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艺人》荒厂犬面

58、52离歌序【四】

　　姬宁晔的声音传来时，给人很重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将质疑说出口。
　　他怎么知道的？
　　他又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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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种种的问题在诧异过后，像被人猛拍进水中的浮木。

　　李成燏只对他说：“欢迎。”

　　明人不说暗话是真，阴影之中才能恣意生活的人却只怕都不算是明人。
　　他们冲动时沉默，一旦开口，必定经过深思熟虑，交锋时，一旦错了一个字，走错一步棋，就致命。他们会向对方开出一个个条件，这价，漫天要，就地还，实属见不得光、不清不楚的买卖。

　　李成燏在寒暄里布局试探，坦白话里又起褶子掩饰。
　　姬宁晔却三言两句，绕开所有他意图知道的，一双如暗泊似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宛如打量一个小丑，“你还是没猜对。”
　　“那，你想要什么？”
　　姬宁晔扫一眼眼前的酒液，不屑地笑起来，“也得看你有什么不是？”说白了，李成燏现在根本没什么东西是他看得上眼的。

　　姬宁晔继续说：“我能让你见贺峰，能让你发达。”
　　“也让我犯法，让我始终有把柄握在你手里。”
　　“丧家之犬喜欢乱咬人的？呵，需要么？要你死，随时随地。”

　　说着，姬宁晔一挥手，李成燏突然感到脖子后一凉，似乎有什么金属的物体贴在那。跟着，姬宁晔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来的一只灰色老鼠，头朝下，跌进李成燏的酒杯，转瞬起火。

　　火焰升起的一刹那湛蓝湛蓝的，跟着由蓝转黄，再变橙，以生命为燃料的色变。
　　老鼠的身躯扭动挣扎，烧焦的皮毛发出臭味，也不知道是先被酒呛得受不住还是先被烧痛。
　　玻璃杯被老鼠挣扎着掀翻。
　　原本浸在酒业中的半身也跟着烧着起来，在火中，它剧烈地抽搐，发出尖锐的叫声，慢慢地火势渐小，叫声也随之湮灭，只剩下焦黑的一块死肉。

　　李成燏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他想起了被活活烧死的Aaron。

　　姬宁晔轻笑几声，“现在，我可以带你去见贺峰。至于我要什么，等你有了，我自然会跟你拿。”姬宁晔又挥了挥手，原本抵在李成燏颈口的金属物悄然不见了。
　　李成燏感到这变化，立刻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当他再次看向姬宁晔时已经镇定下来，“好。”

　　他见到了贺峰，在一个怎么都没想到的会面环境里——姬宁晔经营酒吧的二楼房间内。
　　气氛一度凝固，直到姬宁晔的合上门时发出声响才打破僵局，但李成燏只叫了身上穿着拘留服的贺峰一声爸，便哽住了。他有些想不通，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贺峰还能从容如斯。
　　可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这样的举止却又情理之中。

　　他没发现这和薛齐想不通他的从容是一样的。

　　贺峰向李成燏招招手，说，“来。”似乎此处与家里的书房没什么两样。
　　李成燏走过去，接下贺峰看似顺手递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儿子要见你，等他见完，我自然送你回去。你安分点，别出这房间的门，否则，后果自负。】
　　贺峰轻声说：“打了个瞌睡，醒来，就在这了。”他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牵起眼角细纹，脸容更显沧桑。

　　“我……”李成燏欲言又止，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贺峰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因为突然开口而崩裂出两三条血痕，舔着湿润了一下嘴唇，他扫一眼身上的衣服继续说，“我的确违法了，所以要承担责任。”

　　李成燏抿紧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到了贺峰这样的身价，没几个人会完全干净，可也没几个人会锒铛入狱，“你一出事，大舅舅就派人来把妈接走了。”
　　贺峰不惊讶。
　　“是他吗？还是谁？”李成燏急着想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贺峰答非所问，“这对你妈妈来说是最好的，你大舅舅能保护她。”
　　“她应该由你亲自保护。为什么连律师都不请？她知道了会怎么想？你不能放弃，我爸从来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贺峰半开玩笑地说：“或许，她会后悔嫁给我吧？”

