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的高二8班》华中岚虎

45、纠葛

　　第四十五章
　　高三教学楼四楼的预制板板房教室的最西头——田歌平时练歌练舞的地方，现在是“天空乐队”的排练室，大家都有些愁眉不展……
　　“早知道那么难弄！我们就不说原唱搞翻唱了……舞台上一样也很风光的！”曹可凡摸着脑袋说道。上周乐队成立第二天，他心血来潮做了个标新立异的莫西干发型，立马被雷苏北叫到办公室狠剋了一顿——那可绝对是毫无争议的怪发，现在他的头发剃的很短像个和尚，大家见面叫他“曹提辖”或者“曹和尚”……也有说像劳改犯的干脆叫他“曹犯”。这两天他戴个帽子，有人表示同情说天冷了头上又反射而不是吸收阳光，是比较冷的，大家纷纷点头然后大笑。
　　“恩！我写的歌词像文章，读着还是那么回事但配个曲子很难，唱出来没有现代的气息……”乔乐天有同感，“作词不怎么容易……”
　　“我们的定位是有点高了！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大家都期待着我们的演出呢！这总不能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罢？”戴蔷也在犹豫，讲到了作曲：“配个曲子刚哼那么两句就发觉又是人家的调子……我们能做出来全新的吗？”
　　“我觉得给每个乐队成员设计出场歌曲由本人唱出来，难度太大！我唱歌不成的，我看曹操也了了……”李格格发表见解。
　　“大家讨论出来的计划很完美，可实践起来有我们很难克服的困难！”于哲一直在思索，这会儿开口说话：“我主张咱们内部再加工一下，民主集中，也许在不违背大原则的前提下可以使实际操作更可行……”
　　“鸽子，你是我们的头，还是你来拿主意吧！”许芸建议。
　　“我以前也只是选唱别人的歌！虽然感觉也不错，但没有那种完全的自我，唱着唱着就想去模仿原唱的风格……”田歌的手指在动，每当她思考的时候就会甩动手里的笔杆，即使手里没有笔她仍然有同样的动作：“我们在一周的时间里就已经完成了《永远的凤凰城》和《鸽子飞翔》的配乐和舞蹈，《山泉流淌》的钢琴部分和拟音也快做完了……介绍你们四个的歌曲风格基调也有了雏形，其他大部分歌曲词的部分也差不多了只是没有最后定稿！我们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到底是在谦虚还是在自加压力呢？”
　　“哦！是吗？”
　　“那我就不太心虚了……”
　　“这样说，我们完成了一半多的工作？”
　　“可是还没有一首真正完善到可以拿出来登台的歌呢……”
　　“《棉花糖》、《我没有时间》、《快乐的话你回家》这三首我们主推的歌曲还只是有构想，歌词和曲子都还没有个头绪呢……”
　　“总觉得完成的部分还是不那么让人满意……”
　　大家有感叹，也有怀疑，交流彼此的看法。
　　“当然了！咱们确实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前期工作，但人们说‘行百里半九十’，后面的工作还有不少……不过都是细节和完善的内容，做起来没那么难……咱们每天闲暇下来想想，再来这里讨论一下，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田歌拍拍手，很自信：“没必要那么愁眉苦脸的……不要想着一下子就什么都大功告成，春晚筹备节目还得半年呢！咱们可以做到的，圣诞节、最迟元旦，咱们就可以在舞台上劲歌劲舞了……相信自己，相信大家！咱们可以做到最好！”
　　“不必太在乎相似！很多国内传唱的曲子就是欧美、日韩的原唱，港台或者大陆歌手借人家的曲调和大意填了词……而且，要想找到别人没做过的旋律就是大音乐家也未必能够做到！”戴蔷忽然想通了，展露笑靥。
　　“大诗人的名句在前人的诗作中也可以找到痕迹！只要不全盘拿来就是创新‘kairan’，我们不需要全是创造……”乔乐天也有同感。
　　“说唱是节奏，电吉他和打击乐器！调子很容易鼓捣，只要词琅琅上口……就是不那么上口，有很好的节奏也可以，关键是几句经典的就像电影里的有特点的台词！”于哲发表自己的观点。
　　大家议论纷纷，田歌的强大自信使大家觉得没理由那么沮丧，事情不像原来想的那样糟糕……
　　“二8班！加油！耶！”
　　“天空！必胜！COME ON！”
　　大家的手掌叠在一起，高呼约定俗成的口号，空气里弥漫激扬的青春……
