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印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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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关上门，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越前龙马让他换上时，夏目奈央还是一脸恍惚。
她还真的就这么带了一个男生回了自己的住处，还是个不算太熟的男生。
而那个不算太熟的男生本人倒是没注意到她此刻纠结的心情，将球鞋摆入鞋柜之后，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几乎是一览无遗的小屋。
是的，一览无遗。
明显仅供独居的屋子和一般的房间比起来只是多了个浴室和小厨房，屋内除了基本的配置之外，就没有多余的摆设了。已经微微泛黄的墙壁昭示着屋子的年份，有些老旧的榻榻米泛着木质家具特有的温润，完全没有能显示居住者是个女孩子的痕迹。
这并不是越前龙马第一次来到女生的家。在美国读小学的时候，借着去同学家参加party的机会，他也有去过几次玩的比较好的女生的家里，但她们的房间和这个屋子显然是两个不同的风格。就连已经读大学的菜菜子表姐房间里，都还摆放着几个可爱的玩偶，昭示着女性不管到了哪个年龄都有着少女心的事实。
与此相比，眼前这个屋子的布置似乎有点……简单得过分了。
越前龙马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随意地在茶几前盘腿坐下，他拿起桌上刚倒上热茶的茶杯暖着手，等待着冲完茶又起身到衣柜前的少女给他下一个指令。
“这个。”奈央从衣柜里拿出衣服递给他，“虽然是我哥哥的旧衣服，不过你应该穿得下。”
“Thank you。”越前龙马接过，背过身解开纽扣脱下湿衬衫。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生赤/裸的上身，但这个人毕竟是和自己同龄的男生，并且现在这种场面，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认知让奈央腾一下涨红了脸，急忙转过身去，奈何挂在墙上的镜子并不如她愿，依然忠实地映出少年线条紧实的腰背和他背上的几个大字。
等等？大字？为什么会有字？！
奈央悚然抬头看向镜子，但镜中映出的却是已经穿好衣服的身影。
“你不去洗澡换衣……”越前龙马卷起过长的袖子，转过身问她，正好在镜子里和她视线相触，“……服吗。”
“啊！是！那我去冲个澡，顺便帮你放热水！”
看着少女骤然弹起又拿着衣服慌慌张张跑进浴室，还差点撞到门框的身影，越前龙马不解地偏了偏头，“……果然是个奇怪的女生。”
“啊真是的……丢脸死了……”奈央双手捂脸，不自觉用额头磕着浴室的墙壁。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通过镜子偷窥他换衣服啊……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磕头的力度又加大了些。
与她略感羞耻的心情完全相反，在浴室外面悠闲待着的越前龙马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口热茶下肚，干燥的布料贴着肌肤的清爽感让他感到舒服了不少。偷偷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他开始环视着这间屋子。
虽然内部的硬件设施看起来都有了一定年头，但在主人的收拾整理下还算井井有条的屋子，反而散发出一种古朴的味道。说起来她说过这件尺寸偏大的衣服是她哥哥的，但是她不是一个人住么？疑惑间，女生桌上摆着的两个木制相框闯进了他的视野。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越前龙马起身拿过其中一个相框。
相片上是四个人和一只像是小白猪的动物的合影。夫妻俩站在少年少女的身后，手搭在他们的肩上，笑容和蔼；女生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颜，但紧绷的嘴角和偷偷牵着男生衣角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拘谨。
“那张照片是一年前，我还住在八原的时候拍的。”整理好心情，换上休闲装的奈央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越前龙马正对着那张在藤原家门口拍的照片发呆。
“啊，抱歉，擅自就……”
“没事的。”奈央笑笑，“反正除了你，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这张照片了。”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用这种寂寞的语气说话，越前龙马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已经对着镜子擦起了头发的少女显然没有再说话的打算，于是他的注意力便转到照片上的男生身上，“这个男生，是你的哥哥吗？”
