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她还是在害羞》辛草

4、七月的签

　　镜独自在家里呆到了下午。她猜八尺应该也在，但却找不到八尺的踪影。镜盘腿坐在屋里，头倚着门框。当她看到院子中央的水缸时，坐直了起来。
　　要是任由那些金鱼被太阳煮着，估计八尺和千珑回到家里以后，可以享用鲜嫩的肉了。话说回来，身为猫妖的千珑，养着金鱼的目的该不会本来就是要吃吧......镜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到院子里去给金鱼的水缸降温。
　　这些年来她学习了那么多的妖术，这点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镜站在水缸旁边，俯视着水里正摆尾游动的金鱼，一看便是很久。等大门被推开后，她才回过神，朝门口那里看去。
　　千珑戴着一顶草帽，刚从外面回来。她见镜站在水缸那里，便随口说道：“怎么，八尺大人拜托你照顾金鱼了？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些金鱼。”
　　最喜欢？镜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下一刻，呆在水缸里的金鱼忽然集体僵住。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午后，它们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站得比较远的千珑看到镜的身上正冒着丝丝的寒气，再一看水缸，那边缘上的水正在结冰。
　　“镜！”千珑立刻出声阻止。她倒不是怕金鱼会出什么事情，而是怕镜会惹来麻烦。“不要在这里随便使用妖术！”
　　然而已经晚了。下一刻，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白色的鸟，这只鸟直直地朝镜的额头撞过来，镜在被袭击后便倒在了地上。
　　痛，好痛......
　　“你啊......”千珑无奈地笑了起来，“这里可是侍奉神的家族的旧宅。”
　　“所以？”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所以这里有着奇异的灵力和很多禁忌。”
　　千珑走了过来，并扭头看了眼东边的屋子。那只鸟此时正落在那屋顶上，站立了两秒后变成了栩栩如生的一只木头雕成的鸟。
　　镜也看到了这些，她正想感慨两声，转过头时瞧见了千珑的衣服。千珑今天穿着白色的长袍，在那白色的袍子上面，沾着几片黑色的纸屑。镜看出来那是被火烧了后的纸屑，它们有的上面还带着一点红色。
　　千珑早上出门前身上干干净净的，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镜与她还不是很熟，不敢多问，在她看过来时说起了别的话题：“那个，八尺大人好像还没有回来。”
　　“哦，八尺大人啊？”千珑扫视了一下四周，“奇怪，八尺大人明明应该在家里的啊。”
　　说罢，千珑指了一下堂屋：“喏，你看，桌上正摆着茶。八尺大人只要呆在家里，一定会喝茶的。”
　　堂屋的门没有关着，镜一眼便能看到放在屋子里的矮矮的方桌。她走到屋子里，伸手摸了一下茶杯，发现茶杯还是热的。
　　“八尺大人？”镜朝着身边问了一声。
　　没有回应。
　　镜苦笑了一下，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八尺大人不想见到她，也根本不想和她说话。她现在一定就在附近吧，但是，她并不愿意搭理镜。
　　也许是因为镜跟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的样子有些让人心疼，千珑看不下去了，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镜，你晚上的时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求签？”
　　“诶，去哪里求签？”
　　“就在家里。”
　　镜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她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供奉着八尺大人的地方。不过，据千珑所说，这座宅子原本的主人是侍奉神灵的家族的后代，所以有这种地方也并不奇怪。
　　晚上，千珑换了一身衣服，颜色依旧是白色。镜在她的叮嘱下，在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了最干净的一件衣服。千珑见她收拾好了，举着一根红色的蜡烛，缓缓地在走廊里行走起来。
　　千珑在一间落了锁的屋子那里停下。
　　“以前，每到月初的时候，家里都会祭拜神明，求签问吉。”
　　烛火的光映在千珑的眼睛里，在这被烛火点亮的眼睛里，镜看见了一种严肃的情绪。千珑郑重其事地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起落。在吱呀的响声过后，门被打开了。
　　两人刚一进去，屋里悬挂着的一盏灯就自己亮了起来。这间屋子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两个人跪在这里，向桌上放着的神像祭拜。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八尺的模样，所以搁在桌上的神像的脸是匠人根据自己的想象给做出来的。在镜看来，那张脸的五官看上去有些过于老气了。
　　“以前大家会将八尺大人的神像恭敬地放在最大的屋子里。”千珑跪了下来，“但是后来，从第十一位家主开始，大家轻视起八尺大人。”
　　“大家本来打算不再供奉八尺大人。如今这里还留着八尺大人的神像，是因为林川小姐的请求。”
　　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觉得很耳熟。这个名字......
