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情》苏特

21、第 21 章

　　容璟并不知道这位东君是何许身份，但从敖凌恭敬的态度以及汀水龙君那近乎谄媚的语气中，大抵能判断出这一定是位在天界地位不一般的神君。他有些吃惊东君竟能一眼看出他身上有应龙之息，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呢？毕竟应龙之息也不是什么有形之物，得对应龙多熟悉才能如此敏锐的察觉到已经融入了他骨血中的那一丝应龙的气息啊？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东君的问话，站在他身侧的晏灵却是“啊”的一声，吃惊的盯着东君。
　　“你……”他很是疑惑的看着东君，“你长得好像……我见过的一个……”
　　他迷惑的眨着眼睛，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君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张端正而英俊的面庞充满了圣洁之气，晏灵摇了摇头，将自己脑内那个可怕的念头挥开。
　　“我长得像谁？”东君开口了，他看着晏灵，眼神中带着一丝兴趣。
　　“没，没有。”晏灵低下头，“应该是我看错了。”
　　东君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回了容璟身上。
　　“我想去汀山看看。”他开口道，语气波澜不惊，“你也跟我一起来。”

　　容璟跟着东君去了汀山——虽然那里现在已经夷为平地，什么也不剩了。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这位神君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东君伫立在汀山遗迹前，久久没有说话。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转过身，看着容璟，开口问道：“你在汀山内呆了多长时间？”
　　容璟如实答道：“一百余年。”
　　东君微微颔首：“也算难得，你是唯一一个陪他时间最长的龙族子弟了吧。”
　　容璟没有说话，他心里泛起一股伤感，这位神君应该是应龙当年的友人吧？还记得来看看他，也算是尽了一份情谊。
　　“他最后有留下什么话吗？”东君又问道。
　　容璟摇了摇头，惆怅的道：“应龙大人将他的力量传给我后，便消失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这也是他最大的遗憾，后悔为何没能在那之前再多和应龙说说话，好好道个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东君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喃喃的道：“他竟然一句话也没留下吗？”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衣袍随着水纹而波动，半晌，垂下眼帘道：“也罢，他也算解脱了吧。”
　　容璟心内想，都神魂俱灭了可不算解脱了么？也不知道是谁设下的这汀山之阵，如此恶毒，莫不是和应龙当年有仇？而应龙却临死前还称对方为挚友，也是令人费解。
　　东君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白沙，然后直起身来。他盯着手内的白沙看了良久，最后低低叹息了一声，将其拢入袖内。容璟心知那是应龙骸骨化为的沙砾，东君想必是睹物思人，借以凭吊吧。
　　东君又站立了许久，终于转过身来，对容璟道：“你继承了应龙之力，如果继续留在汀水龙宫，未免浪费。天帝令敖凌前来召你入天庭，看在你是我故人之后的份上，我有句忠言给你。”
　　容璟忙恭敬的道：“请神君指点。”
　　东君淡淡道：“你身边那只妖，虽天性未泯，但杀气太重，久留在你身边未必是件好事，你自行斟酌吧。”
　　容璟吃惊之极，万万没想到东君留给他的忠言竟是这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东君却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应，只是径直转身离开，回天界去了。

　　容璟心事重重的回到汀水龙宫，晏灵迎上来，关切的问：“那位东君大人对你说了什么吗，小璟？”
　　容璟看着他，心里突然一紧，为何总有人要让阿蛮离开他呢？二公主说是怕阿蛮成为他的累赘，好不容易阿蛮变强了，东君却又说他杀气太重——到底要怎样，他们才觉得阿蛮可以留在他身边呢？
　　他定了定神，对着阿蛮笑了笑：“没什么，东君想必是应龙大人的故友，来吊唁他的。”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别人说什么，是不是为了他也好，他都绝不会离开阿蛮。
　　汀水龙君没见东君和他一起回来，不由得内心有丝失望。东君在天庭位高权重，他平日里难得能说上一句话，好容易见东君竟然来了汀水龙宫，正准备大肆招待一番，不料东君竟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没打。
　　不过好在敖凌留了下来，对于这位南海太子，汀水龙君也同样不敢怠慢，在容璟随着东君前去汀山时，他就陪着敖凌叙话，探听他所来何意，然而敖凌只是随口和他聊了几句闲话，转头便和晏灵攀谈起来，汀水龙君不由得纳闷儿，这个小侍卫怎么看起来和南海太子这般相熟？

