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OPEN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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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ING
——他的容颜仿佛魔界蔷薇盛开时第一抹停落残月的冷香。纵然冷意慑人，却依旧是清秀好看的。
黑暗中传来砰的一声，雪村凛自梦魇重重的浅眠中醒来。
她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顺着声音出现的地方往厨房走去，然后发现是萤子倒水时不小心踢到了椅子。
“吵到你了？”穿着一身睡衣的萤子端着一杯水，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
凛摇了摇头，重新回到房间。坐回床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机的屏幕亮了，上面显现出一封新电邮的提示。
From：藤原
主题：约会！
明天早上九点在车站集合，别忘记了喔？
非常期待初中社团的大家的最后一次聚会！
Ps：请一定要穿以前的制服来，拜托了。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整。
凛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是半夜三点半。梦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索性拧亮了台灯，开始看昨天从图书馆里借出的短篇小说集。
房门被敲了敲，萤子推开门走了进来，“还不睡？”她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书，“别总是学习呀，身体也很重要。”
“只是杂书而已。”
凛将书本竖起来，示意她看封面，“我不困。”
“是我吵到你了。”萤子在她床边坐下。雪村家从小收养了在街头流浪的凛，她们两人的感情好得像亲姐妹一样，“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杰克伦敦？他的风格很特别。粗犷雄健，令人想到还在大开拓时代的美国西部荒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凛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她看书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目十行。从刚拿起书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便已经翻过了四分之一。
“但你还是觉得无聊，凛。”
萤子亲昵地撩起她的头发，摸了摸凛的额头。这是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的习惯动作，每当有其中一人感觉不安时，另一人就会这样做。
“我认为他的人生经历令杰克伦敦有种把某些残酷的经验写得令旁观者手脚发麻的能力，但对于真正体会过这些的人大概没什么感觉，不管怎样看都只是现实的冰山一角。你不是明天要出门吗？早点睡吧。”
灯被萤子强制性关掉了。月光从半掩的窗外浅浅透入，凛抬起眸，看了一眼摆在衣柜旁的等身镜——少女眼睛是普通的褐色，神色冷淡手脚纤细，相貌清秀文静。唯有紧抿的唇角泛出微小的纹路，增添出一丝不祥的紧张感，仿佛透过水银镜面看到了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某种东西。
实际也正是如此。
凛猛地转身，合上的小说集脱手而出，直直丢向床脚伫立的血泪青年。
被全力丢出的书本却轻而易举地穿过对方深色的衣衫，啪地一声落在地面，昭示着对方非人的身份。但随之落下的还有青年双眼中滴下的血泪，滴滴答答，在木地板上积聚成滩，仿佛色泽异常的阴湿苔藓。
血腥味自房中扩散开来，清晰而浓郁，如同一抹腐坏的香氛。来自死而不亡的幽灵，能够传达给在场的另一个人，有关于生别的间隙，以及死离的惨痛……
“够了！”凛低喝一声，“所有人的遭遇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既没有称赞你的不幸甜如蜜，你也不该扰人休憩，使我整夜噩梦不得安眠……”
她紧盯着青年尚还秀丽的脸，提高了声音：
“——所以，你给我马上，立刻，滚、出、去！”
噗呲。
伴随着轻微的细响，幽灵应声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但房中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消散。凛慢慢地低下头，看见床尾地板上大片潮湿的鲜红。
叩叩，有人敲门，接着传来萤子的声音：“怎么了？凛？”
“不，没什么。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从床头柜上的抽纸上胡乱扯下几张，凛一边回答道，“我弄干净就去睡。”
“你怎么也和我一样。”萤子在门外笑了，“这么暗，要我帮你开灯吗？”
“不用了，刺眼。”
“那你早点睡。”
“好，晚安。”
门外穿着拖鞋的轻微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到片刻之后，一切恢复寂静。凛才将门打开，从厨房拿来清洁用具，将地板上的血迹仔细擦除，窗户打开通风，喷上足够分量的空气清新剂。
她再次躺回床上时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凌晨四点零四分，四十四秒。
