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188、翩舞之城，幻境之森（六）

　　你都已经选中了鱼莘作为你的王后，为什么还要她接受你的游戏呢？琉沙不解地问景乐。景乐朝琉沙做一个鬼脸，没有想到狼王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我选中了她，可是还没有完全了解她，趁着这些时日多了解她一点。景乐不以为意地说。
　　那你该多去和她沟通交流，而不是在这里偷偷看她。你了解她，她不了解你也不行的啊。琉沙无可奈何地说。
　　她以后会有很多时间了解我，不在乎这一时。景乐不以为然地说。他又笑了。
　　看来那个女孩又做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了。琉沙心里想着。
　　这样只怕会被误认为在玩弄她，被那个女孩误会，婚事还能正常进行吗？琉沙心里担忧着。
　　我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听见琉沙心里隐隐的担忧。
　　原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鱼莘。我思虑着，琉沙的眼神不经意地望向我，我们视线相对时，我看到她嘴角微扬，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一般。
　　莲修很喜欢你。我和莲溪站在凉亭里赏雨的时候，她不经意地说。想到那个可爱的少年，我微微一笑。
　　我也挺喜欢他的。我说。
　　那就留下来，陪在他的身边，他已经十五岁了，再等两年他便可以娶你。莲溪温和地笑着。我一愣，她看着我，我在她的眼中竟然看到了认真。
　　等到你被转化成为狼人，你脸上的伤痕都可以消除掉，你就不再是个丑女了。我相信有这么漂亮的眼睛的女孩，一定会是个美人。她安慰着我。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这个世上除了他，我很难再喜欢任何人。我还答应他，等他想起我时，如果依然想要娶我，我便嫁给他。如果这辈子我们都无法在一起，可是只要可以在他身后默默喜欢他，知道他曾经也喜欢过我，我也已然知足。我浅浅一笑，说。
　　你不会改变主意吗？她问，脸上没有了情绪。
　　我喜欢莲修，只是当他是个弟弟。我不适合莲修，不仅仅是我们身份的差别，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婆婆说过，你们族人很少，我想繁衍的能力一定很重要。我说。
　　是啊，繁衍，这就是景乐出题的想法吧，想要我流泪，让我再次拾起情感。莲溪脸上的落寞让人无法忽略。
　　婆婆的死是一个插曲，葬礼结束后，游戏就开始了。
　　莲溪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葬礼上流下眼泪的女人，而这个游戏的第四关是，讲一个可以让莲溪流泪的故事。
　　你最爱的人是谁？我忍不住问。莲溪淡然一笑，伸出手接住从天空飘落的雨滴。
　　他在我的手心里。她轻声说。我困惑地望着她。
　　是这块玉佩的主人吗？我望着她手里的玉佩，问。
　　她摇摇头，向我伸出手，我看到清澈的雨滴在她手中，竟然没有溜走。
　　雨？我望着她。
　　是秋天的雨，我爱的人叫秋雨。莲溪温柔地笑着说。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莲溪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的快乐和温柔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还伴着苦涩。
　　他在哪儿？我轻声问。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只见过他一次，只知道他叫秋雨。莲溪说。
　　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竟然等了一生。我的心震惊了。
　　你不觉得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男子，毁掉自己的一生很不值得吗？我看着她，轻声问，她望着我，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我知道她想说我也是如此，又有什么立场来数落她。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我说。
　　从前，有一个被森林环绕隐藏在深处的国家，与凡尘隔绝，却不失繁华和热闹，那里住着魔法师、狼人。她是这个国家里贵族的一员，从小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着。有一天，小小的她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从此，她的心中有了那么一个人，虽还不是爱情，却足以铭记。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也进入了那个男孩的心中…我缓缓说着故事，尽量学着蒂芬妮那平淡的语调。说到快乐时，我忍不住开始微笑。
　　真是美好的爱情。莲溪不无羡慕地笑着，脸上充满了憧憬。
　　我们都忍不住羡慕那些美好的爱情，那些甜蜜的曾经，那些渗入生活点点滴滴的蜜酱，总是让我们跟着喜悦。我们沐浴阳光，于是忘记了去看身后那偷偷靠近的乌云，以及乌云背后的暴风雨。
　　如果蜂蜜中参杂了致命的毒药，由我们的至爱端到我们面前，温柔沁人的笑语哄骗我们一饮而尽。那时，会如何？
　　如同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细细包扎，爱人笑靥如花，然后在草药中放入了食人蚁。那时，会如何？
　　可是无论多痛，多恨，我们都无法逃避，回不到的过去，好不了的伤痕。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我想要的爱情，我甚至连被背叛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可能会是我，我依然会痛会难过。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知道什么？莲溪望着我，她看上去很难过，只是还没有流下眼泪。
　　告诉我，爱是多么美好，又是多么残忍，你到底想说什么？莲溪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臂膀，她的指甲划入了我的血肉，她紧紧盯着我，想要一个答案。
　　我的平静吓到了她，我知道她在脑补一些东西，她和秋雨是站在敌对面的，这在某一点是和歌舒雅与风堇那么相似。
　　相似的背景，会不会有着相似的悲惨结局？这就是她此刻想的。
　　虽然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相见相爱相守乃至相别离的场景，但是真正被他人用另一个故事来展现时，那么直观的感受，那悲伤的结局会压抑在她的心头。
　　她将自己代入了故事中。
　　秋雨被他的族人葬在疏竹林了，巫族和狼族的纠纷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决不允许这种禁忌的爱恋发生。雪风说。他的语调永远是那么的冷漠，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我见过的最冷漠的死神的语调都比不上他的声音那么让人寒冷。
　　我总是相信人是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变得如此麻木不仁。
　　你叫什么名字？雪风突然问我。
　　我叫夏亦姗。在他第一百八十一次问我的名字时，我依然平静地轻声回答。
　　秋雨爱你。许久后，在她平静一些时，我轻声说。
　　为了可以和你在一起，他愿意摆脱自己的身份，他愿意接受长老院的考验，九死一生，最后伤痕累累地通过了。那一天，他跪在地上，放声开心地大笑，任由雨水冲洗满身的血污。他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他想给你他构想了无数次的你们的未来，那构想支撑着他一直走到最后。我轻声说。感动吗？她当然会感动，有什么比自己深爱的人爱着自己更让人快乐的呢？特别是刚刚，她还将自己套入了那个悲伤的故事中，想着爱人会背叛自己。
　　她很快恢复理智，她困惑。
　　长老院失信了，他死在了疏竹林，魂飞魄散。如果我看到自己的表情，我也会被自己的残忍吓到，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结局？
　　莲溪尖叫，咆哮，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音撕碎了雨帘，穿透了雨声，响在宫殿的上空，久久盘旋。
　　莲修飞奔而至，当他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眼中尽是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