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零》梦呓万千

11、蓝姑奶奶

　　“擅入实验楼，导致文物毁损遗失，是要被记过处分的，更严重的，甚至要被判刑。”封辛止没有动，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说。
　　梁希的笑容褪去，她耸了耸肩，扭过头走了进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雨滴开始密集起来，落在脸上，丝丝冰凉。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与他无关。而且，他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阻止。封辛止抬头望了一眼实验大楼，转身走了。
　　大概走出十来米远，封辛止拐进一家小卖部买了把伞，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向实验大楼的方向走去……
　　实验大楼里没有任何照明，封闭了一整天的房间又闷又热，四下死寂，玻璃门关上后，连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隔绝开。
　　过了一会儿，封辛止才稍稍适应了些昏暗的环境。实验大楼很大，各个通道交错，除了门牌号，每扇门一摸一样，实打实是用来迷路的。听着自己细微但清晰无比的脚步声，他握紧了手里的伞，选择了一条走廊。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他听见侧面有人跌跤的声音。小心翼翼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梁希。可是，从她背后伸出来的几乎抵到他脖子上的触手状物事什么东西？
　　一二三……四，不多不少，正好四只……八爪博士？等封辛止数完，触手已尽数消失。
　　“是你啊！”梁希拍拍屁股站起来，面朝走廊的一端，小声问，“诶，那个……在你的，不对，我的东偏北37度，怎么走？”
　　封辛止:“……”所以你是来玩走迷宫的吗？
　　“我带了把伞，不过外面的雨挺大的，可以等雨停了再走。”封辛止也压低了声音，自觉地走在前面，说，“跟着我。”
　　最后，他们在一处走廊的尽头停下。
　　“这里面的库房收藏的都是些待处理的文物。”封辛止说，“都是些陪葬品，没什么好玩的。”
　　梁希没有搭话，忽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封辛止有些不自在，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经常自己一个人到这种地方吗？你，不害怕吗？”
　　黑暗中看不见梁希的表情，只听她轻笑一声，说:“我只怕白跑一趟。”
　　封辛止不是很理解她这“白跑一趟”包含了多少隐层含义，但是，方才梁希说话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似乎是从梁希的耳朵里传出来的。封辛止愣了愣:“导航？”
　　梁希坦然承认:“嗯，我在她的身上放了定位器，可惜这几天一直没有排出时间来。如果没被发现丢掉的话，她，千年女尸，就在这里面。”
　　“……”封辛止无语，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放定位器？而且，随身带着定位器？他十分怀疑自己的行踪是不是早也在梁希的掌握之中了。
　　“大概在左边20米处，”梁希悄声道，“她应该是在里面的隔间里。一会儿我开了门，我们就悄悄地进去。”
　　封辛止“嗯”了一声，心加速跳起来，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在里面吗？蓝乙真的在里面吗？她为什么又跑回实验大楼了？她又是怎么进去的……
　　就在封辛止走神的档口儿，里面传出低沉的男声:“喂，问你呢！”
　　梁希立刻停下开门的动作。
　　“起来。”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辛止和梁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是有人被保安发现了！梁希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道缝，从门缝刚好看见那保安背对他们，手上的照明灯直直照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保安质问:“曦大的学生吗？那个学院的？”
　　单看脸毫无疑问那人就是蓝乙，她侧过脸，避开刺眼的光线，缓缓道:“小子，你吵到我了。”
　　听到蓝乙轻飘飘的一句，梁希扶着门把的手顿了顿:这这这真嚣张！
　　那保安也是愣了一愣，却没有生气，仍是公事公办，道:“你这么晚了还再这里做什么？”
　　“找东西，不小心睡着了。”蓝乙的语气自然得如同熟人打招呼一般，没有办法局促。
　　“……找什么？”
　　蓝乙淡声道:“我不记得是什么，但我必须带走。”
　　虽然没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听到后面那句话后，封辛止心下确定:“这个人绝对是蓝乙，没跑的。”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好让蓝乙脱身，却见梁希一抬手，拦下他向前的动作，飞快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这样一行字——
　　“那个保安是临时雇的，我们怀疑他是来调查实验室杀人案的裁正员。你不要轻举妄动。”
