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204、润曦之城，晚夏亦殇（三）

　　极乐鸟在前方飞舞，绅士地邀请我们走进森林深处。
　　直到它慢慢在身后化作了尘烟，我才知道它们是幻化而成的。
　　茂密的森林里，清风徐徐，带来杜鹃花清甜的香气，阴凉甜美的气息让人感觉无比的惬意。
　　那个一袭白色巫师袍的少年背对着我们，当他听到我们发出的声响后，缓缓向我们转身，他俊美倾城的容颜首先映入眼帘，然后他的微笑如花开一般在脸上轻轻绽放。
　　我叫歌霏羽。他的声音拂过耳畔，挠过心底，有些痒痒的。
　　卿华。他礼貌地朝卿华点点头，然后直直看向我。
　　你一定是夏亦姗小姐。他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你和传说中的一样美貌动人。他对我的困惑给出了解释。
　　我静静坐在篝火旁，听着他们关心地询问着歌舒雅近况，雅雅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慢慢放松，最后恢复原本的模样。
　　她那么活泼生动，手舞足蹈地叙说着外面的世界，她看上去快乐而满足。
　　歌霏羽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艾葵薇钦羡而怜惜地看着她，所有人都围着她，他们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都是和气。
　　如果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应该会很幸福的吧。我这样想着。
　　风笛声响起，那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曲子，明明轻快，明明在讲述着一个怦然心动的故事，我的心却莫名地被惊了一下。
　　是苦涩？是哀伤？我不知。
　　你怎么了？歌霏羽望着我，一脸关切地问。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带下来晶莹的水滴，晃着我的眼。
　　这是什么曲子？我有些木讷地问。
　　《天使和精灵》。曾经有一位天使爱上了一个精灵，为了可以陪在精灵身边，她堕下神坛。歌霏羽看着我。
　　我仿佛看到了那样一个场景，深蓝的天空，洁白的双翼，坚定的眼神，朱唇轻启，叙说着自己的誓言。
　　我愿堕入轮回，只为续这一世情缘。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流的更欢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压制着一般，呼吸困难。
　　我向歌霏羽告辞，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人群，走向森林深处。
　　我很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很用力地将眼泪忍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竟然会为了一个自己幻想的场景而难受不已。
　　那个天使如愿和精灵在一起了吗？身后传来响动，我以为是歌霏羽过来了，于是开口问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内心深处，我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还没有听到答案之前，就已经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天使是不可以有爱的。许久后，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惊愕地望去，风堇从树上轻轻飘落下来。
　　这已经是很古老的故事了，每个人都知道天使的爱情是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的。他和我说着话，眼神却一直瞅着不远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歌舒雅的笑颜完全地展露在眼前。
　　你打算帮助风堇赢回雅雅的心？卿华望着我，如果她能够有些情绪，我想此刻眼中充斥的应该是不可置信。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风堇深爱着雅雅，不然他不会如此努力地寻求巫族的原谅，不会让雅雅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雅雅的心里一直有风堇，即使已经失忆，她依然无法爱上任何人。过去的已然成为过去，她们也该往前走了。我对卿华解释。
　　我希望雅雅快乐，幸福。卿华沉思了片刻，轻声说。
　　风堇城府太深，并不一定适合雅雅，如果雅雅可以爱上其他人，我想应该会好很多。卿华说。
　　如果她可以爱上其他人，早就爱上了。我忍不住叹息。
　　是该让她们重新尝试一下，也许结局会变好也不一定。卿华说。
　　那时的杜鹃花那么明艳，摇曳在山间。
　　犹记得满天飞舞的风筝，上面赘述着刻骨的思念和爱慕。
　　歌舒雅在风中低下头，难掩嘴角微扬的狡黠。
　　他真的很喜欢我吗？她似羞似怯地低声询问着我们，带着微微的颤音。
　　他曾经伤害过你，所以不要那么容易原谅她。艾葵薇笑着提醒。说完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举手做出保证。
　　我一定会好好监督她的。我再三保证着。
　　调笑间，我们将空间留给了男女主角。
　　只是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远离，而是躲在一旁屏住呼吸偷听。
　　那天的天气很好，空气很清晰，鼻腔内充盈着我们三个身上不同的混合香气，很淳很香很好玩。
　　那个时候，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着周围的人都可以幸福，祈祷着这幸福的时光永存。
　　如果可以更加幸福，没有人会愿意记住那些悲伤的往事。
　　如果可以更加幸福，没有人会一直计较过去的恩怨情仇。
　　我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着，所以笑的很开心。我甚至想到了未来，我想着有一天，当我让墨谦感到幸福的时候，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计较过去，不会再牢牢守着那个回不到的过去，不会念着那个永远想不起模样的人。
　　风堇不会再辜负歌舒雅了，无涯会一直陪在卿华身边，而我，会好好地守护墨谦。有一天，我会说那是我的墨谦。想想都觉得很开心，想想都觉得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
　　凄凉悲惨的生灵，在恐惧中求生，在颤栗中死去。冷漠的笑音从头顶上空传来，带着嘲弄的意味。
　　我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是他眼中的得意无法隐藏。
　　为什么？我轻声问，我听到了声音中的颤抖。
　　你似乎很喜欢问这个问题，你总是在寻找着原因，可是你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问。
　　难道只是好玩吗？只是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的生命，然后轻易将生命夺走的权力？我接着问。
　　他朝我俯下身来，用力地掐着我的下巴。
　　夏亦姗，看清楚我的脸，记住我的脸。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我眼中变得扭曲而狰狞，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恨，那么深的恨，不知道从何而来。
　　我很难将眼前的脸和最初的那张脸联系在一起，他们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个阳光爽朗，一个阴沉邪恶，一个充满了希望和乐观，另一个被仇恨和愤怒所困。我不由得可怜他，可怜他失去了那个最美好的自己。
　　你在可怜我？他的愤怒愈深，指甲划破了我的脸，很深很深，我甚至听见指甲摩擦颧骨的声音，疼痛在脸上随着那滑过脸畔的鲜血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