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绒灵(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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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东蓬莱和西蓬莱合称蓬莱山，住在东边的是东王母，住在西边的西王母。东西王母本是双生子，外貌虽一模一样，然而性格却是千差万别，东王母温暖如春，西王母寒冷如冰。
从前的蓬莱山，东边是生机盎然的绿色，所有的土地和生灵都是绿色，而西边的一切都是冰冷的白色。那时候，蓬莱山上只有她们二人。
原本东西王母的关系很好，东王母为长，总是照拂着西王母。蓬莱冷清，二人相互陪伴倒也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可是这种平静却被绒灵的诞生打破了。
作为一只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还在蓬莱山的仙气环绕中诞生的青鸟，绒灵诞生之初就是一只神鸟。
最初西王母并不知情，因为绒灵是在蓬莱东山诞生的，东王母先感应到了绒灵的出现，并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宫殿，还替她取了名字。
“小家伙，我替你取个名字吧！就叫……绒灵如何？”东王母逗弄着这只颜色特别的小鸟，心情从未如此好过，“灵儿。”
绒灵睁着圆圆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里想的是：这个姐姐真好看。
东王母忽然生出了私心，原本在蓬莱山上诞生的一切都是她们共同的所有物，绒灵也该由她们一起抚养，而现在她却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和自己分享这个可爱的生灵了。
于是东王母将绒灵养在了自己的宫殿内，整日不出大殿。
绒灵长得很快，不出几个月就长到半身高了，这让东王母很是欣慰和自豪。
然而纸包不住火，东王母的反常终是让西王母生出了疑心。
绒灵第一次得知这世上还有一个跟东王母长得一模一样的神仙，是在她刚学会化形的时候。
她跌跌撞撞地从自己的寝殿里跑出来，想去找东王母分享这份激动和喜悦，却看见另一个女子在和东王母谈话。那个人长得和东王母一样美，不过看上去冷若冰霜，她还是更喜欢东王母。
绒灵悄悄地藏在屏风后面，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你一向不喜被打扰，我便没想要告诉你，想必你也不会照顾她的。”东王母蹙着眉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妹妹。
西王母冷笑一声：“那只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且不说我会如何，你如今却已是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东王母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你是气我没告诉你灵儿诞生之事吗？”
“我气什么？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西王母怒极反笑，看着面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处处不同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连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突然的安静让绒灵想贴近一点听得更清楚，却不小心碰到了屏风，发出了声响。
“谁？出来！”西王母如寒芒般的目光射过来。
绒灵有些心惊，低着头慢慢地从后面走出来，她每走一步都觉得步履维艰。
“灵儿？”东王母有些不确定，“你能化形了？”
绒灵轻轻地点了点头。
东王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快过来，你还没见过吧，这是我的孪生妹妹西王母。”
绒灵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西王母，又飞快地低下头。
西王母死死地盯着绒灵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西王母的眼神很复杂，她的眼中有绒灵看不懂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但她还是明白感觉到西王母对自己有深深的恶意，那种让她如坠冰窖的感觉，连魂魄都觉得寒冷。
再过不久绒灵就会明白，那种眼神叫——嫉妒。
没有谁知道西王母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就好像没有谁知道西王母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白色一样。那冷冰冰的白色，毫无生命力，也没有让人想要碰触的欲望。
可她生来就是白色，就是冰冷，她也无能为力。或许这就是她为何会爱上东王母的原因吧。
西王母冰冷，东王母温暖，所以她从小就爱黏着姐姐，从她身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温暖，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花草的气息。
虽然她们渐渐长大后，西王母就不能整天挂在姐姐身上了，但她每次抱她的时候，她都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你啊，还是小孩儿似的。”
可能这世上的生灵总是会向着能让他们温暖的方向靠近吧。
“姐姐，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温暖，而我却这么……”
雪白的少女坐在草地上，歪着头问身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东王母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这个嘛……因为泠儿需要别人的爱啊，有了爱就会变得温暖了。”
