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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3心头鬼【二】 ...

  •   云以廷顺利地通过了海选。那天,人山人海,队伍排到了隔壁公园,他考场的三个评委却还他闲聊了一会,想来对他声线很满意,打算重点关注他。

      初赛分时段,下午一点,云以廷准时到参赛地点,比赛依旧顺利,走出考场时,甩甩头发,意气风发。唯独令他心有疙瘩的是,本来一早高啟说陪他一起来,结果临出门时那直男接了个金薇的电话,重色轻友去了。
      他越想越不爽,更是隐隐地感觉到这种不爽不对劲,脚就转了个弯,打算用冷水洗个脸,清醒一下,转换心情。

      厕所的窗开着,萧风穿堂,冻得他缩了缩,未沾到水光冷风拂面已令他清醒大半。

      来人后他一步跟着进来,问:“云以廷,是你吧?”嗓音好听,语气却冷过十一月底的风。
      云以廷不耐烦地啊了一声,来不及换气问一句什么,就被揪住了衣领,拽着转了九十度。他看见不止一个人。
      红色的水桶被人提了起来,因为晃荡,飞出几瘫水,甩落在地的声音很响,转瞬那桶里剩下的水劈头盖脸地朝他泼过去。

      再后来,他只能感到闷痛和刺骨。

      当厕所只剩下云以廷,先前还发闷着的痛变得尖锐,像种子发芽一般地生长开来,牢牢地锁住了肢体,逐渐满布了全身。

      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却总觉得有人要进来了,很快,有人会看见他被脱了光衣服又满是伤痕的身体。他没来得及直接考虑死亡这条最完美的退路,一时间只感到会失去所有尊严,恐惧成了他此刻的动力。云以廷竭力地支撑起身体,半跑半爬地把自己藏进一间隔间里,失败了三次,终于在第四次把门锁上。

      很臭,他像刚从臭水沟被捞起来。
      他身上被泼的污水是清洗过不知道几次拖把的,身边还有并不怎么干净的坐便器,地上的磁砖湿滑,他却没有力气站着,只能跌坐在角落里。

      很冷,手和脚似乎麻木了,痛感却没有连带着消失。
      脑子格外清醒,还能冷静地分析出他被人泼污水拳打脚踢的原因——同是参赛者认为他走后门。

      被人揍的时候,他好像还听见了熟人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以廷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他想过找手机,但手机在衣服口袋里,被那群人一起拿走了。如果手机还在,他会第一个联系谁呢?
      萧涵吗?
      不,是高啟吧。

      云以廷不会主动自杀,但他接受任何一个时间成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接受任何灾难,命运,亦或者意外,他没有求生的欲望,几乎从来不为来不及做什么事而后悔。
      结果,他会这么大无畏地死在厕所吗?哈哈,真是嘲讽。

      如果非要从鸡毛蒜皮的事情里找出点让他后悔的,那该是既然都要死了,早上就不骂高啟了。高啟在他和金薇之间选择金薇,不是天经地义么?

      眼前终于黑成了一片。

      昏迷之后,云以廷做了一个梦,在不知道是天堂地狱,还是给灵魂赶路的地方,他看见了高啟。背着光的人好像不止175,那身影从未有过的高大,看不清楚面庞,五官的轮廓也模糊,但这就是高啟。
      云以廷知道,他闭着眼睛,捂住耳朵,都知道。

      云以廷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死直男了,还是道个歉吧。

      江山易改,他脱口而出的和想的不同:“这时候你还来作死?早上被骂地还不够?”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漂浮,很轻,哑哑的。
      他正等着对面人的反驳,却不料等来了一连串的抱歉。
      在声音漂浮之后,肢体也有了漂浮感,是一种临空的感觉。这大概就是灵魂流失时候的触感,人临死前才能体会地到的。

      这下没遗憾了。
      直男道了歉,就说明云以廷骂地没错,他是对的。
      万事都得分先来后到。

      死没有他想得这么复杂,死后可能也不会再做梦。而他令感觉到漂浮腾空的完全符合牛顿定律——他被人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像才从噩梦中惊醒,云以廷一下子坐了起来,皮肤和骨头被拆分开,各自展示着一种痛,平分秋色。
      由于起得太快,他头晕地险些再次倒回床上,还没缓过来就发现他身边还躺着一个大活人,一只手臂搭在他身上增加痛感,正睁大眼睛盯着他——用那种看鬼一样的眼神。

      云以廷一把拍开他的手,瞪高啟一眼。
      高啟又道歉了,他很惊讶,很开心,很愧疚,几乎要哭了出来。高啟哽咽着的嗓门依旧很大,可云以廷耳边嗡嗡地根本听不清他在嚷嚷什么,只有一句,高啟用力擤了鼻涕后说的他听清楚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云以廷眼睛微微睁大,起床时积攒的、用来大吼让高啟闭嘴的怒气一扫而空。
      他面部表情微变,感到皮肤有点绷着,很不舒服,抬起酸疼的手想摸一摸自己的脸。动了一下,还没碰到脸,就先闻到了身上的异味,僵住。
      高啟还在絮絮叨叨,看见他抬起了手,立刻紧张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说:“你脸有伤,别碰,会感染的!”

      云以廷的手被高啟下意识放在心口的位置。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声音却沙哑地不行:“这么臭你竟然受得了,我去洗澡了,你把床单被套换换。”
      “你不能着凉!”才掀起的被子又被掖回去,“我知道你爱干净,帮你洗过了!”