　　“苗佳呢？”李格格端正坐好，扶着手里的二胡，想到了就问道。
　　“他说到后山上去再想想歌词的节奏、找找灵感……”马可正小心翼翼地和于哲一起搬动电子鼓，停下来回答。
　　“我怎么听到小铃铛喊他‘苗苗姐’？”许芸笑说。
　　“别乱讲，我们要团结！”戴蔷告诫她，用手里的鼓槌敲她的肩膀。
　　大家准备练习各自乐器的时候，苗佳手里挥舞着一个小本子跑着进了教室，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跑得满脸通红，停下来气喘吁吁，却是手舞足蹈：“李格格会很多乐器，还有街舞、主持，她说过小时候想和别人一起玩就什么都学唯恐别人玩的时候落下她，我想了……可以在介绍她的歌里加进这些元素，歌名就叫做《会这会那的格格》，歌的内涵为朋友的重要！这是我完成的歌词……”
　　他还没有说完，大家已经围拢过来，争抢着小本子看……
　　小本被许芸抢在了手里，曹可凡没有杀进重围，问苗佳：“那我的呢？”
　　“歌名叫做《曹操咋啦》！用有节奏的说唱……第一段描述一个雄才大略、文采风流的三国豪杰曹操，结尾的句子是‘八十万大军，对酒当歌，哦耶……’第二段介绍一个开心快乐、热心为大家的搞笑曹操，最后的压轴是‘身边的同学，你我快乐，哈哈……’的大笑，中间再加上拟音和笛子……如何？”苗佳一脸的兴奋，他很少在人前这样夸张地指手画脚，更不用说大笑了。
　　“耶！我非常满意！”曹可凡高兴的很：“这还没唱，我都感觉到了舞台上的风光……台下观众的欢呼！”他眯着眼睛，很陶醉。
　　“《风中的蔷薇》：温室里的阳光，很暖，室外的风儿我向往……发展自己，谁不想？去芜存青，在田野的风中怒放……”许芸念着，评价：“戴蔷，这是你的歌了！描写了你怎样从一个大家眼中的‘大仙’成为学习成绩弯道、直道上都强行超车的‘小强’……”宋世峰在课堂上用F1赛车的例子赞扬了戴蔷，说她在直道上依靠速度——效率和激情外线超车，在弯道上依靠技术——方法和技巧内线超车，是他见过最有效的后来居上的一流赛车手（学生）！那以后，戴蔷就成了后进生的榜样，学田歌大家学不来，学戴蔷大家感觉亲切和能够做到，所以戴蔷的人气直线飙升，她俨然成了大家的新偶像——老师们教训那些聪明不上进的学生就经常拿戴蔷从前和现在的表现来说事！受教训者也往往表示心悦诚服：老师！您放心，您把我比作小强，我就一定做到她那样！
　　“苗佳，你一定也有曲调了，哼来我们听听……”戴蔷很热切。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大家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打着拍子兴奋溢于言表，苗佳哼着，又说道：“我不懂谱曲！我只能哼个调儿……”
　　“太棒了，就是我想唱的，我想表达的东西！”戴蔷很激动，拉着苗佳的手，一脸崇敬的神情，终于忍不住抱住他：“苗苗姐，你太伟大了！”
　　大家讶然，苗佳连忙挣脱开来，手足无措。
　　“小蔷！你太激动了，吓着苗公子了！”李格格笑说，“小心小铃铛揍你！”
　　“哦！对不起，我真是太高兴了！”戴蔷平静下来，也很为方才言语和行动上的张狂害羞。
　　“你们别叫我苗苗姐好吗？叶琳琳这样叫我都头皮发麻，只是不好意思痛殴从小的邻居，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苗佳恳求的语气。
　　“当然了！小蔷刚才太忘乎所以……大家也是随口的玩笑话……就此打住！”田歌说：“于哲的你也肯定设计了！怎么本子上没有……”
　　“我只是有个构想，歌名叫做《太子来了》！穿着跆拳道服偶像式的亮相、雷厉风行的拳脚功夫、从容大气的力挽狂澜……可以有故事情节的展现！”苗佳收回思绪，说了自己的想法：“歌词内容上我想还是让他自己来完成更好，我们负责外观和细节的修饰……”
　　“苗佳！这一周来你一声不响地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我老乔惭愧呀！光跟着激动忘了搞创作是要静心的！”乔乐天抱一抱拳：“各位！我不再在这里晃晃了……我去静心编那三首歌的词！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告辞！ByeBye……”
　　苗佳的创作使大家信心大涨，各自认真地练习去了。
　　“音响学校有，田歌的钢琴明天运来，各种乐器也齐了……只差各人的耳麦！还有演出服要不要特别准备？”马可和许芸在商量后勤保障的事情。
