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207、润曦之城，晚夏亦殇（六）

　　风堇与我的婚约已经解除，我和他终于再无瓜葛。歌舒雅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她眼中看到了释然。此刻的她看上去幸福满满，她又是那个爱甜美微笑的女孩了，一如我当初见到她时那样。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这样的结局已经弥补了一部分。
　　我不知道墨谦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对过程并不在意，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雅雅，你这么好，一定值得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男孩陪在你的身边。我对她说。她傲娇地昂着头，认可我的话。
　　那是当然。我们的生命那么漫长，遇到的人千千万万，总有那么一个爱我至深。她说。
　　我们都不怀疑她的话，我们坚信所有善良的人都会得到幸福。
　　爱情又不是生命中的一切。卿华如是说。我和歌舒雅相视一笑，她朝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脸认真。
　　我还是想谈恋爱，想要人陪我，不喜欢孤家寡人没人要。她说完，还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好像那孤寂悲催的生活已经降临到她头上，她急需要人安慰。
　　我们都笑了，很轻松。
　　风堇带来的阴影在慢慢消散，虽然我们在帮助他，撮合他和歌舒雅，可是我们同时在防备着他。
　　雅雅恢复部分从前的记忆，我们一直在守着她，所以对于风堇的努力我们看到了。可是知晓曾经发生的事情的卿华，却一直没有放松。
　　曾经他也是这样爱着歌舒雅，可是他选择了仇恨，毁掉了很多人的生活。
　　虽然他的仇恨在淡化，可是我们没有忘掉，杀伤力可以匹配仇恨的野心。很多人为了至强的力量也可以舍弃所有，歌舒雅手中掌握的力量太吸引人，带来的未知灾难也更恐怖。所以，我们只能装作相信，却无法真正相信靠近歌舒雅的人。
　　事实证明，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多余的。
　　墨谦说你很爱他，我相信他的心中一定也有你的位置的。歌舒雅说。
　　可是亦姗，我总觉得你值得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男子，有一定的位置还远远不够的。她说。
　　我摇摇头，墨谦于我，像个守护神一般，像启明星一般，他指引着我走向前方，他的陪伴让黑夜不在孤独。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墨谦那段时间对我很好很好，只是我并没有从他眼中看到爱意。
　　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我一定要成为他心中的那个人，我要代替那个女孩来好好爱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终做不到，我会帮他找到那个女孩，让他可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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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静静跟在墨谦身后。无数次，我压制着内心深处逃离的想法。我的潜意识在告诉我，我的理性在告诉我，前方危险，我必须离开。
　　我不愿意，我不要就这样离开，我是那么傻傻地相信着墨谦，我相信这个曾经为了我打破死神规则的男人不会伤害我。
　　墨谦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所以他怎么会伤害我呢？我告诉自己。
　　我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卿华一定听错了，他怎么会把我交给恶魔？他怎么可能伸手将我推向地狱？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我相信卿华一定误会了什么，所以就算他此刻正带着我前往一个陌生的危险的地方，我依然相信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他一定会陪着我，在最关键的时候，或者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会带着我离开。
　　我像往常一样和墨谦分享着发生在我、歌舒雅、卿华身上的故事，当然都是一些好的，幸福的事情。那些悲伤的，残忍的过往，我才不要告诉他，他听了心里一定会不舒服的。我想他可以快乐，可以被幸福传染，虽然没有什么效果。
　　墨谦，我有没有告诉你，在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在最后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了。他猛然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子酸涩地疼着。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放大了我心中的不安。我朝他甜甜地笑了。
　　墨谦，虽然你是死神，可是于我而言，你是启明星呢？我身处黑暗，摸不到方向，看到你，我才知道路在何方。我轻声说。
　　墨谦，你现在知道你对我而言多么重要了吗？所以不要让我绝望，不要像卿华说的那样待我，求你。我在心里哀求着，可是面上不显。我想让他看看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我拥有的美好。
　　你有一次逃走的机会。当这几个字从墨谦口中吐出时，我才知道原来语言可以如此伤人。
　　没有解释，告诉我真相，解答了我心中的困惑。如果心间一朵盛开的花，那么此刻它已瞬间枯萎。
　　这一次，不会有人帮我了，我将要面对的命运谁都无法预计，可是我并不觉得恐惧，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心已完全空了。
　　我是死神，从来都没有善恶的概念。墨谦说。我恍然想起，这句话他一直在强调，只是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只知道无论他是善是恶，我始终喜欢着他。
　　竟然如此，为何还要给我逃离的机会？我听见自己问。
　　就当还你对我的一往情深。他说。
　　一往情深，换来他将我送给别人，然后在别人的地盘，解了我的禁止，这样就算偿还了。
　　我终于明白，我的情，是多么的廉价，廉价到只够换几分钟逃生的机会。
　　我该怨，该恨的，可是我在这一刻，竟还傻傻地爱着他对菡心的爱情，羡慕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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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华出现的时候，我是觉得意外的。我以为当我不听她的劝告，一意孤行，当我们那样大吵一架后，她至少要生几天气不理我的。
　　她面无表情地来到我的身边，我知道她在气着，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看到她，我很想笑，其实我一直很想笑，从离开墨谦的那会儿，我就一直在一边逃离一边忍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笑？但是笑意明显已经掩盖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如果我笑了，卿华一定会停下来，她会分析我到底怎么了，然后想解决的办法。此刻，思考会浪费她的时间，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完全按照她计划的路线，争分夺秒地逃离。我的情绪并不那么重要，不能让卿华因为我出事。
　　战斗猝不及防地发生，那一天，我第一次尝到杀戮的快感。
　　不用片刻地思考，直接取人性命，畅快淋漓。
　　当受伤无法避免的时候，我挡在了卿华面前。
　　卿华的拥抱是温暖的，死亡逼近是平静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死去，虽然很痛，可是心终于平静了，我感觉到自由。
　　卿卿....我想说再见，可是看到她的眼泪，那纯澈的眼眸被泪水淹没，我却无法说出口。
　　终于有一次，不是我看着我的朋友离去了，变成了我在朋友的怀中离去，对我而言，应该算是好处吧。对卿华而言，她只是在体验。想到这里，突然很希望她没有恢复任何的感情，依旧那样麻木洒脱地活下去。
　　如果我还可以活下去，我会听你的，我会放手。我冲卿华笑笑，向她保证。她笑了。
　　真的吗？你会选择一个深爱你的人，和他在一起，永远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吗？她问，眼泪滴在了我的脸上。果真是个温暖的人，连眼泪都是温暖的。
　　卿卿....你的眼泪好温暖....谢谢.....我不知道她是否听清，我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眼皮重的再也睁开的时候，终于还是缓缓合上了。
　　余光触及处，墨谦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
　　我又救了你一次，我们之间结束了，亦姗。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他说。墨谦的声音很好听，耳朵听到了时候感觉会怀孕一般。只是我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再也看不到他的模样，其实这样也好。
　　我原本便属于黑暗，此刻只是归于黑暗的怀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