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110、黎星之城，故园遗梦（五）

　　“是林翊？你的意思是林翊取走了艾葵薇的心，为了救我。”舒伊看着风堇，不敢相信。
　　“他不是这个意思。”我那时惊慌地忙着解释，却怎么都觉得无力。
　　“原来我已经死了。”舒伊呆呆地说。
　　“我不会怪你，但是夺心之恨，我怎么可以忘记？”艾葵薇眼中有伤心，有悲愤，有怨恨。
　　“原来你所有痛苦的根源是我造成的。”舒伊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那么悲伤，那么惹人心疼，一如泪流满面的艾葵薇。
　　“可是现在大家都活着不是吗？都好好的，为什么不摒弃前嫌呢？”灼华说。
　　“真的好好的吗？林翊一直都在刺杀风堇，他一直都希望灭口，不是吗？如果不是漠王子的话，风堇早就死了。”艾葵薇冷冷嘲讽说。
　　“可是最后，他还是下不了手，说明他不是故意的。”风堇试图劝解说。
　　“他取走了我的心，将我丢进无尽的黑暗之中，你说这不是故意的。”艾葵薇瞪着风堇，看样子，她是不会妥协的了。
　　舒伊一直都没有再说话。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要舒伊把心还给你吗？”秦灼华说。
　　艾葵薇偏过头，没有说话。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秦灼华惊讶地看着她。
　　“你体会过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明明想要爱，却不能爱，遇到爱，都会失去，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有多么痛苦，你知道吗？”艾葵薇的痛苦显现在脸上。
　　“我不想舒伊死，但是我一定要让林翊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一阵沉默后，艾葵薇说。
　　“你想怎么做？”舒伊难过地问。
　　“我不会杀他的，毕竟他是你的至爱，但是皮肉之苦，他必须忍受。”艾葵薇一脸决然地说。
　　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我们还以为艾葵薇会杀了林翊呢。
　　只有舒伊一脸忧伤，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在心疼林翊。
　　“没有关系的，林翊身体强壮，一点点皮肉之苦，你还担心吗？”秦灼华安慰她说。
　　她冲秦灼华笑笑，但是没有说话。
　　艾葵薇的痛苦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却可以了解，想爱却不能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自己的心在朋友的身体里，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我后来才知道，艾葵薇所受的痛苦，远远比这要多，而那时，我们还曾经在心底深处为她的举动感到一丝失望。艾葵薇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却成为了准王妃；她虽然失去了心，却还是好好活着，而舒伊如果没有心一定会死掉；她虽然无法爱上任何人，可是越王子爱她甚过一切。
　　我们都觉得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们要面对的是将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而又无知残忍的想法。
　　我们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活着？
　　那天夜已深，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风堇现在在做什么呢？我翻来覆去地想。
　　干脆去看看好了。我对自己说。我很高兴自己想到了这个好主意，立马起床穿上衣服准备出去。
　　我像只猫一样踮着脚轻盈地走下楼，开了门准备出去。
　　我被门外的人影吓了一跳，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我吓着你了吗？”舒伊问。她一袭白衣，站在月光下，像一个仙子一般。
　　“没有，不过你在干吗？为什么不睡觉啊？”我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看着她问。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才对吧？你想去哪儿？”舒伊笑着问。
　　“没有啊，随便散散步。”我摸摸鼻子，尽量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
　　“那早点回来哦。”舒伊笑着说。
　　我胡乱应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走了。
　　“替我向风堇问好。”舒伊突然说，我一惊差点被绊倒。
　　“好吧，我就是去看他，就是去找他，怎么样？”我摸着开始发烫的脸颊，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脸皮厚一点。我看着舒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舒伊笑了，她看着我，突然有些严肃。
　　“我很高兴有你们这些亲人，我以前就像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伯父给我失去的父爱，伯母给了我失去的母爱。而你，就像我的孪生妹妹一般，我真的很爱你们。”舒伊走到我身边，理了理我的刘海，轻声对她说。她那么温柔一拂，让我的心也跟着柔和起来。
　　“自从你来了后，我就不那么爱爸爸妈妈了。”我调皮地眨眨眼说
　　“因为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给了你一个人。”我说。
　　“我生气了，吃醋了。”我说。舒伊知道我在使小性子，她宠溺地看着我。
　　“真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来回报你们的爱，我 ，一无所有。”舒伊忧郁地说。
　　“爱是平等的，你已经用你的爱作为回报了啊。”我笑着冲她说。
　　“快去吧，有你陪着，相信风堇一定会更努力的。”舒伊收起了快要流出的眼泪，笑着说。
　　如果我是个细心的女孩，我会发现舒伊眼中的忧伤和不舍，可惜我不是，那时的我整个心都跑到风堇那里去了。
　　舒伊留下书信，不辞而别了。
　　林翊受刑回来后，没有见到舒伊，就已经猜到了。
　　“林翊：
　　我想起了那些发生的事情了，它们并不是我的噩梦，它们真实地发生了。那些无辜的生命，那些被我杀害取之血骨的生命，闭上眼睛，我就能听见它们的哭声。他们在求救，他们的声音里满是畏惧，他们害怕。如果不是艾葵薇的心带给我的坚强，我想我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林翊，你知道吗，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愿意将我的心，我的血奉献给你，我可以原谅你对我所做的，可是我不能原谅你对其他人所做。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才不计较，我知道艾葵薇有多压抑自己内心的仇恨，我知道秦灼华有多么的为难。希望我的离开，可以对他们有所补偿。我决定回去，回我们来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我的母亲，虽然我知道我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但是我还是会偶尔想她。见了她之后我便会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独自生活。林翊，我知道你爱我，你会为我做很多疯狂的事情，可是这是不对的。我走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了，你将会更加自由。请不要再做伤害他人的事了，要知道，你伤害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我一直静静站在林翊身后，听着他又笑又哭，又怨又恨。
　　“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林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泪滴下，被泪水洗涤的明亮双眸望向我们，那里的痛楚至深，却已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