　　封辛止又疑惑了，“裁正员”又是什么东西？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那三个字，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说来话长。”梁希飞快地打出这几个字，但并不打算解释，她收好手机，忽然捏住封辛止的脸，打开他的嘴将什么扔了进去。
　　那是个小小的颗粒物，封辛止噎了一下，咽了下去，顿时，一股不是榴莲胜似榴莲的混着腐肉气味的怪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
　　一阵强烈的恶心袭上封辛止的胸口:“呕～”
　　梁希忙捂住他的嘴，拉下他的肩在他耳边细语道:“嘘，别出声。被裁正者抓住的话，脱层皮都不一定回得来！”
　　所以裁正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吃这么可怕的东西？有没有毒？为什么梁希自己不吃……封辛止心中闪过无数个为什么，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紧皱着眉头点点头。
　　梁希这才松开封辛止，而此时，库房里，那保安和蓝乙仍在较量。
　　那保安义正言辞道:“请交出来，这里的东西不是你能带走的。”
　　蓝乙:“上交给国家么？我只要这个。”
　　保安冷哼:“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同学。”
　　蓝乙:“不是偷。”
　　保安嗤笑:“这怎么不是偷？不问自取是为贼。”
　　蓝乙:“我的东西，只要这个，其他的让给你们。”
　　保安深吸一口气，最后说:“跟你无法交流！你跟我走一趟吧！”
　　蓝乙叹息道:“孩子，你的心太躁。”顿了顿，有道，“不过，我喜欢看你那憋着火气不发的表情，很有意思。”
　　保安:“……”
　　封辛止和梁希:“……”
　　这样的对话完全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答非所问。梁希忽然有些同情那个保安，他估计是在抓狂的边缘了。
　　果不其然，等梁希再次透过门缝看的时候，那保安已经按捺不住要直接要去抓蓝乙了。
　　怎么办？梁希一时没有主意，而封辛止还在抵抗那药残留在嘴里的可怕味道。忽然间，一道响亮的歌声响起，梁希吓得一个没站稳，直接将门推开了。
　　手忙脚乱地关了手机铃声的封辛止见状，登时愣在原地。
　　“啊哈哈！你在这里啊！蓝、蓝……”蓝什么来着？梁希一时紧张得脑袋卡壳，“蓝”了半天干笑着叫道，“姑奶奶，你怎么又迷路了！”
　　“咳咳咳……”封辛止忍着那药的恶心扶墙进来，冷不防听到这句“姑奶奶”，一口口水呛到自己，剧烈咳嗽起来。
　　那保安眉眼如峰，古铜色的皮肤有些黝黑，型男的粗犷中带着一丝秀气。他瞥了一眼封辛止，看向梁希，问道:“你是哪位？”
　　“保安大叔，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姑奶奶……呃，这个辈分比较大哈哈！今天来学校找我，一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了。”梁希诚心实意地说道，她有些难过地看了眼蓝乙，指指自己的脑袋放低了声音，“可能……又犯病了。”
　　说完，梁希飞快地瞟了一眼蓝乙，只见蓝乙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她静静地看着封辛止，没有说什么。
　　那保安沉默着，除了在听到“大叔”时看向梁希的目光有些深沉，他在梁希蓝乙和封辛止三人之间扫视，似乎是在琢磨梁希说的话的真实性。片刻，他对梁希道:“我和她说不通，既然她是你亲戚，你让她把偷的东西交出来，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耶？这就蒙混过关了？梁希心中窃喜，转向蓝乙小心翼翼道:“那个，姑奶奶，你拿了什么？还回去好不好？”
　　蓝乙淡淡扫她一眼，把手紧了紧，说:“不。”
　　真是固执啊！梁希回想起刚才保安的遭遇，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以前的东西，你拿来做什么呢？”
　　蓝乙闻言摊开左手，只见手心躺着一个似灰似白的小瓷瓶，瓶肚上是红釉烧成的一个大字——“莲”。她的眼中出现一丝茫然，她说:“我不知道。”
　　“那咱，还给人家呗！”梁希笑眯眯道。
　　蓝乙沉思片刻，就在梁希以为已经说服她的时候，摇了摇头道:“不，不行。”语气仍然坚定无比。
　　梁希顿时泄了气，她求助似的望向封辛止，封辛止白着脸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四人就这样暂时僵持着，不过梁希的问题让蓝乙有些分神，那保安没了耐心，便趁蓝乙不备直接动手抢她手上的瓷瓶。
　　等蓝乙回神收手，已是迟了。保安没能抢到瓷瓶，却抓住她的手腕向前一拉，瓷瓶脱手而出。
　　封辛止见状，忙冲过来想要接住它，奈何身体不适有些眼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灰白的小瓷瓶从指间落下，摔成了碎片。
　　保安身体微微前倾，也是抢救不及，看着地上的碎片眼底划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碎片中，一道冰冷的淡蓝色火焰稍纵即逝。
　　蓝乙死死地盯着那道消失的光，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僵硬。她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那火焰消散的地方，原本极淡的眸色渐渐变得赤红，薄唇微张，无声道:“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