　　镜想起了那些妖怪的话。对了，林川，他们说千珑是林川家里的奴仆。千珑忽然提起这个人，让镜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来回应她。
　　而且，听上去八尺大人真是过得很是凄惨。在镜所不知道的那些日子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跪下吧，镜，我们得开始了。”千珑收敛起自己一瞬间的失神的模样，看向她旁边的垫子。那上面用红色的线绣着花纹，从这精致的垫子上可以看出曾经大家有多么敬重八尺大人。那时为了求签，大家在过程中使用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镜依言跪下。千珑在一边低低地不断说着什么，镜一言不发地跪在一边，等着千珑的命令。如果千珑不让她起来，她是不敢抬起头的。
　　最后千珑终于结束了她的祷告。她直起身，接着伸出双臂，去拿下桌子上放着的竹筒。
　　“镜，你来摇吧。”千珑提议道。
　　镜紧张地双手接过，闭着眼睛摇起来。不久后，一根竹签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千珑小心翼翼地拾起竹签，低声念着：
　　“归......”
　　“萤火飞，萤火落。
　　门外的那人，是谁啊。”
　　镜觉得这些话听上去很有意思，期待着千珑的解读，而千珑则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千珑在这个家族里呆了很久，竹筒里有哪些签，她一清二楚，几乎能把所有的签文给背下来。
　　依照她的记忆来看，竹筒里根本没有这样的签。她仔细地查看着手里的竹签，发现它和别的竹签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难道说......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从没有人摇出过这一支签？不，这怎么可能......
　　“千珑，它的意思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千珑诚实地摇了下头，“我从没见过这支签，我也无法立即解读出来。”
　　镜想了想，说道：“那上面好像有个归字，是不是？看来它说的话题可能和回来有关。”
　　两人商讨了一阵子，并没有商讨出什么结果。夜深以后，二人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各自回屋。在分开前，镜看着千珑，吞吞吐吐地道：“千珑，八尺大人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也不要多想。”千珑安慰着她，“八尺大人她啊，性子向来很安静的，可能她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嗯。”
　　“那好，去睡吧。”
　　镜无法睡着，她翻来覆去的，仍在想着八尺的事情。与此同时，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事做，镜不自觉地背起今天摇出的那一支签。
　　“萤火飞，萤火落。
　　门外的那人，是谁啊。”
　　镜哼着哼着便陷入到了睡眠中去，在睡着之前，她想，昨晚她好像是在走廊里忽然睡着的。
　　不过，为什么醒来后她是在床上呢？真是奇怪。
　　镜闭上眼睛以后，在原本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两个橙色的光点。那两个光点在她的眼前起伏，并且越来越近。
　　渐渐地，镜眼前的黑暗被这光亮给占据，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
　　入耳的是车的喇叭的声响，还有人类的说话声。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正站在小镇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现在还是夜晚。不过，她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
　　镜在疑惑之下还发现周围的人似乎能看得到她，有一个女子抱着东西朝她走来时，还对她说：“拜托了，请让一下。”
　　我可是妖怪啊，你们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镜呆站着不动，那人就有些生气了，对她有些大声地说道：
　　“小姑娘，不要站在路的中间，你会挡到别人的！”
　　被吓到的镜赶紧让路，站到街道的最里边。
　　镜抬起头，无意中看到了某个商家的显示屏，上面滚动播放着广告还有日期。
　　那上面显示道：“2007年，7月1日，周日，19点01分。”
　　如果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