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杂货铺》落花照离人

14、白民（中）

　　白民国的冬天一向难捱，天与地都是一片素白，就和这里的人一样，没有丝毫别的色彩。在极度的严寒与满目的苍白中，这里的人们很少出门，更别提在外面刮着大风雪的时候了。

　　森林里的积雪有成年人膝盖那么高，同雪一般白的少年背着一团裹得厚厚的东西，迎着风雪艰难地前行着。少年大约是人类小孩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体还很单薄。

　　“纤锦，你冷不冷？”乘木一边抬手挡着风雪一边扭头想看看自己背上背着的“东西”。

　　“我不冷，哥。”原来那是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和少年一样雪白的面颊上隐隐浮现出几抹红晕，“你累不累？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哥哥不累，我们得尽快赶到都城，找到药神，让他治好你的病……”乘木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而纤锦听了之后却没有太多的喜悦。母亲生下她后就去世了，只给她留下了一身的病痛。他们没有父亲，兄妹俩相依为命。而这几年为了治好她的病，哥哥什么办法都给她试了，然而依旧毫无起色。

　　“哥哥，那真是从昆仑虚来的药神吗”纤锦伸出手抱住乘木的脖子，想替他挡一挡风雪。

　　乘木急了：“快把手放回去，这么冷你受不了的！”

　　“我不！哥哥也会冷啊……”纤锦眼眶红了红。

　　乘木现在没办法制止她，只好无奈地加快了自己赶路的速度：“听说药神治好了很多人的病，肯定是真的，他也能治好你的。”

　　纤锦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问：“哥哥，如果我的病永远都治不好呢”

　　乘木眉头紧锁：“别胡说，一定能治好，无论用什么办法……纤锦还能活很久很久，知道吗？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

　　纤锦把脸颊贴在乘木的后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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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追上怕是来不及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毕方看了眼信上的内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扭头对烛阴说，“你先联系上天吴和女娲，让他们加快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

　　“嗯。你……你也别太担忧，他好歹也是那个人的转世，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虽然毕方装得很镇定，但和他共事了几千年的烛阴还是看穿了他镇定下的慌乱。

　　“……嗯，我知道。”

　　毕方闭上眼睛，手中的信纸已经被他捏出了褶皱。他应该早点赶回来的，他早该想到，这世上凡体仙根之人，钟槐必是其中一个。纵然他前世如何厉害，可今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修道之人而已……

　　“已经跟他们说了，我们也赶过去吧。”烛阴安慰性地拍了拍毕方的肩膀。

　　毕方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在这里担心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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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农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乘木好不容易打听到药神的住处，就急忙带着纤锦赶去了。

　　神农替人看完诊，刚回到住所就在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接过少年背上的女孩，神农走进屋内，将她安置在卧榻上，用神力探查她的病情。

　　乘木在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一边又担心着自己的妹妹。

　　没过一会儿，神农皱起眉：“这孩子的体质，似乎与寻常白民国的人不同啊……你们是亲兄妹？”

　　乘木闻言，浑身轻颤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妹妹。在发现她早在神力入体时就陷入沉睡后，又暗自松了口气。

　　神农转头看着神色有异的乘木，心下了然道：“这孩子的身体与魂魄不一致。这里的子民虽不是神仙，却也是神命仙体，可她虽有神命，可这身体却是凡人的，自然受不住，迟早会崩溃。”

　　“……其实，纤锦是我捡来的，但是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我就编造了一个故事……我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她被我捡到了，就是我的妹妹了，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乘木暗自握紧了拳头，“神农大人能救救纤锦吗？”

　　神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

　　乘木呼吸一滞，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神农的手臂：“您不是神仙吗？怎么会……救不了她呢？”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神农闭上眼，“这就是命数，谁也改不了的，任何妄想逆天改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乘木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地抱起还在沉睡的纤锦，离开了。

　　在凛冬刺骨的寒风中行走在寂寥的街道上的少年，怀中抱着睡得安稳的女孩，背影看上去孤独而又哀伤。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少年急忙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风雪，刚一放下手，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的斗篷的人。

　　“想救你妹妹吗？”那人开口道，声音粗粝而喑哑。

　　乘木眼神一亮，但想起神农说过的话，又渐渐暗淡下来：“神农大人都救不了，你……”

　　那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是被碎石刮破的砂纸一般，乘木皱眉捂住了纤锦的耳朵。

　　笑声戛然而止：“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你也信？救不了？他只是不想救罢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救不了难道你能？”乘木警惕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你是谁？”

　　那人冷笑了一下：“别那么多废话，想救你妹妹，就跟我走。否则，就看着她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乘木看了看纤锦，又看了看那个人，一咬牙就追了上去。

　　“哥说过，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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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槐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洞穴中，四周并没有人。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发现除了晕倒前闻到了一股异香之外，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嘶——”钟槐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手臂已经麻木无知觉了，不动还没什么感觉，稍微动一动就开始疼了。

　　“你是外面来的人吗？”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传来。

　　钟槐闻声，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在地上蹭啊蹭地往那边去了。

　　“你是谁？”接近了钟槐才发现这还有一个人。

　　这是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年，长得就跟山海经里对白民国的人的描述那样。身披白发，全身上下都是白色，连眼珠都是。当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时，还有些怪瘆人的。

　　“我叫乘木，你……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事说来就有些复杂了——我叫钟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怎么才能出去？”

　　乘木摇了摇头，身体动了动，牵扯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钟槐这时候才发现少年左脚的脚踝上连着一根两指粗的铁链，限制着他的活动。

　　“看来我们同病相怜啊……”钟槐无奈地笑了笑。

　　“我妹妹被他带走了……”

　　由于少年声音太小，导致钟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来了？”

　　乘木抱着膝盖，少年单薄的身躯微微擅抖着，说话声带着点鼻音：“他说他可以救我妹妹，我相信了……可他杀了好多乘黄，死了好多人，很多和你一样的外来人……我害怕，想带着妹妹逃出去，结果被他发现了……”

　　钟槐想抬手摸摸少年的头，但想起自己现在双手都被绑着，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妹妹现在在哪？”

　　乘木摇了摇头，眼眶红了：“不知道。”

　　“那你口中的‘他’又是谁呢？”

　　乘木依旧摇头：“我不知道，他穿着一件斗篷，我看不见他的脸……我只知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而且……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息……”

　　毫无头绪。

　　钟槐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等着毕方那家伙看到信之后来救他吗？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

　　看来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