照片内，比女生高一个头的男生有着与她相似的容貌和笑颜，但明显比她要自然得多。他怀里的小白猪正安静地任他抱着，只是那半月形的双眼怎么看怎么滑稽。
“嗯，他叫たかし，写成汉字就是贵志，夏目贵志。”
“贵志……”越前龙马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因为和河村前辈的名字读音相同，也不可能是他曾经认识的人，毕竟美国人不会取这么日式的名字。
那么，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
因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在脑内搜寻了片刻仍是一无所获后，越前龙马便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脑部运动。
“快进去洗澡吧，热水已经放好了。”
“嗯。”
在越前龙马将身子浸入整缸热水并发出舒服的叹声时，屋内的窗子也被人一把拉开，“我~回来~啦~~”
“老师你又去哪里鬼混了，这么晚。”知道是猫咪老师回来，奈央没有抬头，继续拿着吹风筒吹着越前刚换下的夏季校服。
“什么叫鬼混啊，我可是在很~辛苦地帮你收集情报好吧……等等！”猫咪老师的眼睛在扫到鞋柜内那一双陌生的球鞋时陡然睁大，“你……带了野男人回来？！”
“……”野男人是什么鬼。
“虽然我是不反对你现在就和男人同居，或者说其实我对人类的交/配过程还是挺感兴趣的，但是既然夏目那家伙都叫我看着你了……”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老师！”
“以后禁止你看深夜电视剧！这些奇怪的词都是哪来的啊！”顺手揍了猫咪老师一拳，奈央继续手里的工作，无视在一边哼哼唧唧表示反抗的它。
“不过真少见呢，你会主动让人进入你的生活。”翻了个身，猫咪老师盯着她的双眼，仿佛想要借此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难道说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奈央手上有片刻的停顿，“别胡说，我总不能让救命恩人就这么回家去吧。”
“哼，口是心非的家伙。”她的动作没能逃过猫咪老师的眼睛，它了然地点了点头，“我饿了，还不开饭吗？”
“现在都还没五点呢，老师你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嘴上这么抱怨着，但她还是走进厨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羊羹放在榻榻米上。拿起已经吹干了的校服走向浴室，她想了想，还是转头叮嘱一句，“我现在去把衣服拿给他，待会他出来的时候不要乱说话。”
“安心吧，那种人类的小孩我才没有兴趣和他说话呢。”不屑地哼了一声，猫咪老师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点心上，盯着羊羹的眼神颇有种磨刀霍霍的气势。
然而它所承诺的事情在越前龙马走出浴室、与它打了个照面并说出“啊，是照片上的那只小白猪”的瞬间就被它抛之脑后——
“你说什么你个臭小……唔！”听到“照片”时已经感觉不对的奈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它的嘴拖往角落并小声对它吼道：“老师！你答应过我不乱说话的！”
猫咪老师以同样的音量怒道：“那小子说我是白猪哦！有见过身材这么优美的白猪吗！”
“其实光看外表你还挺像只小白猪的。”奈央上下打量了它一眼，认真且迅速地赞同了越前少年对它的形容。
“你说什么？！”
他们小声的争吵没能继续下去，因为身后的越前龙马此刻正以一种怀疑人生的语气自语道：“猪……说话了？”
“你听错了，它其实是一只猫。”奈央迅速转过身正色道，还不忘戳了戳猫咪老师让它嚎了几声不正规的猫叫。
“但……”“你真的听错了。”
“唔……”还未说完就被堵回去的越前龙马直觉她在隐瞒着什么，不过想想也觉得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便背起网球包道，“那我回家了，谢谢你的浴室。”
正烦恼着怎么掩饰过去的奈央听到这句话自然是求之不得，“好的，我送你下楼。”
奈央居住的房间位于这个公寓的6楼。外表看起来有模有样但内部其实是连电梯都没有的旧式公寓隐匿在周围的高级公寓之中，若不是有她带领，越前龙马甚至都没发现这栋建筑物。无人去修的电灯在楼道间闪烁，晦暗不明的光线和少年面无表情的侧脸，让奈央连想要向他道谢的勇气都缓缓消散。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下一层又一层楼梯，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楼层出现“F3”的指示牌时，她给自己打了打气，才出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那个，越前君。”
“什么？”
“你借给我的队服还不是很干，明天我再带去学校还你，可以吗？”
“都可以。”
“对了，我都还没有跟你说谢谢呢，谢谢你救了我。”她顿了顿，低头盯着正迈下台阶的脚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还有……对不起，我最近压力比较大，所以情绪有点失控……”
