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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掌 ...

  •   正值雨季,黄河一带水患严重。临汾位于太原、郑州之间并未受波及,但受灾情所致城内涌进不少灾民,沿街行乞者甚多,另还有卖儿卖女的。

      走在沿街的青石板路上,所见所闻不禁让人唏嘘心生不忍。程沅沅打量着陈家洛的神色,见他皱眉不语若有所思,不知他是对时局不满还是在想余鱼同的事。

      昨夜在落脚的客栈,程沅沅与李沅芷不期而遇,但她的到来却是为送重伤的余鱼同。听说这位英雄少年的十四当家是在自家祖宅里被刺伤的,凶手是个靠卖身乞丐偷生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伤了他之后一刀抹了脖子。

      这其中的恩怨,李沅芷虽救了余鱼同但所知情由不多,许多事是陈家洛私下里对程沅沅道明的:

      多年前,因余家祖坟是块风水宝地被当地富户王家觊觎,串通知县巧取豪夺害死了余鱼同的双亲,逼得他申冤无门投身到武当山。所幸拜马真道长为师,更习得一身武艺得以报仇雪恨。而那藏身余家旧宅苟/且偷生的女子正是被余鱼同一剑杀了的知县之女,不仅亲眼看见亲爹死于非命,更亲历家宅被大火付之一炬。从此,她便流落在外,先被买入青楼,后因重病被赶出来不得不靠出/卖自己求生。

      此番因果,实在是可悲又可叹。

      “十四当家身边有沅芷和心砚照顾,应该没事的。”云层遮住了太阳,闷热的天气本就恼人,程沅沅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陈家洛喟叹道:“十四弟因自己害了无辜女子的一生深感有愧生受一刀,他心里定然不好过。”

      “携江湖义气报私怨,大概多半是这个结果。”若说杀了姓王的富户和知县算一报还一报,那一把火烧了知县家宅就是泄愤迁怒。余鱼同自责是应该的,说明他还有点良心。“凡事总有两面,就好比红花会的众位当家,不乏有因早年遭遇而入会反清的。”

      “程姑娘的意思,红花会反清也夹杂着私怨,有可能会如十四弟当年那般做得太过?”陈家洛何其通透,又怎会听不出来。

      程沅沅状似无意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对十四当家的过往很是感慨罢了。陈公子身为江湖第一大帮的总舵主,肩上的担子不轻,将来何去何从又是否真的利于百姓,可要好好想想了。”

      “前路何去何从……”陈家洛将目光投向沿街的人来人往,最后定在衣衫褴褛的灾民上,眼神变得茫然又凝重。

      有义父的遗命,他不得已做了总舵主,即便知道红花会是以反清为己任,但其实并没有对会中人人视为教义的反清大业感同身受。突然提及要挑的重担以及红花会的前路,他的确未曾深入想过。

      “程姑娘……家洛一时……难以回答。”

      程沅沅笑了笑,“我不过随口说说,不必那么当真。依我看,陈公子你既当了总舵主,也可遵从本心而治嘛。反正无论治国治家还是治帮,都差不多的。”

      遵从本心……陈家洛心中默念这四字,舒展了眉头,“程姑娘言之有理,家洛记下了。”

      之后,两人说起旁事,刚才的话茬就此揭过。

      陈家洛姐姐的夫家姓高,沿着街道一直往前,待看见大排长队的粥棚,赫然发现高府就近在眼前。

      海宁陈家乃清贵之家,临汾高氏亦是世代累官,算得上门当户对。高家能施粥赈灾,且受接济的灾民都能井然有序,可见家风不俗。

      陈家洛对亲姐夫家的印象不错,径自带程沅沅上门认亲,并拿出随身玉佩作为信物。起先守门小厮并不假辞色,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管家小跑着出来迎接。

      高家人丁不旺,已故的高老太爷和健在的高老夫人膝下唯有二子。陈氏是高家嫡长媳有管家之权,要说娘家弟弟前来探望下人们合该重视,但陈家洛少时离家,与他姐姐十几年未见,高家的人甚至都不晓得原来大夫人还有个弟弟。

      一路穿堂而过,引路的管家嘴上说着大夫人如何高兴等不及要相见,实则已忍不住打量了好几次,尤其觉得大夫人的娘家弟弟不像寻常世家公子,倒有几分江湖的随性不羁。尽管,他数十年守着深宅大院,并不了解江湖。

      走过三进的院子,等在东院正堂的陈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刚照面,便含着热泪起身相迎。