      “啊?”音调高了八度。
      “我自己先洗了再洗你的。”高啟始终以为云以廷是有点轻微洁癖。

      云以廷问:“如果我是女人呢?”
      这次轮到高啟错愕。
      “如果我是女人,你也帮我洗澡?”
      高啟显得很为难,他很传统,男女之别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但当时,无论男女,他都要去把云以廷抱出来。“那让外婆帮你洗啊。”顿了顿,很认真地说:“你是女的,我会娶你。”

      云以廷虚弱地大笑起来,“谁嫁给你倒了八辈子的霉。”眼底深处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高啟也跟着他笑,附和着说,还好云以廷是男的,不用倒霉了。
      高啟真正的是烧了脑细胞地、小心翼翼地不想惹云以廷生气,却没发觉,云以廷眼底那层意味,越发地悲伤了。

      他们床边上有个老式衣厨,橱面上有一块斑驳的全身镜。
      云以廷想看一眼脸上的伤,那全身镜竟然被挂在柜子上的床单遮住,于是去摸床头柜上的镜子,但床头柜上也空无一物。
      “你把橱遮起来干嘛?镜子呢?”
      得到的回答是:镜子摔了,橱要遮灰,高啟不会说谎,云以廷一眼看出了蹊跷,“那把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给萧涵。”

      高啟哦了两声,手机乖乖交过去。
      用黑屏手机当镜子的云以廷看清楚了自己的脸——从脸颊到脖子根都发了疹子,一大块一大块的,边缘发红。
      他看得眉头一皱。

      高啟意识到不好,立刻把手机抢了回来,慌张地解释道:“就是发了点东西,萧涵说没关系的。刚才你手臂和腿上也有,很快就退了,一定是脸上没盖被子。”
      云以廷淡淡地说:“风疹块严重起来会死人。”

      高啟被他吓得跳了起来,找出云以廷能穿了外出的衣服让他伸手,“那你快跟我去医院。”
      “不去。”云以廷拍开高啟套过来的衣服。
      “你怎么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你死了有多少人会难过你知道吗?生命是最珍贵的,你不是答应我不轻生了吗?”

      “我死了,你会难过?”
      “这不是废话吗?只要你别想死,要我做什么都成!”
      云以廷笑了,半真半假地骗他,“去医院,医生会建议注射激素。激素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打了会变成大胖子的药。我会变成死肥宅,再也瘦不下去,这比我要我死更可怕。”

      “那怎么办?”
      云以廷拉住高啟的衣领,“你过来啊,我不能吹风,睡一晚也可能会褪下去的。”
      高啟半信半疑,“可你前面不是还说会死?不行,云以廷,你这样不行!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你跟我去医院!”

      “我家是开医院的,你相信我。”说着浅笑着把脸搁置在高啟胸前,听得到心跳的距离,“就这么让我睡一晚,明天没褪再去医院。”静了一会,补充道:“不许嫌我臭,是你没洗干净。”

      “不臭。”

      云以廷把手环在直男的蜂腰上,“再过来一点……”
      “哦。”
      云以廷又很轻地说:“我以后想活。”枕头上被一滴泪浸湿了一小块。
      “你说什么?”
      “困了!”
      “哦,睡吧。”

      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骂了高啟一句死直男。
      也不知道云以廷自己知不知道,这种像是被幸福融化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过。他一定以为这一辈子的真笑绝不会来自这种感情。
      隐隐约约的,亲情爱情和友情结合的产物在发芽。

      几个小时前。
      李成燏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讯,写着【你要捧的人我都会踩给你看。】他第一反应是兰,跟着又在群里问了问有没有人落单,结果一切正常。
      他以为是危言耸听的伎俩,没放在心上,直到高啟打电话给他,找萧涵问云以廷在不在他们那。高啟对他和云以廷早晨吵架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只提了他们吵架。

      李成燏这才想起来,他要捧的人,的确有云以廷。当初他听说云以廷要参加这个歌手选秀,跟何煜明提过,毕竟何煜明所在的华世娱乐是这次选秀的主办方之一。
      但他没办法一下子和高啟解释那么多,只能告诉他因为云以廷和他们走得近,被最近搞他们的人盯上了。

      没想到,高啟自责了。他认为云以廷这次出事是他的错,一边找一边决定,如果云以廷没事,他以后就不和他吵了。
      高啟找到云以廷的时候,人几乎是奄奄一息的,他背着他就往医院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打电话问萧涵。

      电话里,风声喘气声交杂,萧涵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但萧涵清楚云以廷对死亡的态度,于是说没事的,让高啟先带云以廷回住的地方。

      高啟还是第一次替人洗澡,不知道比给自己洗仔细着多少。高啟为云以廷在浴室放了个小板凳,在他背后垫一块浴巾,以免磁砖太凉,剪了一个塑料小盆,不让洗发水有机会进到他眼睛里。
      小心都藏在细节里。

      可大概就是洗得太小心了,臭味还有残留,为了这个高啟几乎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一个等到云以廷醒了阻止他再洗澡的法子。

      他别的不懂,只知道云以廷病了,发烧了,长了疹子,不能多洗澡。万一云以廷洁癖犯了,搓掉自己一层皮,那就大事不好了。所以,高啟就决定,一直在边上看着他,忍住不睡,并且在云以廷醒来的第一时间阻止他起来。

      直到云以廷醒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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