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母子 ...
-
裴若芷端坐在梳妆镜旁，看着里面自己的脸，伸手抚上了金灿灿的凤冠，从头顶，到脸颊，到玉颈，再到手上的镶珠护甲，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这一身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象征都摸个遍。
“臣弟已有意中人，不劳皇嫂费心了。”
想起殿上宋棣婉拒自己说的话，裴若芷痛苦地闭上眼一把攥紧了手，锋利的护甲刺到了皮肤上，那股清晰的疼痛瞬间让她清醒了。
“皇后娘娘！您可小心着点。”皇后身边的女官郑元慧上前抓住了裴若芷的手，搁在唇边吹了吹，“娘娘想什么这么出神？”
裴若芷任郑元慧拖着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轻启朱唇喃喃道：“阿蓁这一下是不能嫁到颜家了，裴家合适之人，便只有阿菱，今日殿上，本宫不过是试探一下他，他说，他有了意中人……”
裴若芷突然慌乱地转过头反握住郑元慧的手，像是小辈跟长辈撒娇一样隐隐有些哭腔：“这么多年了，本宫看着他一个人，没有正妃，便是连侧妃侍妾也未曾有过……怎么今日便说有意中人了呢……”
郑元慧抽出被攥紧的手抚摸着裴若芷的脸颊，声音像是春日里和煦温暖的春风慢慢抚平裴若芷的心：“娘娘，你不要这么着急，兴许晋王只是为了拒绝娘娘才这么说。”
“对，你说的对……”裴若芷嘴里念叨着，慢慢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殿中的情形，就又马上否定道：“不，他没骗本宫！本宫看得清清楚楚，颜家那个女子击鼓时，他的眼神那样专注……”
“娘娘！”郑元慧抬高了音节，把沉浸在无尽嫉妒和不甘的情绪中的裴若芷唤了回神，又强调了一遍。
“你可是皇后娘娘！”
裴若芷怔了怔，缓缓闭上了眼，待到再睁开的时候，再没有小女子之态，眼中尽是母仪天下的尊贵和泰然。
“没事了，是本宫失态了。”她冷冷地说。
郑元慧看着极力压制着自己感情的裴若芷，心里有些心疼，她比裴若芷长几岁，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太子府到这后宫，她看着她这一步一步走过来，颇是不易。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太子驾到”，声音刚落，便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规规矩矩地走到裴若芷跟前跪了下去，声音还有些稚气未脱：“儿臣给母后请安。”
裴若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瞥了宋瑾一眼，冷声道：“起来吧。”
“今日这么晚了，你还来凤仪宫干什么？”隐隐有些质问的口气听在宋瑾耳朵了，像是扎了一根刺。
然而宋瑾抬起头走近了一些，一双水汪汪透着一丝无助和可怜：“儿臣想母后了……”
“胡说！你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怎能这样粘着本宫？”裴若芷一下打断了宋瑾的话，吓得后者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又赶紧跪下，瑟缩着头不敢看过来。
“殿下快起来吧！地上凉，别不小心着凉了。娘娘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娘娘意思是说殿下贵为一国储君，不应拘泥于后宫这种地方。”
郑元慧马上上前扶起了宋瑜，细声安慰道，又看了裴若芷一眼，见后者并没有因自己的擅作主张而恼怒，才继续说道：“今日也晚了，娘娘马上就要休息了，殿下就算同娘娘说话也说不了多久，不如殿下今日先回去，明早再来请安，如何？”
宋瑾抬头看了一眼郑元慧，又低着头小声说：“谢谢郑姑姑。”
“母后，儿臣告退。”这次宋瑾只是屈身行了一礼，后退两步便转身离开。
郑元慧叹了口气，转头跟裴若芷叹道：“娘娘，殿下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子——”
“但我不喜欢他。”裴若芷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
——
宫宴散去了，宋格身体有些受不住便回了辰阳殿安寝，宋棣在麟德殿外止住脚步，想起裴若芷说太后有恙的话，便跟身旁的圆圈道：“你先出宫，同方正整理好上个月暗衙的讯息。”
吩咐完抬脚向凤延宫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一会儿皇宫就要落锁了，本以为太后已经休息了，没想到宋棣踏进凤延宫的时候，太后闵青君正拿着一杆梨花枪，在院中舞得激烈，一招一式都甚是凌厉。