      经过一番相认,亲属关系明确,倒是没表错情。

      尽管两姐弟双手交握嘘寒问暖话家常的场面很感人,但大热的天儿还在门边罚站的程沅沅却只想赶紧坐下喝口茶。只是她今日为了避嫌特地换了男人穿的长衫,高家的管家大概把她当成了书童,很是嫌她没规矩,使劲打眼色让她不许乱进乱动。

      程沅沅不满地瞥了眼那老头,觉得他忒没见过世面,咋就看不出她隐藏的格格气质,哪里像下人!随即,重重地咳嗽一声,成功引起了陈家洛的注意。

      陈氏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位是……”

      “她是……”陈家洛刚要为姐姐引荐,忽然想到此间不是大漠草原亦非江湖,眼下又有许多人看着,话到嘴边变成了:“她是我的书童……心砚。”

      程沅沅:“……”

      ……

      客栈,后院。

      余鱼同昏睡了一天,眼看着太阳要下山才幽幽转醒。恍惚间,看到一抹倩影,“四、四嫂……”他呢喃道。

      “你醒了?”李沅芷没听清他说什么,栖身挨近撤了他额头上的湿帕子又摸了摸,“发热好些了,吃药吧……不对,应该先喝粥。”

      这声音……不是骆冰。心里划过一丝失望,然后看清了眼前明丽娇艳的脸庞,“李姑娘。”他唤了声,挣扎着起身。

      昨日李沅芷穿街走巷时遇见受伤的余鱼同,原想送去就医他却死活不肯走,只在他晕倒前听见了什么‘老宅’。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一处废弃的院子发现了尸体,然后安排人办了后事才又将他送到医馆,再然后找到了客栈。

      今日瞧他还是虚弱无力却偏要逞强,忙把他按回床上,“你好好躺着,喝了粥再吃药,不然你再病下去我就累趴下了,到时候可没人照顾你。”

      对于李沅芷颇带几分表功的嗔话,余鱼同并未留心,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总舵主他们呢?”

      “他和佳宁外出办事没回来,心砚出去找他们了。”李沅芷边说边托着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目光扫过他的脸,心里有几分美滋滋的。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人,连爹娘都没试过呢。也不知为什么,好像只要对着余鱼同,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似的。

      比起女儿家的心事,余鱼同不但不解风情,想到的却是程沅沅冒认武当弟子的事。当初他受胁迫不能外道,可眼下房中只他二人,正好求证:“李姑娘,你可知程姑娘除了曾在将军府为婢可还有其他来历?她说自己是陆师叔的弟子,你又知道吗?”

      李沅芷低眉顺眼的笑脸一僵,心想还真让佳宁猜着了。

      她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接着往他嘴里喂粥,晒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她还跟我道歉呢。其实佳宁不过是流落江湖的孤女,当初是怕被你们小瞧才说的……对了,她的芙蓉金针是我教的,也算跟武当沾点渊源吧。”

      孤女……程姑娘不像吃过苦的样子。余鱼同如是想,但转念想到那位受他所累自尽的女子,又深觉自己不该抓着人家的短处不放,或许程姑娘亦有自己的苦衷吧。

      他点了点头,“既如此,是鱼同小人之心了。多谢李姑娘。”

      真是个酸秀才!李沅芷摇了摇头,见他神色萎顿略显疲态,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先是喂了粥又给他灌下一碗药,然后笨拙地整了整搭在他身上的薄被,“你歇着吧。”

      她端着两个碗正要出去,忽又停住,“那老宅里的女子已经安葬……别多想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余鱼同心中涌出一丝感激和暖流。

      ……

      尽管出身官宦之家的李沅芷照顾人不在行也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但余鱼同凄冷彷徨的心总算得到些安慰。另一边出门寻人的心砚可就没那么好受了,自家少爷出去一整天都没回来,也不知亲戚家找到没有,会不会又遇见围剿的清兵,实在叫人担心。

      不能怪心砚乱操心,他从小跟在少爷身边平平安安,谁想到一出天山遇上红花会就开始多灾多难。如今乍一分开,自然不习惯。

      “早知这样,就不成全少爷了。”走在街上,不知去哪里找人的心砚忍不住自言自语,想到少爷带着程姐姐可能遇到危险不免垂头丧气。

      一不留神,正好撞倒路过的一队镖师,他们手里拿着画像好像正在找人。

      心砚抻长脖子想看看那上面画的是男是女,不料回过头恰好看见街那头走来的人——

      “少爷、程姐姐……”他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群镖师顺带瞧了眼少年跑去的方向,只见两个翩翩公子走来,其中一人的长相与画中倒有几分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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