　　“耳麦我可以让我爸帮忙在上海采购几只！服装的事，于哲和田歌替欧阳的妈妈袁阿姨厂里做模特他们没要工钱，袁阿姨跟我说演出服她们厂包了，由专门的设计师来设计呢……”许芸回答。
　　“对了！班里的同学说要来看排练！我想还没有形成大约的雏形，只好委婉地拒绝了！”马可说道，“我想过几天可以让大家来看看……”
　　“恩！有别班的女生也问过我……”许芸点头，也想起来：“她们热乎的不得了，说愿意缴费看彩排，这倒是个生财之道！”
　　“我想还是别了！同学之间不能那样子……”马可反对，“不过来看的人不能太多，那样太乱，我们得限制人数……”
　　“恩！除了咱班的，外班的每回顶多10个人！”许芸想了想，她觉得做乐队经理真爽，有一种生杀予夺光彩照人的权力感，不禁有些陶醉。

　　“听说‘太子’征兵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他那么优秀……”
　　“可能是那次流星雨的记过处分罢，现在部队征兵政审很严的……”
　　“那可惜了！不过在学校里不也很精彩吗？他们的乐队圣诞节就要演出了！”
　　“恩！这倒真是好事了，我们可以经常看到听到太子的演唱了……”
　　两个女生进校门的时候嘀嘀咕咕，抬头看到于哲，连忙噤声。
　　于哲很好笑，“被刷下来了！？”明明是自己主动撤的申请，他不想进舟桥部队他想进有着光荣传统的作战部队，像第二批征兵的第三十八集团军……他也有些忧虑，因为越是这样的部队政审越严格……
　　“欧阳的爸爸回来了！”进了校园于哲听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这样的人咋还好意思回来？要是我，死在外面也不回来的……”
　　“人们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他！闭着眼睛也想得到……回来找死吗？从前的债主也不会就轻易饶了他！”
　　“害得自己的妻子儿女险些被人逼死！不要脸的东西！”
　　“无耻的人！净干无耻的事！要是我就告他诈骗……”
　　“听说他被人家骗了！身无分文……活该！”
　　“真不要脸！兴许他就是看欧阳的妈妈生意做大了，回来再刮些钱……”
　　人们群情激昂，纷纷痛骂那个“极其不要脸”的欧阳洪涛。
　　“不完全是那样子！他是被职业诈骗团伙坑了，还被人家打残了，流落街头，他现在的状况就比植物人强点，身子无法动弹，手还能轻微地动动，舌头没了，话都说不成个了……虽然也是活该，但都到这份上了，也很可怜……”办公室里有知情的老师介绍：“……案子破了！欧阳洪涛一直抱着追回的余款死活不撒手，看见袁馨纯才松了手，想起身来，额头青筋暴跳……他拽着身边的警察，拿出了歪歪斜斜地签的离婚协议书……然后翻身……血流了一床单，警察在他身子旁边发现了一把水果刀，他想寻死……”
　　大家哑然，都不说话。欧阳洪涛拐带了钱和那个女骗子跑了以后，人们揣度过很多种可能，也想过他花天酒地一段时间最后流落街头，或者以他万恶的风格再回来以离婚要挟、讹诈袁馨纯一些钱财结果被公安机关逮捕……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很难办”的局面……
　　“欧阳洪涛回来以后，就一直想绝食寻死……他的老父母天天看着他！他身子已经无法动弹，只有手还能抖抖索索地动动，舌头也被那伙人割了，眼睛打瞎了一只……真是太凶残了！如果不了解欧阳洪涛的过去，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见了他现在的可怜样子都会落泪的……”
　　那有一个就是欧阳淑雅，妈妈的生意刚有些起色，她的脸上刚有了一些笑容，“可恶”的欧阳洪涛就回来了……她想去当面痛骂他一顿，骂他丧心病狂地抛弃她们母女、要不是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一家人几乎崩溃、看到外人异样的目光她就感到巨大的压力几乎透不过气来……然而，妈妈不让她去，说小孩子家不该有那么多的仇恨，等到你心里有爱的时候再允许你见他……
　　欧阳淑雅听别人说了欧阳洪涛有多可怜，然而她想起和妈妈受的苦和心痛，怎么也无法爱的起来，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他一声“爸爸”！这一段时间，她和妈妈在厂里住，前几天阮叔叔来了，每天早上晨练回来给她们母女准备好早餐、替她看管开心农场、晚上给她和妈妈煮牛奶，然后回宾馆去住……她觉得这样的好男人就是上天补偿妈妈的，欧阳洪涛的回归无疑是来搅局来了！