少女迟疑地问：“……那，姐姐爱我吗？”
“嗯，爱啊。”
少女脸上泛起粉红，有些羞怯地转过头去，可是这份羞赧并没有落入另一个少女眼中。
西王母殿内。
“姐姐啊……你不是说爱我吗？”西王母侧躺在雪白的榻上，手里拿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有着一张和西王母一模一样的绝美面容，女子肩头有一片飘落的花瓣，她正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前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这是西王母偷偷画下的，画了七天七夜，撕了重画画了又撕，最后留下了这幅。
西王母轻抚着那让她爱恨交织的人的模样。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但举手投足间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她深陷其中。
“姐姐，我现在好冷……”
西王母紧紧地抱住那幅画，想要从中汲取到姐姐的温暖，却不能从其中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
她突然发疯似的跳起来，挥手将那幅画撕了个粉碎，在漫天飞舞的雪白碎纸中，她哭得像个孩子。
她们俩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后来，趁着东王母外出，她将那只叫绒灵的青鸟捉起来关在了西王母殿内。
“灵儿？”西王母怨恨地看着她说，“你是灵儿，那我是谁？明明……我才是姐姐的泠儿……”
直到那一刻绒灵才幡然醒悟，原来是这样的啊。
东王母回蓬莱后发现绒灵不见了，就去问西王母知不知道绒灵去了哪里，毕竟蓬莱除了她，就只有西王母了。
“我把她关起来了。”西王母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因为她毁掉了我最喜欢的一幅画。”
“怎么会？灵儿明明在我宫里待得好好的……怎会无缘无故飞到你这里？还毁了你一幅画？”
东王母皱着眉，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姐姐，为了这只鸟，你竟然连我都不信了吗？”西王母语带嘲讽。
东王母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罢了。”
西王母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东王母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突然觉得她令自己感到陌生。
“……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虽然时光漫长，但我觉得很快乐……可是现在……”
东王母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还爱我吗？”西王母突然语气一变，带着一丝颤抖和恳求。
东王母张了张嘴，半天吐出一个字：“……爱。”
“不！！”西王母猛地站起来，尖叫着打断她，“你不爱！！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我还是如此冰冷？不是你说的吗？有了爱就会变得温暖……”
听见这句话，东王母突然想起来了一些画面，一些她很久都没有回忆过了的画面。她抬起头想说些什么时，却看见一团白光向她袭来。
东王母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倒在西王母怀里，西王母抱着她坐在地上，她的手轻抚着她的脸，神色有些疯狂地说着：“姐姐……我得不到你，我也不可能让别人得到你啊……”
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出了冥界后，天吴一直往东飞。
“本来，她也想杀了我的。”绒灵把自己尽可能地缩小一些待在天吴的怀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杀我，却将我的一缕魂魄封印在了东王母的神魄里，现在看来是一直让冥王保管着……可能是因为魂魄不全，因此我的记忆也不完整……”
天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可能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神要禁止神仙生出爱这种感情了。有多少恨，是因爱生恨？又有多少痛，是爱到心碎？
“天吴大人，你能帮帮她们吗？”绒灵抬起头用那双黑亮的圆眼睛看着他。
“你想让我怎么帮她们？”
“让她们……重新爱上彼此？”绒灵试探着问。
天吴苦笑着摇了摇头：“爱这种东西不归我管，我只能让她们忘记彼此，或是重新忆起对方，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绒灵闻言似乎是有些泄气：“难道我得去找月老吗？”
天吴嘴角抽了一下：“比起这个，你现在应该想想一会儿该怎么阻止她们。
”
“……我也不知道。”绒灵更加泄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绒灵忽然开口：“其实，神仙都是怕孤独的吧。”
没过多久，他们到了蓬莱。
这里和绒灵离开前几乎一模一样，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看到那两人大打出手的场面，他们甚至连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咦？怎么回事？”
就在绒灵四处寻找的时候，天吴注意到一边的榻上放着一张锦帕，锦帕中央是两颗神魄。
锦帕上面写着：
绒灵，神魄留给你，我们走了，以后你就替我们当这个王母吧。
勿寻。
溶，泠留
天吴将东西交给了绒灵。
我们曾经弄丢的东西，总会在最后回到我们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绒灵(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