……
无论是周末还是往日，新干线站里总是挤满了形色匆匆的人群。上班族们低头看着手表，女高中生三五一群地叽叽喳喳，想要约会的情侣眼睛盯着LED板上打出的商业圈地图。
俄罗斯方块玩到三万积分，藤原美奈和她的朋友们才姗姗来迟。
凛瞟了一眼车站中悬挂着的巨大时钟，九点五十。
藤原很抱歉地看着她，做了一个双手合十拜伏的动作，“抱歉啦小凛！因为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迟到了，让你一个等我们大家真是非常对不起！”
凛摇摇头。另一个女生打圆场，“大家都别浪费时间了，快上车吧。”
所有女生都统一穿着初中制服，是凛初中时候轻音部的社团成员，尽管进入了不同的高中，但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新干线呼啸着停在了站台前，她们的目的地是这一带年轻人都喜欢去的约会游玩胜地，天宫广场。家境优裕的藤原美奈，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下个月即将举家迁往美国，她提出“想要和初中社团的好友们最后一次聚会”的邀请，这便是这次聚会的原因。
女孩子们在一起大概都喜欢叽叽喳喳，顺着天宫广场两侧的街道一路走下去，一边聊起了近来的状况。凛跟在她们身旁看似专注地听着，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手机上继续移动堆砌的俄罗斯方块。
有人开玩笑地道：“美奈你真是好福气，可以离开这里。我啊，可是想想都觉得羡慕嫉妒得不行，心里激动得要命，想要取而代之呢。”
“那是因为莉子你读了皿屋敷高中部的缘故吧？”
美奈也很配合地接腔，“初中也就算了，高中也要继续生活在浦饭幽助那个大魔王的领域范围下。哎呀呀，真是惨绝人寰哪。”
“别提了，”莉子埋怨。“大家都是服从分配，直升冥屋敷高中部的啊，有什么办法。既不像美奈你可以出国或者读私立，学习也没有凛那么好，可以被明星高中录取——不过说到这个，听说盟王学园的制度特别严苛，是不是这样啊？凛？”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身上，凛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往内收了些许。“还好吧，我刚进去就被选中参加学科竞赛集训，连课都没怎么上。”
“哎？真的？好羡慕……”
女生们纷纷发出叽叽喳喳的起哄声。众人正经过路边一条小巷，余光瞟到小巷深处某个熟悉的身影，凛停下了脚步。
“我有点事情，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制服鞋平整地走入光线晦暗的小巷深处。酒瓶砸开后遗留下的玻璃碴零碎地躺在路边，有些沾了鲜红的血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人，个个皆鼻青脸肿意识不清，看样子活像刚被人痛揍一顿。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被人痛揍了一顿。
揍人的那个家伙以一种怎么看怎么奇怪猥-琐的姿势蹲在路边，低着头愁眉苦脸地看自己掌心里冒出的鲜血。注意到有人靠近，他猛地抬起了头，警戒不羁的神色在看到来者时一瞬间松弛下去。
“啊，是你啊。”人人害怕的大魔王浦饭幽助没精打采地叫着优等生少女的名字。
“凛，有镊子吗？有块玻璃碴太深了，我拔不出来。”
凛翻开手提式皮制书包，从里面拿出绷带纱布酒精医用镊剪，整整齐齐地在他面前列成一字形，看得浦饭幽助满脸黑线，“我还没死，你不需要给我上祭。”
“你这样萤子会很担心。”凛看着他拿起纱布胡乱地缠在手上。
幽助满不在乎地拔着自己手心里深深嵌进去的玻璃碎片，“不会啊，死不了。”他做了个鬼脸。“倒是你，十全十美的优等生，要是萤子发现你书包里塞的不是急救药品就是高压电击器——”
“她不会知道的。”凛直起身，拍了拍制服的裙摆。
穿着初中制服裙的她在黯淡的深巷光线里低着眉眼，就像一个安静温柔的公主，跟热情开朗活力十足的萤子差别极大，话语却冷淡得完全是两个极端：“你要是敢说出去，就试试吧。”
“谁怕谁啊？”幽助不服输地对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大吼，“我回去就跟叔叔阿姨他们说你等着——”
凛停住了脚步。浦饭幽助前一秒还活力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里紧张地不断变换脸色。
直到褐发少女略显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下星期我要去外地参加比赛，时间是两个星期，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姐姐。”
“……”原来对方关注的不是那一件事啊。幽助暗暗地松了口气，然后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对话上。
“安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任何没大脑的蠢货敢动她的。”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路边，抬起头看窄巷上方逼仄的天空。“不过，你叫她‘姐姐’？平时面对着的时候怎么没听你叫啊？”
“正面对着会不好意思是很自然的吧。”凛连头都没回一下，直接走出了小巷。
那时的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会成为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OPEN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