　　早上，她气冲冲地回了一趟家。爷爷奶奶拦着不让她进西屋，她发火说这样没心没肺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还要护着，觉得我妈有一点幸福你们就难受吗？害了一个女人半辈子难道你们不满意还要继续害下去？卑劣呀！两个老人羞愧难当，竟然在孙女面前跪下了……无力再阻拦她，然而西屋的门反锁死了，她没有进去，就在外面踢门，恨声大吼：“欧阳洪涛！是男人就该去死，不是东西就活着……”妈妈闻讯赶了来，当面抽了她一个耳光，她哭着跑了回来……

　　欧阳淑雅正在宿舍里抽泣，田歌她们进了来……
　　“小雅！你在干什么？”胡婷看欧阳淑雅手里狠狠地拉着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平时大家都叫欧阳淑雅“欧阳”或者“小欧阳”的，即使是欧阳洪涛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也是如此，可欧阳淑雅前天放学的时候忽然很严肃地宣布谁叫她欧阳她立马翻脸，大家只好叫她小雅，后来知道那天早上欧阳洪涛被警察和医护人员送回了家。
　　“没干什么！我正在想怎样能杀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欧阳淑雅眼里只有仇恨，说起话来也是无所顾忌。
　　大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雷老师说的欧阳情绪很不稳定果然不错！雷苏北早上来的时候在校门口碰见欧阳淑雅，想问她一下袁馨纯的厂子棉袄的销售怎样？小姑娘理都没理他扔下平时很敬重的雷老师气哼哼地走了。回到办公室里雷苏北越想越不对，后来听说了欧阳洪涛的事情，正在恍然的时候，袁馨纯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欧阳洪涛在家摸电想死电闸有漏电保护，这会儿正在抢救，我抽不开身又得麻烦雷老师您注意一下我女儿的情绪，我早上打了她一个耳光……雷苏北想了想，连忙到班里把103宿舍的几个女生叫来，让她们去劝劝欧阳淑雅——如果耽误了功课回头林老师和宋老师给补……
　　“你们来干什么？雷老师的工作队吗？我不听！我不想听……”欧阳淑雅看大家都忽然默不作声，已经明白了大家的来意。
　　“欧阳！我们知道你恨你爸爸这个人，认为他卑鄙无耻……”大家的目光都看着田歌，她也越众而出：“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那么冷血，和当初的他有什么两样……我们都认为，你爸身体残了，但他已经有悔意，你好像理直气壮，但身为人女恶言相向显然有悖人伦……”
　　欧阳淑雅沉默了，手指铰着手里的绳子，半晌：“你们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不明白我此时的感受……”
　　“我有！”田歌语出惊人：“我还没周岁，爸爸妈妈就在一次空难中去世了！亲人们告诉我爸爸是个音乐家，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六岁的时候，从妈妈的老家来了客人，她无意中告诉我了一个秘密……那以后我意志消沉，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是一种耻辱……”原来：田歌的亲生父亲心里一直在恨田歌的爷爷抛弃了知青下放时他的妈妈，田爷爷也觉得亏欠儿子很多，宠着他护着他，他成了省城著名的“田公子”，整天花天酒地，然而他在音乐上很有才。在南方师范大学的一次音乐会上，他和几个一起混的哥们打赌说一个星期可以勾到这里的校花——那个坐前排最文静漂亮不施粉黛却显得超凡脱俗的女生！他果然说到做到，用了很多的手段都没有成功，然而一件小事使女孩终于对他倾心相许。那是在街头一个衣冠楚楚的小青年一言不和踢了擦皮鞋的摊子，他揪着小青年要他道歉连擦皮鞋的都说算了他却暴怒痛打了人家结果被带到派出所……他得到了女孩的心和女孩的人，在那些高干子弟混迹的场所很是光荣了几天，然而他是一个始乱终弃有名的花花公子……女大学生因为男女关系被开除，回到家生下了田歌……未婚而有孩子在乡间受尽了白眼，父母只好让她到省城找楮胜利医生——□□的时候两口子从武斗队的枪口下救过当时还是小楮的命。