“……”意识到她所指的是今天发生的那些事，越前龙马的语气里也带了丝调侃的意味，“没什么，我有听说过，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会比较暴躁。”
这句话一出口，奈央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才不是因为那个呢！越前君真是的，这种事情就不要直接说出来啦。”
“为什么？”
这个回答着实让她噎了一下，看越前龙马真的是一脸认真地求教，只能呐呐道：“什么为什么，这算是隐私吧……”
“是吗？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日本和那边对这种事的态度还真是不一样。”
“是，是呢。”
越前没有接她的话。
什么“是呢”啊，这种回答的话，不管是什么话题都会聊不下去吧。奈央懊悔地揉揉头发。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特别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如果能作出更好的回应就好了。
还未等她懊恼完，越前再度开了口，“对了。”
“什么？”她忙应声道。
“那只长得很有特色的猫是你的吗？”
长得……很有特色的猫？噗。
奈央忍笑，“你是说猫咪老师吗？我征求过房东和邻居的意见后才养的。”
“猫咪老师？真是奇怪的名字。”越前耸了耸肩，眼看着已经抵达公寓一楼，便出声告辞，“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
“知道了，拜拜。”越前龙马随意地对她扬了扬手，用力扶正了一下肩上有些掉落趋势的网球包背带，就这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奈央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臂。在她刚被他救上来，半醒未醒的时候，越前的手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臂的。而那份直达内心的温暖，像极了那一天初见，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护在身后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拜见，拜见。”
一声雄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和她差不多高、看起来像是地藏石像的妖怪正站在她身边，拿着权杖敲了敲坚硬的水泥地面，黑洞洞的眼睛看着越前龙马走过的街道，“有一个不详的影子正缠着你们，你们的身体正在萎缩。”
“这是什么……奇怪的诅咒吗？”奈央嘴角抽抽。
“这不是春地藏嘛。”猫咪老师闲庭信步来到她身边，“它是一种会在春天时巡回各地，为了修行而占卜吉凶的妖怪。”
“占卜？”
“通俗点来讲就是预言他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猫咪老师捋了捋耳朵，顺着春地藏的视线看向了街道，“说起来它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那小子身上似乎被妖怪烙上了印记，散发着很不好吃的味道。”
“不要说这么失礼的话，老师。”奈央瞄了它一眼，神情又转为凝重，“不过你说的印记是……”
“那是低级的妖怪才会做的事情，和犬类在电线杆边撒尿表明这是它的领域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对于妖怪来说，印记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可能直接在他身上留下气味，也有可能以妖怪的文字写就，如果同时有好几个猎物的话，则会标上数字表明吃掉的顺序。嘛，同时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太过贪婪的话会被过多的力量撑爆就是了。”
“表明……吃掉的顺序。”奈央喃喃，不禁想起了在镜中少年背上的那几个大字。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几个字反过来就是
——【越前壹】
猫咪老师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继续解释道，“不仅如此，被打上印记的猎物身体的力量也会被印记吸收，从而转化为印记主人的力量。”它停了停，“你说过那家伙是打网球的吧，虽然看起来很弱鸡，但以他的身体素质，原本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寒意就哆嗦成这样的。”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奈央不由地握紧了拳，“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印记正在入侵着他的身体，并且以这个速度来看，没准在印记主人吞噬他之前，他就已经虚弱而死了。”猫咪老师接过她的话，说出与她的猜测相差无几的结论。
“我看到你们发黑的尸骨被遗弃在荒野，而灵魂生生世世都要受到死时痛苦的煎熬。”春地藏说完最后一句预言，身形缓缓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