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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吓死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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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
那蚕茧一样包裹着神界,长久未变,甚至在神使看来永远不会再变的浓重的白色混沌,像是被风吹开的浓雾一般,突然丝丝缕缕地散来来,里头的情景也渐渐清明……
一片池塘,水面上朦朦胧胧地罩着一层雾气,透过那层薄雾,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头有点点血红,又过了一会儿,雾气更淡了,于是血红的颜色也越发浓烈起来,原来是长在水中的一株株碗口大小的花。
如果卫容琅看到这些花,一定会大感惊异,因为这些花和岌山那方药园后的池塘里长出的竟然一模一样,从花蕊往外,一层层的铺叠着的红,从灼目瑰丽到枯朽暗红,相依相合,美不胜收。
池塘边上,稀稀疏疏地站立着数棵瘦而遒劲的矮树,这些树都没有什么树叶,只剩下棕黑的树干和干瘪的树枝,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的意味。
树前,一个身形纤瘦的白衣少年盘腿坐在地上,风拂过他的衣袂和发梢,少年轻轻睁开眼。
他的身后,那几棵苟延残喘的老树齐齐地颤了一颤,而后竟如被烈火焚烧了一般,自树冠开始,寸寸塌下,碎裂,直至被碾成乌黑的散发着焦味的粉末,身不由己地覆上茫茫大地。
少年的瞳仁中,淡淡的血色也像雾气一样消散开来,最后只剩下乌黑宁静,仿佛有着看穿岁月的淡然。
……
“啊,花开了!你看,你看花开了!”
岌山山顶上,和子连蹦带跳地拉着卫容琅的手快乐地叫喊着:“妖主,你看呀,我栽的花开了!”
不明所以就被她拉扯来的卫容琅睁大了眼,才望见面前那一层青青草地上艰难地冒了尖的几根小嫩芽,不由得叹了口气。
“活不成。”她直截了当地下了判断,然后也不管和子脸上那瞬间僵住的笑容,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胳膊上掰开,匆匆说一句:“铲了,别浪费地。”
就转身欲走。
“不不不不……不可能!”和子一把拽住她,急切道:“你说活不成就活不成了么!我看它们长的蛮精神!”
“这叫精神?”卫容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倒是难得耐下性子跟她讲道理:“不是我说它死它就死,我说它活它就活,而是这萤草本来就脆弱娇贵,唯有初发芽时能耐得住一点打击。你看你种的这些,才刚刚发芽,就已经病蔫蔫,更不要说以后了。所以我才叫你把它铲了重新栽别的,明白了吗?”
“可……可是它开花了呀!”和子还是坚持道:“都开花了,怎么还会死掉呢?”
“开花?”卫容琅有点惊讶:“怎么可能……萤草根本不开花……”
她说着,低下身凑到那几根小芽芽跟前仔细地端详它们,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是快烂了呀。”她说:“那锈红色才不是什么花,倒不如说是萤草将死,吐的血还形象些。”
“啊……”和子的神情彻底垮了,难道她这些天都白忙活了不成。
“好啦好啦,我也不怪你,你以后多种种,有了经验就会好些了。”卫容琅知道和子这些天的确很认真地在完成自己交给她的任务,倒也不会因为几棵草就对她生气,反过来安慰她道:“念在你如此辛苦的份上,我让你休息两天好不好?你在这山上好好玩一玩。”
“好啊。”和子眼睛一亮,也不再去为小草伤怀,而是满怀憧憬地问道:“那只要是岌山,我都可以玩吗?”
只要别出了结界都可以……
卫容琅想想,和子也不太可能走的出她设的结界,就没加这一句,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和子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卫容琅无奈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徒劳喊了一句:“别忘了先把这些长坏了的草给铲了啊!”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看样子就算是听见了,也当成耳旁风忽略过去了吧。
小孩子总是小孩子。
卫容琅失笑地摇摇头。
和子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她倒也没太放在心里。她现在每一日都有许多事务去处理,也只有站在这个妖主的位置,她才明白自己从前过的是多么轻松自在的日子。那时候她做什么事只凭自己喜好,从来不买其他小妖的帐,仗着芳芜的喜爱,做了不少横行霸道之事……
那些横行霸道之事她从前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现在却成了困扰她的问题,比如说,她因此得罪了岌山上上下下不少妖……作为一个上位者,这些曾经的“儿戏”一般的得罪虽然不会从根本上威胁她的地位,却会让那些小妖们多多少少有些消极怠工。卫容琅甚至不少次发现有小妖在修炼的时候打瞌睡,而且一睡,就是一大片……
真是焦躁又头疼,她觉得她现在就像那个人间的皇帝,面对着内忧外患,却深感无力。
……
不说卫容琅那里如何郁闷,和子此时却是沉浸在喜悦无比的心情之中,她得了卫容琅的允许,便先往芳芜的住所冲去,半晌后软磨硬泡不成,又耷拉着肩膀独自走了出来。
她原本是想着,芳芜貌似最近情绪不太好,她找芳芜这个岌山前妖主陪她,既能让自己玩的更好一些,又能帮芳芜排解排解郁闷。
谁知她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芳芜刚听了卫容琅的一番警告,被那句“你配不上岌山”羞辱得还没缓过来,收到和子的邀请只当她也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便没有给她好脸色。
可怜的和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偏偏她自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向温柔善良,在仙牢里还替她挡鞭子的芳芜会变成这样。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好在和子是个天生的乐观性子,再加上岌山原本山清水秀很有看头,和子东晃晃西转转倒也不觉得寂寞。
这转着转着,她就来到了山腰上一条清洌洌的小溪跟前。
岌山的溪流很多,所以和子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条小溪,只是嫌它挡了自己的路,想要绕开它。谁知她向左走了一段,又向右走了一段,都没看见小溪的尽头。
和子想着绕不过去的话就跳过去吧,反正这条溪也不怎么宽。
于是她提起裙摆 ,一个飞跃……
还真是稳稳当当地跳了过去。
这一跳过来,她就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比如说鸟叫声明显多了起来,气味也比渡溪之前繁杂了许多。
和子继续往下走,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聚在一起说话的声音。
人啊……她对人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和子刚想走,却又耐不住好奇,还是留了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讲什么。
原来这些人都是被地震洪水逼的无家可归的流民,聚了几十口人,准备就在这岌山山脚下建房子,重新开始生活。
谁知道,这刚出来砍柴的第一天,便摔死了一个后生。
他们本来素不相识,只是因为相似的遭遇而偶然地聚到一起……大家凑过来,看来看去,也没人认得这后生。
于是刚刚围过来的几个人唏嘘几声就走了,现在是乱世,谁也顾谁不得,这山上人的尸骨并不少,大多数还是新鲜的,有的是采药人从悬崖上摔下来,有的是被野兽咬死了,更多的是当时疫病爆发之时被困在皇上命令烧毁的城池里,求生不能,便想要翻越岌山,寻找生路的人。
他们走后,和子越发地好奇起来,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他们刚刚围着的地方,低头一看,然后吓得往后一蹦,险些摔了一跤。
那众人口中的“死人”,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诈诈诈……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