田歌的妈妈来到了省城，没有去投靠楮家，而是租了一间小房子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襁褓中的女儿，她拼命干活，偶尔去田家附近偷偷地看上田公子一眼……后来，上学的楮优远偶然路过，发现了到过他家天仙一样的渠姐姐在街头像个苦力一样给人搬煤球……楮爷爷把母女俩接到了家里，暴跳如雷骂到了田家的门上，然而田公子不以为然，说跟着我就是这样的结局，愿意跟着就跟着！
　　“还在上大四的爸爸发现我连续很多天都不笑，也不作声，就问道……我哭着告诉了他！”田歌眼里有泪，声音已经哽咽：“爸爸说，后来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你妈妈为了你的周岁生日到南方找他，他放弃音乐会坚持要回来，可是飞机出了事……人们在拥抱的夫妻胸前紧握的手中找到一张完好的你的百天照……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他的日记，有这样一段话：‘人的一生不该在错与罚中度过！谁错该我来罚？我错妻以瑾瑜……我会告诉我的女儿，父亲已经悔过，今后我会为你、为爱活着……’也许我的父亲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的悔过已经足以在女儿心中获得永远的位置！”
　　大家第一次听到田歌完整地叙述她的身世，这会儿没有太多的惊讶和同情，一个个都被深深地感动了。欧阳淑雅手里的绳子掉在了地上，已哭成了泪人一般，终于和田歌拥抱着放声号啕，一屋子的女生都是泪流满面……

　　下午的时候，欧阳淑雅从县医院回来了……欧阳洪涛看到她的出现，听到了女儿轻声呼唤：“爸爸，爸爸……”先是激动、嘴唇在抖、眼角有泪，然后眼中有回忆般的向往，之后所有生命的信息忽然就熄灭了，医生说他最后的心愿已了，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他很安详……
　　第二天的一早，欧阳淑雅接了一个电话，又痛哭失声：欧阳洪涛去世了……临死他念叨的是“爱……我……地狱里……祝福……”人们读不懂他的口型表达，他看着阮方域拉了袁馨纯的手才歪了一下嘴，咽了气。
　　乔乐天写了一首歌，叫做《人间有爱》，调子很低沉感人……大家说我们的首演是欢快、积极的风格，而且顾及欧阳的感受我们暂时还是不推出这首歌了，也许将来这首歌会唱响的，它使人们感动、向善……

　　袁馨纯的厂子获得了巨大成功！订单雪片一样飞来，工厂扩充到了两千人的规模，机器开足马力昼夜生产，街面上馨纯厂的职工来来往往，一切欣欣向荣……市面上也出现了一些仿冒的“南极龙”牌高档男装和“馨纯”牌子的中档女装，然而这两个牌子竟然屹立不倒：一是厂子认真地做了防伪，每件真品都可以在网上查到标准的货号；二是集团采取了区域供货，在上海的市面上你找不到中档的“馨纯”真品，同样在小县城你买不到高档的“南极龙”，本地甚至非供货区域，有本县的就托亲戚或者网友买了寄回来，事件被网上评为本年度十大趣闻之一，不过这种营销战略也被某大学作为稀缺性原理成功应用案例搬上了讲台；再有，人们通过网络知道了袁馨纯的故事，很为她的刚强和以德报怨感动，不少夫妻就是买了互赠一件，自然要打听仔细了是真的才愿意买，他们的产品价位又合理，真正体现了“一分钱一分货”的实在……
　　其间也发生了一点波澜：镇党委书记要求厂里向镇里捐款修民心路，还要在货箱上宣传“岚山镇党委书记冒╳╳携全镇人民向全国人民问好！”不然就查账封厂……然而，一向骄横的他等来的是一纸调令和上司的一通臭骂：“你以为你是谁？什么叫民心？傻帽！”人们传说，是省里直接批示责成县里严肃处理这一事件，冒╳╳这回真成了名闻县内的“傻帽”！后来，县里的报纸和电视台广泛宣传服装厂不但捐钱修了路，还捐款给边远的小学翻修了校舍，馨纯服装厂成了热心公益的企业典型。坊间传说这是县里授意宣传，不然上边一个喷嚏下来咱们这里又得地震……有好事者把服装厂不畏强权、热心公益的事上传了网络，厂里的产品销售更为火爆。时值12月中旬，几个大项目主动找上门来要求落户岚山，新镇党委书记摸着脑袋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岚山镇成为了全县唯一超额完成招商指标而受嘉奖的乡镇！坊间的传说又有很多……也有说“傻冒”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怨自艾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叶琳琳得意地告诉大家，是田歌给田奶奶的一个电话起了这效果！田奶奶还向田歌承诺：“咱办他！怎么能让这样的官僚横行？给老百姓、给咱家鸽子添堵？”大家听说纷纷愕然咋舌看着田歌。
