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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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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易山因看到朱莉不肯面见自己,又怕强求而使得她情绪激动而影响病情治疗,不得不出医院四处找人来打点她。起先去找自己最熟的人想办法,大家推辞难办。继而去找略有交情的人,又遭推诿。不得已便去家政公司,竟也没有相中合适人选。原来家政公司没有年轻一点的护理,只有上了些年纪的保姆,自然也没有护理病人的专业知识,觉得很放心不下,只得去打印了聘任广告差人四处张贴。到他把所有广告贴完时已是晚上八点过。他也顾不上晚饭,径直回到医院,又不敢进病房,便去寻医生出来询问详情。稍微感觉宽心一点后,他便想进去看她,但走近房门,终究还是又退了后,借而从窗口外去探视。他看到她已经安静的躺下了,想必一定是睡着了,再看旁边角落里,杨四平还在老位子坐着,他觉得杨四平此时一定很感觉索然无味。他在病房里已经半天了。刘易山正在惭愧的想着心事,这时,门打开,杨四平走了出来,见到窗口探头探脑的刘易山,又见他独自一个人,旁边并没有什么护理模样的人,便知道护理的事还没有眉目。刘易山见着杨四平出来,便过来向他道谢并了解朱莉的情况。杨四平怕把医生的那些话告诉他会让他受不了,便用委婉的口气说:朱莉虽然病得不成人样,但用心调养,还是可以慢慢复原的。医生也是这样劝慰刘易山,因此,这样相同的话经两个人说出来,他虽然觉得她情况不妙,但终究还会有很大希望,要不,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自己。杨四平告诉刘易山朱莉已经睡着,叫他不要怕,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刘易山经杨四平一劝导,又加上自己心里那份渴望,也就进去了。杨四平见他把门轻轻关上,便出去透风,也顺便把晚餐给解决了。回来同刘易山告别的时候,他发现刘易山已经出了病房,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耷拉着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他想一定是朱莉又醒了。他走近神情萎靡的刘易山,在他旁边坐下。果然,刘易山告诉他:她已经醒了,看到自己情绪很激动,幸好护士当时进去了,他才有机会退了出来,现在护士还在病房里陪着她。杨四平问他晚上怎么办,他无奈摇头。杨四平也没有办法,只得陪着他坐着抽烟。坐了好一会儿,他们看到病房里的护士开门出来了。刘易山忙站起来,问病人情绪如何。护士说已经稳定下来,但病人既然不愿看到让自己激动的人,便只能另换他人来陪护,就问刘易山是否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陪护人员。因看到他无奈而又为难的神情,护士明白,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便问如何是好。刘易山把白天四处找寻陪护的事全盘向年青的护士托出,又说大家都觉得照顾病人是件忌讳的事,一时恐怕难以找到愿意的人。又委曲向她求援,问她有没有办法。年轻的护士想了好一会儿,又向四处打了一通电话,到最后也只有无奈摊手,但最后临走时又向他表示自己将再想一些办法,尽力而为,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刘易山大表感谢,并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陪护人员,酬薪可以商量。年轻的护士回到她的工作室不大一会,便又走了过来。刘易山见她过来,料定她已经有所办法,便殷勤迎上来。
“我刚才情急之中忘记了一个事,我有个远房表妹,是华佗国际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又冰雪聪明,很会逗人开心。她明年即将毕业,今年要找地方实习,做陪护对她来说大材小用,太过委曲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受不受得了这份委曲。”年轻护士说。
“你好生跟她说,要不,你把她的电话告诉我,我自己同她商量,钱不是问题,我也没有多大要求,只要能让病人遂意便好。”刘易山说。
护士小姐笑开了,说:“主要不是钱的问题,我刚才打电话跟她说这个事,她说照顾病危病人是件很教人难受的事,不是件容易的事,病危病人情绪难以控制,容易无缘故发脾气,你知道,现在的人,都不是那种愿意受气的人,她怕自己迁就不了。她说她现在已经联系上一个过得去的实习医院,还在比较另外两间医院,看看哪个薪酬高一点,待遇好一点。”
旁边的杨四平已经听出护士小姐话里玄机,便接过话茬说:“你对你的那个远房表妹说,就说这个陪护没有要求,只是病人渴了时递杯水,闷了时陪着说说话。至于薪酬,比她要去实习的医院高出二成,权当是额外的小费。”
刘易山听了忙不住点头,说:“薪酬高出二成不是什么稀奇事,除了小费,你告诉她,事成以后,还会有另外的酬谢,酬金定不会让她失望。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叫她放一万个心来,我可以先给她预支一部分薪酬。”
“两位真是爽快人,与两位共事,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我这就去联络她,叫她放一万个心过来,明天就过来,最好马上过来。”年轻护士一转身又走进了她的工作室,一刻又回来,喜颜于色的告诉两个大男人说事情已经解决,她的那个远房表妹明天早上就能到,一到就叫她即刻上班。
杨四平望着喜气洋洋的年轻护士一步步走远,无奈的对着刘易山摇头,叹道:
“现在是什么社会?小小年纪就变得那么精于世故,社会风气一天不如一天啊,再过几年,恐怕连幼儿园的孩子也会讹钱了!”
