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的距离》尘色

25、第二十五章

　　七月天气彻底热起来时，乔寄终于接下了一份新的工作。

　　那是一部电影的配角。

　　电影投资规模不算大，资金不算充足；导演和编剧都不算太有名气，但两人合作多年，经验丰富，好的作品也是有的。

　　要是在以前，这种档次的电影配角，乔寄可能连看都不会看，可对于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快一年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工作了。

　　但殷南觉得不太满意。

　　“明明只要投点钱进去，主角就是你的了，你非要演配角。到时候消息出来了，肯定有人要说你已经过气了。”

　　“那就让他们说啊。”乔寄满不在乎地道，“本来导演发来的就是配角的邀请，何必非要抢那个主角的位置？再说了，凭我现在的实力，别说配角，龙套也能把他们吓一跳。”

　　最后那一句，殷南才终于听出了一点乔寄从前的骄傲，他松了口气，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本还担心他会因为这个工作产生心里落差，结果这个人适应得倒是挺好。

　　“去北门。”就在殷南胡乱想着的时候，乔寄突然开口。

　　殷南愣了一下，一边改道，一边问：“你不是要来看拍摄场地的吗？”

　　“看啊，一会再看。”乔寄理所当然地回答。

　　殷南决定不说话了。

　　***

　　将车停在北门外的停车场，乔寄下了车，很有目的性地往里走。

　　殷南跟在后头，莫名地生出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乔寄停在一个剧组片场门前时，终于上升到了极点。

　　片场门口挂着的牌子，殷南一字一句地念：“黑、月……这是……林眷的新电影？”

　　林眷的新电影消息，那绝对是头版头条，路人皆知的。

　　乔寄没有回答，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进行着拍摄，现场很安静，齐清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却没有说话，只是等他们走近了，才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

　　殷南摸不准乔寄的意图，只能陪着他厚着脸皮站在场外围观那“谢绝参观采访”的拍摄。

　　乔寄居然比他要镇定得过，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正激烈地说着对白的人，看得很认真。

　　这次的主角是天星娱乐最近在捧的新人，外表不错，乔寄看了一会，就发现他的演技也很好。

　　终于，林眷拍了拍按铃，拍摄就算是结束。

　　齐清这才走到两人跟前，笑着打了个招呼：“殷先生，乔先生。”

　　“都这么熟了，叫我名字就好。”乔寄很是不客气，“我们是来探班的。”

　　齐清风度很好，依旧笑着道：“欢迎两位多多指教。”

　　“演得很好啊。”乔寄看着场内的那个新人，有些按捺不住的嫉妒。

　　齐清微微瞇了眼，揶揄道：“比起你当时，那确实是很好。”

　　并不是想要这种熟稔！

　　“咳咳。”乔寄干咳了一声，扯开了话题，“我想跟林导说说话，可以吗？”

　　“后面还有拍摄任务……”齐清有些迟疑了，可没等他做好决定，林眷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齐清回头看了一眼被丢在导演椅上的剧本和数位板，放弃了：“去吧去吧，导演都不打算工作了。”

　　乔寄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拉林眷。

　　殷南在一旁看着，有些犹豫。

　　“殷先生要来喝杯茶吗？”齐清先开了口。

　　殷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拉着林眷走远的乔寄，终于点了点头，没有再跟上去。

　　***

　　乔寄带着林眷一路出了片场，走到隔壁梨园主题区，找了个几乎没什么人会去的小院子坐了下来。

　　林眷一路乖巧得不得了，乔寄让他走就走，让他坐就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有些不安地向周围不断张望，跟只待宰的绵羊似的。

　　乔寄忍不住逗他：“怕不怕？”

　　林眷还在看，在乔寄重复第五遍时，他才慢吞吞地把话重复了一遍：“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你怕不怕？”

　　“怕不怕？”林眷结结巴巴地跟着念。

　　“这里这么偏僻，就算我把你吃了，也没有人会发现，你怕不怕？”

　　林眷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扭过了头，不理他。

　　乔寄笑眯眯地在他旁边坐下，盯着他看：“林眷，我也要拍新电影了。”

　　“新……电影？”

　　其实他根本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一句真的反问，还是只是林眷无意义地复述。但乔寄还是一厢情愿地把这当做林眷的疑问，于是满心欢喜地说了下去：“嗯，新电影。剧组离这也不远，我演的是个配角。”

　　林眷听到一半就已经扭过了头，看爬在墙壁上的壁虎。

　　乔寄揉了揉他的头，让他回头看着自己：“我会很努力地拍好这部电影。不只这一部，以后的每一部，我都会努力。”

　　林眷怔怔地看着他，心思却似乎并不在这里。

　　但乔寄还是一字一句认真地往下说：“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出演你的电影。”

　　然后他停了下来。

　　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应，却还是忍不住会生出抑不住的渴望来。

　　林眷早已回过头去看他的壁虎了，等了好一会，乔寄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林眷突然伸出手，“啪”的一声拍了乔寄的手一下。

　　乔寄不知道这代表的是接受，还是拒绝。

　　他只是忍不住笑了笑，又接着补充：“男主角。”

　　林眷又拍了他一下。

　　“这次我不会用鸡肉来换的，你放心。”

　　林眷没有再动，只是呆呆地坐了一会，又扭过头去看墙上的壁虎。

　　乔寄知道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壁虎完全吸引住了，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话题，指着壁虎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眷没有理会他。

　　“这是壁虎。”

　　林眷伸出手，想要抓那壁虎。

　　乔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着壁虎重复：“这是壁虎。”

　　林眷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没有再动了。

　　“这是壁虎。”乔寄第三次重复。

　　好一会后，林眷拖着嗓音跟着说：“这是壁……虎。”

　　乔寄鼓励地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拉着他的手指着自己说：“我是乔寄。”

　　林眷指着乔寄的脸，目光却没有从壁虎身上挪开，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乔寄。”

　　“很好。”听着自己的名字从林眷口中说出来，乔寄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小眷真乖。”

　　“小眷真乖。”林眷鹦鹉学舌地重复。

　　乔寄忍不住又笑了，看着林眷呆呆的样子，好久才道：“小眷，给我笑一个好吗？”

　　“小眷……真乖。”林眷的回应毫不相干。

　　乔寄也不气馁，摸了摸他的嘴角，又重复了一边：“小眷乖，给我笑一个好不好？”

　　林眷瞇了瞇眼，慢慢地笑了。

　　乔寄定在了那儿，看着他的笑脸，好久，跟着笑了起来。

　　***

　　等乔寄把林眷带回去时，殷南已经喝完了一杯茶，眉头几乎皱成了一朵花。

　　齐清却没说什么，把林眷拉了回去，一边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一边随口问乔寄：“你还会来看小眷吗？”

　　乔寄意外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林漠一直都防备着他，所以他一直以为齐清也一样。他没想过齐清会问这样的话。

　　齐清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从手上的本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小眷的日程表。”

　　乔寄握着那张表格，直到跟着殷南走出了片场，都没能反应过来。

　　齐清带着林眷站在那儿，看着乔寄同手同脚的走出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微微倾身，耐心地问着身边的人：“小眷开不开心？”

　　“小眷开不开心？开心。”林眷自问自答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