　　“奶奶一向嫉恶如仇！不是因为我的！”田歌强调，然后笑嘻嘻地：“你们不用怕，要是得罪我了只要跑的快就没问题了！我保证不向雷老师打小报告哦！”
　　“鸽子！你像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许芸评价。

　　“周四‘天空乐队’就要举行首演！”
　　“除了咱们的校歌以外，他们推出了9首原创歌曲！”
　　“真是酷毙了！大家本以为最早圣诞节的……这还有一周呢，还一次性推出9首歌曲，人家8班真是人才济济，羡慕死了！”
　　“演出服全部由服装厂赞助！厂子还要和咱们联欢呢，学校已经同意了……”
　　“咱们学校接近四千人，他们服装厂也有两千多人！六千，壮观呀……”
　　“还有初中的三千多人！初中的学生联名上书要求参加联欢，他们有舞蹈队！咱们学校答应了，说这可是他们不请自来接受咱们的招生宣传……”
　　“哇噻！盖了帽了！‘天空’第一次亮相就有万人的拥趸……牛呀！”
　　周三下午课外活动，当写好放在那里好几天的大幅海报终于贴到报栏以后，校园里热评的就是“天空乐队”明天的首演，大家都翘首以盼，看过乐队排练的同学津津乐道的片段已经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通向四楼乐队练习大教室外面的铁栅门反锁着，乐队成员们正在作最后的彩排或者讲封闭训练。

　　办公室里有吃过晚饭回来的三个人：雷苏北，他在为于哲入伍写评语，据说来带新兵的军官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高大帅气、沉稳干练的小伙子。他正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怎么写出来一个让部队的人非常想得到于哲这个人才的、有分量又客观公正的评语，他想问林鹃一些词语的用法但林鹃正在全神贯注……林鹃在准备晚自修加强班的课——贾文芳外出参加培训，胡一飞安排林鹃来代替她上课，贾文芳笑说：“我放心交给你，不放心的是回来学生们可能不愿意听我的课了！”林鹃知道是玩笑话，却也明白优生们会自然而然地在她和贾文芳之间作个比较，她的脾气不好争强好胜，做事尽心尽力，只求心安理得，从不奢望完全压倒别人，所以她不敢也不会怠慢……只有尚敏在那里无所事事，一忽儿趴在桌子上甩着手里的笔杆好像在思考什么，一忽儿翻看抽屉里的什么东西有些羞赧，一忽儿看着林鹃聚精会神的面庞和雷苏北挠头的背影欲言又止……
　　“哦……”林鹃长出了一口气，手掌相对缓缓向下放在桌面上然后站了起来，轻拍脸颊，跺跺脚，晃了晃肩膀又坐在了椅子上。显然的，经过紧张高效的备课，接下来的课她已经胸有成竹。
　　雷苏北转过脸来，正准备开口发问，尚敏已经先开口了：“雷老师，林老师！你们都是前辈学长，有个问题你们能替我参谋一下，发表一下意见吗？”
　　“好呀！”雷苏北连忙打住自己的问题，“说来听听……”
　　“就是我和杜名选的事！”尚敏没有避讳，她本就不是那种忸怩的人。
　　“哦！”雷苏北恍然，没转脸也没有出声笑但他的脸上已是笑意盎然，他用绘图的板尺轻轻地碰了碰林鹃椅子的椅脚表示钦佩：林鹃早上说过尚敏不是那种内向的闷葫芦而是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孩，她认为对的她不会拘泥于谁主动谁占个上风而是敢作敢为！所以她和小杜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小杜执着于她，她想好了她能够抹开面……他们不久——也就是近期还是会如从前的恩爱！
　　“小杜的好大家都知道！咱们办公室的卫生从前都是他来做，他离开以后只好由我们班和7班的学生接管了……他的课上的很棒，他……”雷苏北想了几点，发觉这些都是从前说过的，但是尚敏今天饶有兴味地在听，记得她和小杜刚开始闹别扭的时候大家一说到杜名选她就捂耳朵嚷嚷还跺脚。