　　“怎么可能？”忽然，李成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家人的想法做法都和她没关系。她很爱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你这边。总有一天他们会改变他们的看法。”
　　“当初刚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我也这么想。总有一天，要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可至始至终在你妈妈家里人眼里，我都还是个穷小子。他们眼中，贫穷不能和是否有钱划等号。”他今天打算和儿子推心置腹，说出从来没有和谁说过的话，“我以前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的。从刚和你妈妈在一起，一直到你能记事，我几乎改变了自己所有的生活习惯，为了迁就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你爱她。”因为贺峰爱李荣珍，所以为她改变就不是牺牲，至少现在的李成燏认为这绝对是满分答案。
　　贺峰摇了摇头，“不，为了钱和地位。”
　　李成燏被这个回答击懵了，瞳孔微缩。

　　贺峰陷入了回忆，他道破了李荣珍曾在李成燏面前织造的一个又一个父母年轻时候浪漫故事的谎言。他们从相识，直到现在，看似是男方宠爱，女方任性，其实是男方知道得失，才选择这么做，而女方因为知道得太少，所以才毫无顾虑地相信感情就是全部。

　　“你从小生活条件优越，没过过穷日子，可能很难理解。我啊，是小时候穷怕了，打小的志向就是要赚很多的钱。可因为起点不同，别人努力一下可以跨过的栏，对我来说就像是百米城墙，难以逾越。我需要一个跳板。”
　　李成燏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以为你们和别人不同。”
　　“人大都相同。无论是谁，经历过连吃饱穿暖都困难的日子，就很难再把爱这种奢侈的东西放在第一位。”

　　“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婚姻不是靠感情维持的。”
　　“你对我妈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容忍她到这种地步？”
　　“我对她有责任。”贺峰忽然笑了笑，看着李成燏，“对你更是，但不仅仅是……”

　　李成燏深吸口气，打断贺峰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是谁做的和怎么帮你出来。”
　　贺峰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
　　“那是什么？”
　　“我是做错了，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以后要当心一点，没有我帮你把关…别太出格了。”以免落得像他一般的下场。

　　李成燏沉默半晌，低下头，“我知道了。”
　　贺峰突然问：“你相信你的朋友们吗？”
　　“什么？”他又抬起头来，不明就里。
　　“突然想到的，就问问。”

　　贺峰不会无的放矢，李成燏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却在这时候被打开了，来人是姬宁晔的手下，催促说时间到了，再不把贺峰送回去就会被发现。贺峰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李成燏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顿了顿，又说，“对不起，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太称职。”
　　李成燏眼神变得坚定，说：“我不觉得。”然后，用这种眼神目送贺峰离开房间。

　　即使知道这十几年和谐家庭背后是利益，也不能动摇贺峰在李成燏心目中的地位。

　　“他不告诉你的，我可以告诉你。”姬宁晔又再次宛如鬼魅般地出现。
　　李成燏这次没被吓到，淡淡地笑问他：“你到底是人是鬼？”
　　姬宁晔轻笑，“是神。”说完，立刻收了笑，不可一世地加上一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另一边，贺峰已经坐在了一辆黑色轿车上。
　　掌控着方向盘的男人问，“都说了点什么？”
　　贺峰眼神变得温柔，“说了点以前的小事。
　　比如，他小的时候，因为没东西吃，为了一碗豆腐把亲弟弟打一顿用绳子捆扎树上；遇见李荣珍时的不自信又不得不接近，故意装深沉；向来冬天都是三天左右洗一次澡的，和李荣珍在一起后每天都洗，此类的小事。

　　但如果仅仅这些，贺峰也还不会变成现在的贺峰。
　　触动他最深，令他再次脱胎换骨的事十七年前，当他隔着李荣珍肚子，感觉到一个拥有他基因的小生命在动的时候，他发现名利场上一切的地位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再是不可动摇的，心态一夜之间变了。

　　又几个月，李成燏出生了，刚出生时，他真是难看，皱巴巴的小脸，没有眉毛，眼睛眯成一条缝，还不爱笑……

　　为贺峰开车的人很惊讶，“别的没说？”
　　“别的从我口中说出来，效果不会太好。”他也和别的父亲一样，希望把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却也害怕宠坏他，希望他样样都比自己好，会成功，得到所有他父亲曾想得到的，不会走他父亲走过的弯路。
　　他和别的父亲略有差别的，大概就是，知道儿子不能用绳子牵着，也不能把作为父亲认为的将不会顺利的路堵死。

　　司机小声嘀咕了几句，说他总是无法理解贺总的用心。
　　贺峰笑了笑，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开车，给你准备的离职金在车子的后备箱里，以后我可不需要司机啦。”
　　“贺总……”司机欲言又止，感慨和不舍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