罗的命令他怎可能给我看生死簿?还需白使帮忙。”白无常倒爽快,他咧嘴朗笑:“行,这忙便帮了,七日之后在此相见,我把所查之事告知与你。”“嗯,那我先回俗世了。”南夜作揖欲走,白无常喊道:“下次你可得把斗笠摘了,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南夜抬起右手摆摆,视为再见,至于摘斗笠嘛就恕难从命了。
      水无月遵照南夜说的在山洞里等他回来,绿萝则静心休息了会,精力好了些。月光渐渐散去,清晨的太阳正慢慢爬上山头,南夜却还没音讯,水无月禁不住有些心焦。“啊~”绿萝一声惊呼使水无月回过了神,她跑上前问怎么了,只见绿萝的脚被洞顶的阳光直射到正冒着白烟,而绿萝脸上疼痛难忍的表情显露出鬼魂的无比脆弱,她赶紧扶绿萝到山洞内侧,才保住双脚没被阳光融化。水无月略感心疼:“你死后一直活在黑夜里?”绿萝不以为然,灿烂地傻笑说:“是啊。黑夜有黑夜的美。白天我想永远看不到了吧!”随即眼神又忧郁起来,“可是已经五年了,我还没找到能帮我的人。这千丈崖底根本没人来,我那比性命还重要的事该怎么办?好害怕,终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东西忘的一干二净然后变成厉鬼……”水无月粲然弯眸,安慰道:“我求求南夜,他是很厉害的猎鬼师,也许愿意帮忙。”“真的吗?”绿萝半信半疑,“他看着好不近人情……”“南夜外表孤傲冷漠,心底却是很纯善的。当初我被困在法阵中是他救了我,后来又答应帮我找肉身,他可是我变成魂魄后的第一个朋友呢!”水无月全心全意相信着南夜,抬头看看外面日头当空,嘴里嘀咕,“他去冥界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俩人天南地北地瞎聊,甚是投缘,就像很久不见的好友。“我以后叫你无月姐姐可好?看样子你比我大一两岁。”“当然可以。哈哈……”“无月姐姐,你找肉身可有线索了?像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很快找到才对。”“我?漂亮?你乱说什么呢?”水无月脑海中浮现出画师描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肖像,大肉包脸、水桶腰、五大三粗的身躯,天呐,不能再想了。绿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水无月一番:“无月姐姐是个大美人呢,衣服很衬你。我不撒谎~”说着,朝光滑的石壁上一挥手,“你去照照,就知道我没骗你。”水无月捏捏脸蛋,别把自己吓散了才好,她慢悠悠地走到石壁前,半天半天不敢睁开眼。绿萝使劲怂恿她,她才缓缓睁开双眼:“这,这是我?”呈现在水无月眼前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眉清目秀的女子,一颦一笑楚楚动人却不失开朗,身着精致的服饰犹如出水芙蓉般秀雅。身形匀称,画像中人与她简直天差地别。水无月伸手去摸石壁,又左右看了看自己,仍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这真的是我?画师画出来的跟石壁上的这人完全不同!”绿萝晃着脑袋痴痴地说:“这是我用法力变的镜子,不会有假。无月姐姐就如镜中模样,很美。画师定在捉弄你!”水无月明白了,她气得呼呼喘气:南夜这个家伙居然耍我,害得我白找了那么久的肉身。
      “你俩在说什么?”南夜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水无月和绿萝身边,绿萝胆小被吓得打了个寒噤。水无月正要找他算账,阴沉沉地叫他名字:“南夜,把那画像给我。”南夜不知她要干嘛就从怀里掏出了画像,绿萝抢来一看顿时捧腹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这怎么可能是我无月姐姐,这根本……哈哈……根本是头母熊嘛!”南夜瞧见了石壁,心想:哎呀,当初找画师给水无月画肖像纯粹是猎鬼无趣,寻点乐子逗弄逗弄她,现在可好被发现了。这下该如何收场?水无月冲到南夜近前,怒视着他:“你为什么要糊弄我?你可知我为找肉身跑了多少家医馆?闯了多少家民宅?废了多大的劲?现在到好,我付出的力气都白费了。”
      南夜也不辩驳,看她说话中气十足的模样看来分散的魂魄已经稳定了,只是阴气还不足仍需调理,霎时心里如释重负,莫名欢喜。
      他史无前例地拍拍水无月脑袋,语气也温和了很多:“画像的事是我不对,原谅我吧!”水无月懵然,这是南夜说的话吗?“拿去喝下。”他转而把一小玉瓶丢到绿萝手里,“这是冥界忘川河河水,亡灵喝了便能在白天行走。”绿萝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水无月,水无月点点头她才闭着眼睛一口喝了下去。“南夜,我想求你一件事。”水无月心知已经多次麻烦南夜了,如今又要他帮绿萝,难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不料,南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你想让我帮绿萝回到她的故乡,记起她那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水无月惊呼:“你怎么知道?”南夜歪着脖子睨她一眼:“你这滥好人的心性我已见识过了。我自会帮忙的,给她忘川水也是为了方便和我们一起行动。”绿萝听了兴奋不已:“无月姐姐,我可以回到故乡了。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啦,猎鬼师!”水无月开心归开心,但对南夜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去了趟冥府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别高兴的太早,你连自己是哪个集镇村庄的都记不清,我们只能慢慢来。清瑶溪两岸集镇众多,找起来也是要废点力的。还有你的法力切不可伤害生人,否则……”一盆冷水哗啦啦浇下来,绿萝立马蔫了,水无月连忙鼓励:“我找肉身也要很久,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别人的。”绿萝撅起小嘴,乖乖点头。“你去冥府那么久有什么收获?”水无月问。“收获自然是有的。详细情况回到客栈再说。走吧!”
      水无月走出洞口,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感叹噩梦过去,终于重见天日。绿萝却怯生生地躲在洞口,不敢再多走一步,她毕竟在黑暗中呆了五年,对这阳光始终存有畏惧。水无月回头一看,见绿萝神色纠结,便走回去牵起她的手:“放心吧,没事的!”绿萝看水无月眼神笃定,心里对她产生莫名的信任,于是做了个深呼吸,满怀期待地跨出洞门。
      出了山洞,久违的光明迎面而来。这崖底不同崖上那般死寂,空气中没有什么异样的气味,不冷不热的清风送来一阵阵泥土的芬芳,青草野花开满山涧,煞是美丽,只是这雾丝丝缕缕,久久不能散去。绿萝欢呼雀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阳真暖,风景好美,我居然能见到世间的白天,太棒了。”她跳着步子转着圈,衣袂飘飘然活泼地像个小仙子。水无月被她感染,脸上笑容嫣嫣然。
      虽出了山洞,可现下该如何回到北岭村是个大难题。南夜从容自若地说:“沿着清瑶溪源头的水流方向走就能到。”大家心中才有了个着落。
      身后高树上,一个人影扶树而立,与西山村出现的别无二致。他静静地看南夜一行离开,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