　　“可是有人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说他心眼太死、傻……”尚敏嘟着嘴，她想起来这些话就有些不高兴。
　　“感情是人一辈子的寄托！怎么可以用随便的吃草来形容？一匹好马看到它心仪的对象绝不可能坦然只想着怎么吃草的……”林鹃很不以为然。
　　“这些恰恰是小杜的优点：勤奋、踏实、顽强，执着于自我的信念！”雷苏北不假思索，接着说道：“说这话的人不客观！我想他可能有什么别的目的……人们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能告诉我是谁说的吗？”
　　“不能！人家是老教师……”尚敏想了想，回答。良好的家教使她知道尊重别人的重要，她从前也只是对杜名选才颐指气使，那是恃宠而娇，那时候杜名选要是敢撇一下嘴都会被饱以粉拳……
　　“哦！”回想某人的一贯作风和几天来忙碌出入这办公室的表现，雷苏北有些明白是谁了，他也不点破，指着齐展位子右侧墙上贴的打印的两个大字“谨言”，说道：“小尚！大齐上周在墙上贴了这两个字，意思是少说话……”
　　“我注意到了！他贴的时候还说‘说东家拉西家损人利己和不利己的都是真小人’，当时大家都一头雾水，他又补充说的是外人。我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齐老师说话得罪人了？不会吧……”尚敏想起来。
　　“恩！大齐贴了字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大说大笑！但是某人——可能就是说小杜坏话的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立马就保持缄默！还咳嗽、向大家使眼色……”雷苏北情绪有些激动，他也恨那种打小报告、拆人家墙角的小人：“大齐呢一向口无遮拦，但是绝没有坏心眼！就是上周一，我和他还有陈彬聊天，讲到外出听课很辛苦，也有一些搞笑的事儿……十一月底我和贾文芳、大齐一起到泗东听课，贾文芳遇到大学的同室好友。最后一天，平时一本正经的贾文芳喝了个酩酊大醉，和老同学两个又哭又笑，像□□大姐大似的嗤笑、训斥对她们侧目的人们……我俩愕然，想三个人一起去的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只好再住宿一晚……大约9点钟听到隔壁她俩哇哇地呕吐，有脚步声……然后是急促的敲门，我把电话按了免提正在和家里通话，大齐以为是贾文芳来要开水，趿拉着鞋子去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把他推倒在床上，大齐手足无措，我也愕然……猛女愣了一下，‘哦！这是四楼……’我俩不知道怎么回答，都点头！猛女临走来了一句让人冒烟的话：‘穷老师？’贾文芳恰好出门来全看到了也听到了……我们家孙琳电话那头正和人打扑克，也是按了免提接听，于是这糗事立马传遍了家属院……所幸回来住宿报销了三天的，没人财两丢！这时候某人进来了，听我们笑就非要刨根问底说的是什么，我和陈彬知道他的为人，都说没什么，大齐没看到我们的眼色，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某人走后，我俩告诉大齐，你犯大错误了……大齐说我也知道他那样的人，只是忍不住，况且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不料，第二天一早先是胡子来办公室看我们俩就笑，说光辉事迹还由学校买单你们玩的太夸张了……后来，贾文芳找上门来质问大齐怎么可以在背后说人坏话？你也犯错误了，我都没向人说你衣服上后来还有猛女的香水味……大齐哑然！当时我和陈彬都在，连忙说明了实际情况，贾文芳才释然，说某人搬弄的很难听，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很多……我听说他有个在镇政府上班的侄子，那是个五毒俱全的家伙！正张罗着在学校里找个对象，不知道谁会被他拉进火坑，我觉得他蒙不住人的……”
