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知谓花凋》叶碧落

2、2

　　第二天清晨林攸宁收拾好，搭了个黄包车穿两条街到了林公馆。黑色的雕花铁门刚刚被修葺过，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她按了按门铃,庭院里的寂静被突兀的刺耳挑破了，没有人出来，连灌木丛里的山茶花也不搭理。她被这种平静惹怒了，不停地按着门铃，院子里充斥着刺耳的铃声，一阵接着一阵。
　　终于，管家无精打采的出来了，“谁啊这是！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让安生的！”他慢慢走近，看到了大门外的林攸宁，眼角向下瞥了瞥，“呦，攸宁小姐，来找老爷的？老爷今天出门办事了，要不您改天来？”
　　“我每个月都是今天来，就算我爸爸不在，我也是要去看望姨母和舒美的。特别是舒美，她英文不好，上次爸爸还说让我有空辅导她的，怎么，连林老爷的话你都不听了？”
　　管家不情不愿的开了门，林攸宁用余光扫了一眼他的头顶，慢悠悠地踱了进去。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活该一辈子当奴才!她在心里骂着。
　　在客厅里等着她的是林二太太，她向来时髦得紧呢。穿着和尤春庭一样颜色的朱红丝质旗袍，披着一件象牙白的薄外套，胸前坠着河珠缵的梅花。
　　“来了啊，挺准时的，这个月的钱放那了”林攸宁没有顺着她的目光，而是停留在了她的右腕上，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镶着金边。再看看自己腕子上黯淡无光的银镯子，花纹的缝隙里还藏着垢。
　　“姨母和舒美最近还好吗？舒美的英文怎么样了？”
　　“还好，舒美那孩子不爱学，她今天跟顾念生出去玩了，说是去看电影。留过洋的年轻人花招就是多，舒美要是英文好啊，结了婚就能出去了，见见世面也好。不过不出去也无妨，顾家家大业大也不怕多她一张嘴”林二太太向靠在了椅子背上，笑着对她说。
　　“嗯，姨母说的是”。
　　“虽然你跟你妈搬出去了，但是老爷也还是惦记你们的，你看今天一大早就把钱准备好了，还吩咐我等着你，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起早的。”
　　“劳烦姨母了，那我就先走了，您也好休息”。
　　林二太太微微地点头，挥了下手。
　　踏出林公馆的大门，林攸宁放松了接近发白的指节。方才那个高高在上，言辞优越的女人就是夺走了她和她母亲的一切的贱人。不知道她给爸爸下了什么蛊，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在林公馆一住就是十几年。而她母亲呢，偏偏不肯咽下这口气，又多年感情不和，跟父亲离了婚。如今人们都知道林家有个年轻妩媚的林二太太和即将嫁给顾家的林小姐——林舒美，没人会知道她也是林家的小姐。
　　回到家，林攸宁把钱掷在桌子上，母亲依旧往年如一日的听着永远都听不清楚的无线电，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回了房间，开始读还没有读完的英文书，可一行也读不进去。脑子里全是结了婚就去英国过得舒舒坦坦无忧无虑的舒美和她妈妈林二太太那骄矜的神情，不自觉得咬紧了下唇。
　　“我不能继续这样放任她们，我要把本该属于我的尊重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