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64、非晚之城，十里花圃（六）

　　有时，我参加舞会都会想起很多人，然后会心痛，心痛后仍然会微笑。
　　我看见依梵和辰阳在一起，他们笑得好开心。
　　“没想到叔父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在我印象中，叔父是个严肃漠视一切的人。”身边的申允浩笑着说，“其实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只是因为婶婶的缘故才会使依梵和晟楠订婚。现在终于回归正常了。”我望了一眼徐姝薇，问出了我想要问的问题。
　　“徐女士有姐妹吗？”
　　申允浩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不解他眼神中的深意从何而来。
　　“你对依梵很关心？”他问。
　　“我和她是朋友，关心她很正常吧。”我不以为意地说。申允浩看上去有些失落，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婶婶有个孪生妹妹叫徐婳薇，据说与某个男人私奔了，搞得婶婶一家很恼火，下令不准再提起这个人。我也是偶然听父亲提起的，据说叔父以前很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不见后，叔父才不情不愿地娶了婶婶。”申允浩靠近我的耳旁，轻声说。
　　“不过我觉得那都是瞎掰的，我爸爸喜欢八卦又爱瞎编。你要知道，婶婶和叔父那时都有了依梵了，叔父为人淡漠，却对依梵很是疼爱，如果不喜欢婶婶，怎么可能会这样呢。”申允浩一本正经地样子很好玩。
　　我们相视而笑，而后我看到晟楠独自坐在一旁，忧郁而冷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红酒。他的手指在漫不经心地画着什么，他的神情真的好像某个人。申允浩要去办些事，我们便停止了跳舞。我离开申允浩，走到他面前，他抬头看我，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涂鸦，却忍不住惊讶，继续看了一眼。
　　“你见过这个女孩？”我诧异地问，“你认识如尘？”
　　“对啊，怎么了？”他诧异地看着我，“我不该认识她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今天走。”他淡淡地说，然后不耐烦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如尘也发现他的神情像谁了吧，所以他才有机会。我想起风凌轩，想起心若，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还记得上次大家是不欢而散的，他们希望我不要管这些普通人的事情，他们有自己的经历，自己的生活。可是我把依梵当做朋友，又怎么能明知道她有危险，而不管她。他们无法理解我，而我同样无法理解他们。
　　我别过脸去，莫名地有些难受，我只好一个人来到外面的游泳池。坐在泳池旁，任风吹在脸上，我想或许这样我会好受点。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申允浩的声音。我忙回过神，转身看着他，笑了笑。
　　他笑着走向我，说：“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然后我看到他的手里的盒子打开了，一天水晶项链，如花瓣般的珠子一颗接一颗，似曾相识。
　　“我本来想送钻石的，可是我碰见一个人，他说把这送给女孩，更能讨欢心。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想起，有一次我和秦枫去参加舞会，我正站在镜前，试戴项链。风凌轩进来了，他笑着说：“不如我送你一条项链吧。”
　　那时，我们住在开满桃花的别墅里，他的手指在我的脖子划了一个圈，桃花顺着他的指尖在我的脖子上游走，最终汇成了一条项链。
　　“你在做什么？”我疑惑地问。
　　“我在讨女孩的欢心啊。”他笑着答道，没有看我，只是盯着镜子里的我。然后，他走了，花瓣散落在地上，我的脖子上依旧空空如也。
　　在回想过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场景突然闪入我的脑海，突兀的，没有任何预兆。
　　年轻的王子正站在镜子前，为他的准新娘试戴项链。他在温柔地微笑，他在温柔地亲吻自己的准新娘。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那个王子长着一张和墨谦相似的脸。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听见申允浩着急地问。我看着他，好难受，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我喜欢你，亦姗。”我听见申允浩说。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菡心。”墨谦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那么温柔而深情，对我而言却是可以划碎我灵魂的利刃。终于，我还是忍不住了，因为真的很痛很痛，眼泪不断涌出。我看看他着急的面容，缓过气来，忍住泪水。
　　“对不起。”我说。我看到他用不愿相信地看着我，他的吃惊，是我无法想象的。
　　“对不起。”我说。他做了一个让我停止说话的手势，他忧伤地说：“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我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可以说的理由，所以我难过地低下了头。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我木然地点点头，我更加难过了，我说：“他不喜欢我，他有爱的人，可是我就是忘不掉放不下。”
　　“不可以给我机会吗？也许有一天，你会放下呢？”申允浩有些局促地问。
　　“他就像在我的脑子里生根了一样，时不时都要跳出来提醒我他的存在。”我轻声说。
　　水晶掉落在地上，宛如当年的桃花，宛如掉落在那个陌生的宫殿大理石地板上碎去的项链。我往后退去，远离他，向后倒去。我想知道在水里窒息的感觉，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希望水是通灵的，那么也许我可以透过水，看到墨谦的身影。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水晶棺里面的依梵躺在那里，她已经死去。我惊讶，惶恐，然后失去知觉。
　　我睁开眼睛，迷茫中，我看到了墨谦的脸，他紧张地看着我。然后我哭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我说：“我好想你。”然后，我看到他慌忙把我推开了，我摔在地上。没人了解我的悲伤，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也说不出什么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谁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但是，我知道，我该离开了。
　　“我又梦见那个神秘的女人了，这次她和妈妈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谈话。”依梵说，她的声音平静地令人吃惊，“我看见花落的时候，花流下的泪凝聚在一起了。我听见那个男的说，那泪可以常保人的容颜。”
　　我的心抽了一下，我看着她。她的眼睛看着我，不带任何感情。
　　“我快要死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她说完，起身走了。她似乎已经看穿生死，生死似乎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舞会上，她和辰阳订婚了，她的愿望实现了。
　　我感到悲伤，可是却无奈，我想我改变不了生死，永远不能。
　　“我要走了。”我叫住她，说。她转身，脸上有了表情，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