　　这糗事得益于某人的见人就说，现在老师们几乎是尽人皆知，然而听雷苏北自己讲来林鹃还是咯咯地笑个不住……实际上，人们听了也是当作一个小笑话，并没有谁受到伤害：大家明白了贾文芳不是铁娘子而是一个有性情的女人，大家不怀疑雷苏北和齐展的人品，他俩都“长的不俊”，是那种本分得“让自家老婆一百个放心放出去也不会乱撒欢的男人”……后来某人再说的时候，有人就“恩，恩”答应着走神不听，也有掩饰不住乜斜着眼睛撇嘴的……
　　“哦！是这样……”尚敏知道某人拉的就是她，回想某人夸的一朵花一样、只为眼界高看不上庸脂俗粉耽误了、又一定要找个本科以上学历（口气很大！）年轻有为的镇政府第一才子的形容，尚敏有些吃惊也有些好笑：现在介绍对象又不是仅凭媒人的一张嘴，见两次面大家就会坦诚到无所不知……
　　“还是那句老话，‘听别人的话瞎自己的事’，很多事情别人说的仅供参考，主意还是得自己拿……”雷苏北感觉尚敏在被他的话打动，有些得意地想：我说的都是客观事实，我可没有故意歪曲、刻意贬低……感觉自己说服人的技巧掌握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只是有些引导别人往他的路子上来的嫌疑。
　　“小杜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最清楚！现在的他比从前更有能力、更出色了……我有时候想有的人是不是经历挫折才可以浴火重生？哦，做姐姐的扯远了……”林鹃在思索，连忙收回来思绪，好像又想起来什么：“昨天有今年刚毕业分来的女孩很欣赏小杜的踏实能干和助人为乐，私下里问我小杜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吗？我说我得仔细观察了才会有答案……”
　　“他不是！”尚敏脱口而出，又解释：“他马上就不是……”发觉失言她立马羞红了脸，却是撒娇的口气：“林老师，林姐，你绕人，你害人……”
　　“如果这是绕人、害人的话，那林姐早想害你了！你从前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像个发怒的刺猬一样，现在可好了……”林鹃微笑着说道。
　　尚敏不再害羞，很开朗、开心地说道：“谢谢你们了！也谢谢大家，我从前太蛮横了些，我也得改改这坏毛病……”
　　雷苏北在想尚敏的气终于消了，一定是小杜的精诚感动了她！更主要的原因是小杜本就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那时的“掰了”不是什么真正值得分手的大事，只不过当时彼此都在气头上，一时擦的火花有些大了点……

　　周四7：30，有第一节课的宋世峰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室，大呼小叫：“大新闻！好消息！我尚师姐终于和小杜师兄和好如初了……”
　　“小宋！你看到什么了？”进办公室的林鹃问道。
　　“我看到他们两个并排在体育场那里轧跑道！有咱8班的学生就欢呼鼓掌，许芸、安秀她们几个女生还故意跑去搅局，向他们鞠躬说‘尚老师、杜老师，你们好好！’杜师兄慌张地回应‘好！好！’还是尚师姐大方，对每个人都报以微笑，像个极其幸福的小女人！不对，就是一个极其幸福的小女人……”
　　“嗨！你的新闻晚了！他们早上就已经和好了……”陈彬笑说。早上的时候，杜名选和他们班主任跟着学生队跑操回来，远远看到尚敏穿着一件紫红色的风衣站在学校大门口，那是去年杜名选自作主张给她买的，她说是高档货但是太紧了些颜色也有些刺眼……然而此时的尚敏穿着很合身——这一个月来她也没怎么锻炼但明显瘦了，站在那儿风姿绰约、含情脉脉！任谁也看得出她是在等待……杜名选缓缓走向了尚敏，跑步的学生们都慢了下来期待着经典时刻的到来，于是大门口有些堵塞……后来是胡一飞板着脸命令：“向前看！目标教室，回去早读！跑步走……一二三四……”学生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两人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激情相拥，而是如往常一样一前一后进了校园……陈彬当时就发现：两个人慢走的步调居然如喊着口令一般出奇地一致！真是心有灵犀……
　　下午，杜名选抱着他的家当又回到了办公室，桌子早已经被尚敏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擦的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