旁边的厉嬷嬷已经两鬓斑白，脸上时常因为闵青君危险的动作而失色，见到宋棣孤身走进来了，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朝着闵青君喊道：“晋王殿下来了呀，您快放下枪吧，别叫殿下等您了！”
闵青君却闻所未闻，愣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舞完了这一套枪法，才把枪递给宫人，用手帕擦着汗走了过来，说话时还明显有些气喘吁吁。
“哀家……就知道老七会来。”闵青君看了一眼厉嬷嬷有些得意地说道，没在宋棣身前停留，径直向殿内走去，身后便跟了一大帮子人。
“母后没事，你看到了吧，母后只是不想去罢了。”
宋棣跟在身后，接过闵青君随手递过来的手帕，嘴角带着一丝往日难见的笑意说：“儿臣和皇兄都知道，儿臣只是想来看看母后。”
闵青君随意地坐在了木椅上，伸手拿了厉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啜了一口，才又看过来，难掩心中愉悦问道：“母后听说，你想要纳妃了？是哪家女子？”
似乎是早就料到闵青君会有这么一问，宋棣含笑看回去，眼神中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母后知道得太快了。”
“哎呦你看！”闵青君搁下茶盅跟厉嬷嬷对视一眼笑出声，指着自己有些发白的头发，跟宋棣怪道：“你看看这一头白发，愁的就是你这么大了还未纳妃，母后怎么能不注意这等事！快告诉母后，是哪家女子？”
宋棣却摇了摇头，覆上闵青君的手，似是有些不确定，道：“先不告诉母后，儿臣尚未知道她的心思。”
“恩？”闵青君狐疑地看着宋棣，“不答应你难道还会拒绝你吗？”
“总要问问。”宋棣回答。
“那你告诉母后她姓什么，母后自己猜。”
宋棣抬头看过来，发现闵青君脸上虽然笑意温厚，眼里却透着一丝清明，这才正了正神色答道：“颜承修嫡女，颜奚朝。”
闵青君听到颜承修的名字便是止住了笑意，眼神忽然变得深邃，看着宋棣还带着一丝审视。宋棣无奈地摇了摇头，握紧了闵青君的手道：“放心吧母后，不是因为要避开裴家女，也不是因为想要钳制住颜家。”
闵青君怀疑神色未改，盯着宋棣又道：“既如此，世上女子千千万，她一个嫁过别人的女子，如何能上了你的心。”
宋棣听闻此话一顿，原本想好的托词都忘的一干二净，就这一刻，他突然没什么好辩解的。之前，他确实想以有目中人为由避开裴家女而不让皇兄为难，也确实因为眼下最适合成为晋王妃的人是颜家人而格外留意颜家女。
但就闵青君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方才心中明朗。若不是入了眼，任她是谁，他宋棣不想娶，便不娶。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现如今，便只有她让我上了心。”宋棣看着闵青君一字一句说道，原来，方才的那些话才是真正的借口，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会对一个刚见面没几次的女子上心罢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最了解宋棣的人，那一定是他的母后闵青君了，便是仅仅靠刚才的那一番话，闵青君便知道他没有说谎，皆是出自真心。
闵青君放心了一般向后靠了靠，眼神目视前方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似是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微微一叹。
“阿棣，母后盼你有个真心喜欢的人。若有，莫负她。”
——
宋棣走出宫门的时候，皇宫恰巧该落了锁了，这时他才想到，也许今日去凤延宫，并不是担心母后的身体，而是内心处，就想把这件事告诉母后。
脚步有些轻快，身心有些舒畅，宋棣似乎笑容挂在脸上从未消失下去，只是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心神一动，轻功起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颜奚朝呢？她此时刚沐浴完，把贴身奴婢们推到了外间，便打算上床睡觉了，今日她确实很累，沐浴的时候两个眼皮都在打架，差点在浴桶里睡了过去。吹了灯正想上床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那一阵响动。
颜奚朝一下绑紧了心神，缓缓转过身看过去，果然发现窗前有个身影。吓得赶紧捂上了嘴，一时都忘了惊叫出声，也就是这空当，那身影一下子就到了跟前，在颜奚朝惊愕的目光下低沉的声音慢慢传来。
“本王今日说的话，你可有考虑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母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