　　敖凌自当年益水龙宫一别，再未见过容璟与晏灵，如今重逢，自是高兴。他向来没什么架子，拉着晏灵的手笑道：“我听汀水龙君说，你也练成了一身本事？真是没想到，你和小璟儿都有如此造化。他也就罢了，毕竟是应龙后裔，你是在何处遇到了奇缘呢？”
　　晏灵羞涩的道：“我不想变成小璟的累赘，所以才拼命的要变强，我遇到了……”他顿了顿，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踆对他的警告，若是对任何人透露关于乌谷的一丝一毫，便将他的魂魄拘回乌谷，永世也不放他出来。以踆的本事，未必是吓唬他，况且精卫也说过，不能让外界得知乌谷的存在，他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出于对精卫的承诺，都不能提起乌谷、精卫、踆这些字眼。
　　“我遇到了一位神秘的黑衣男子。”最后他只能含糊其辞，“他自称是神，行事却类似于妖，他将我关进一个鼎内，逼我与无数妖物厮杀，最后我战胜了所有的妖，活着出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敖凌却听得胆战心惊，他没想到晏灵竟是通过如此残酷的法子得到了这一身本事，不由得大为心疼，柔声道：“苦了你了，阿蛮。小璟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他的大幸。”
　　他心里想，晏灵所说的那个鼎，应当是天界失踪已久的炼妖鼎，那原是玄武执明神君所持法器，后不知去向，如何落到了晏灵口中这神秘黑衣男子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汀水龙君轻咳了一声，适时插入话题，向着敖凌客气的道：“敖大人当年也曾代为管教过璟儿，也算得上是他长辈了。如今有件喜事，正想知会大人一声。”
　　敖凌不由得转头看他：“哦？不知是何喜事？”
　　汀水龙君笑道：“我有个女儿，名唤素瑶，与璟儿年纪相仿，幼时也常一起玩耍。如今璟儿也大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想将素瑶许配给他，亲上加亲，敖大人你觉得如何？”
　　敖凌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这……自然是件喜事，只不知小璟儿他有无此意？”
　　汀水龙君道：“非是我自夸，我那女儿人才一点儿不差，绝不会辱没了璟儿。”言毕，他向着站在远处角落的素瑶招手道，“瑶儿，过来。”
　　素瑶羞答答的走了过来，敖凌见她粉面含羞，身姿婀娜，的确是个美丽女子，正要开口夸赞两句，却恰好看到容璟自汀山独自一人回来了。晏灵忙迎上去，和容璟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起并肩走过来。容璟一眼看到素瑶，不由得疑惑的皱了皱眉。
　　敖凌向着他笑道：“方才你舅舅和我说，要把你表姐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啊？”
　　素瑶羞得满面通红，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着他。容璟一怔，对敖凌道：“可是，东君说你此来是奉天帝之命召我前往天庭？”
　　汀水龙君闻言不由得变了脸色，敖凌点头道：“不错，天帝得知你身具应龙之力，便令我前来召你入天庭。不过，这也与你的终身大事并无冲突啊。”
　　一听天帝要将容璟召去天庭，汀水龙君不由得大失所望，但所幸敖凌似乎对容璟和素瑶之事并无异议，如果瑶儿嫁给了容璟，那不论容璟被天帝授予何职，他终究还是与汀水龙宫脱不了干系。
　　谁料容璟只是摇了摇头，道：“多谢舅舅的美意，但我并没有成家的念头。表姐才貌双全，一定能觅得良缘，他日我定当重礼相贺。”

　　敖凌见他无意于素瑶，也不在意，笑道：“既如此，你便随我去天庭吧。”又向着汀水龙君道，“多谢龙君款待，我如今要带着璟儿回天庭复命，改日再来叨扰，告辞。”
　　汀水龙君一时之间措手不及，素瑶也顾不得其它，一把抓住了容璟的手，颤声道：“表弟，你……这些年，你当真对我从没有一丝情意？”
　　容璟不由得有些心软，平心而论，素瑶对他一直不错，当年他入汀山时，她还哭得梨花带雨，说他一点儿也不感动也不可能。可是，他对素瑶确实是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抱歉，表姐。”他慢慢的将她的手拉开，轻声道，“是我没有这个福气，将来你一定会遇到比我好上数十倍、百倍之人。”
　　素瑶失声痛哭起来，汀水龙君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冷冷道：“哭什么？就算学你姑姑那样终身不嫁，也没什么。何必为了个不在意你的人伤心？”
　　他见容璟去意已决，连素瑶都留不住他，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多作无意义的挽留。他既然对素瑶无意，又何必哭哭啼啼，徒增笑柄。
　　素瑶哭着跑走了，汀水龙君也懒得客套，只对容璟和敖凌说了一句：“两位请便，恕不远送。”转身扬长而去。
　　容璟默默叹了口气，走到二公主面前，还未开口，二公主挥挥手，冷淡的道：“我虽然帮过你，但于阿蛮一事上确实也负了你。你是感激我也好，记恨我也罢，我都并不在意。今后的路你自己走，不要再来烦我。”
　　容璟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最后还是深深向她一拜道：“多谢二公主一直以来的关照和厚爱。”
　　二公主欠过身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挥手示意他快走。容璟抿了抿唇，拉着晏灵，对敖凌轻声道：“走吧。”
　　敖凌笑道：“你舅舅和二姨倒是都有点儿意思。”
　　容璟笑了笑，应了声：“是啊。”
　　且不论他舅舅品性如何，骨子里还是带着三分傲气的，二公主就更不用说了，连与他多说几句话似乎都嫌多余。
　　如此也好，走也走得畅快，不必拖泥带水。
　　敖凌立于云头，容璟站在他身后，并肩站着晏灵，向着灵霄宝殿而去。未来如何，他并不知晓，但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将再不用寄人篱下，受缚于人。只要他努力，天高海阔，任他驰骋。

作者有话说

　　终于离开汀水龙宫了……以及小天使们求留言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