“她能帮忙,解决这个大问题,多花点钱倒也不是什么冤枉事,那些多花的钱,权当送给她的酬金吧!”刘易山说,因看着杨四平神情有点疲惫,便劝他回去休息。临走时,刘易山又想起一件事告诉他,那是他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说的是:前天夜里,卫立行和田蓉在回家路上又遭遇了一次飞车抢劫,抢去田蓉手提包一个,丢失电话一部,合同两份以及一些文件若干。短短半个月,被劫三次,丢掉两个手提包。幸好于人无恙,只是受些惊吓而已,但长久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出大事故。最后叹道:
“世道崩坏,人心不良,两个弱女子走在危险重重的路上难免教人担心!”
杨四平听在心里,没有说话的走出了医院,驾车离开。
刘易山心里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精力去为别人操心,杨四平走后,他独自一个人继续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侧着耳朵听朱莉病房里的声音,有时他走过窗口,像一只猫一样把头伏在上面探视病房里面。有时里面良久没有动静,他从窗口望着她,他想她一定睡着了,他就想进去看她,但又怕她没有深睡,像先前一样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便只好作罢,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抽烟。就这样,他一刻也没有休息的在昏暗的走廊长椅上度过了一个夜晚。
待到医生和护士例行检查完病人,刘易山问清楚暂时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后,便急匆匆的赶回公司,简明扼要的把部门事物向助理交待安排完毕,又回到医院。需要的陪护还没有到,他又向护士问了好些病人的注意事项,然后在走廊的长椅上埋头抽烟。一根烟刚抽完,在取第二支烟时,张新德的夫人冷月蝉提着一些礼品来看朱莉,见着刘易山独自一个人坐在外面,便停下来,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怎么来接她带来的礼品。她见着他很丧气,便也陪他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
“你们两口子,真让人无可奈何,天大的事,弄得两个人到死都不肯相往来?”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心里的苦,我这是有苦说不出啊。她恨我,恨我恨得想吞掉我。这个我倒不怕,我是怕她的病因为着我在近旁不仅不能好,反倒更沉重起来。要是她的病因为恨我好起来,我倒愿意她就这样恨我一辈子。”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两个却成了一辈子的冤家。早你没有搬出去住的时候,曾与弟妹说起你来,虽惹她不愿意,但总还不见得多恨你。后来你把自己搬出去了,再谈起你来,她就大不愿意了,似乎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你实在不应该搬出去啊。两个人在一起,再大的误会总还有个解释的机会,没有解释的机会,即使很小的一个过错也会发展成终身大错。她又是个倔强的人,犯再大的错也不肯低下头来认,你又对她听之任之,放任自流,以至于到了今天这境地。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过去是个多好的人!”
“我总以为给她想过的日子,她就不会那样恨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对一个人的极不负责任。我懊悔当初不经思虑的冲动,如果可以再重来,我一定好好守着她,即使她再怎么恨我入骨,也比现在让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来得好。”
“人本来是成双成对来到这个世界的,到最后也要像来时那样走。现在你们却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我进去劝劝她,看她是否可以回心转意接纳你。她并不真是个硬心肠的人,说到伤心处,我也老看她流泪。也许在这个时节上,你说一说好话,装一装可怜人,她一心软,就原谅你了也说不定。”
“我不奢求她能原谅我,只要她愿意让我陪着她过这段时间就心满意足了。”
冷月蝉提着礼品进去了,刘易山在外面侧着耳朵悬着一颗心等里面的消息。这时,走廊外面卫立行带着田蓉又提了一大堆礼品来看朱莉。刘易山立刻站起来迎过去,在嘴巴边竖起一根手指,用一种很轻的声音招呼两个人,他似乎怕声音太大掩盖住了病房里面随时可能传出的好消息。卫立行见着刘易山坐在外面,便要拉他进去。既然里面没有传出召唤自己的消息,刘易山不敢进去,便叫两个人先进去。不大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田蓉侧着半个身子向他招手,教他进来。他将信将疑的走近半开的门外,向里探进半个头,见着朱莉没有要赶他出来的样子,才怀着不安的心态轻轻走了进去,在离她最远的角落边找了个椅子,斜着身子半坐了。听着三个女人安慰朱莉,安慰了一场过后,又说了一大通无关紧要的闲话和笑话,好像根本没有当他在场一样。正谈笑着,卫立行有电话来,她便向大家告了错,出房门去接电话。
冷月蝉见着卫立行出了门听不到说话声时,便仔细的打量起田蓉的面庞来,叹道:
“田姑娘近来怎么越来越消瘦了,初次见着姑娘,那是三个月前的事,那时看着姑娘春风满面,脸上有红有白,如今却只剩下白了,像深秋的海棠样憔悴,真让人心疼。”
“近来常觉得心闷气短,头昏眼花,神情恍惚,全身乏力。心又不知道为何总是隐隐作痛,而且胃口也不好,外加工作又有点忙,不知不觉中就变成这样子了。”田蓉轻声回答。
“姑娘感觉不妙,可看过医生?”冷月蝉关心的问。
“看过多次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工作劳累所致,开了一大堆调养提神的药,放在家里吃也吃不完。至于心隐痛,那是胎里带来的病,小时候常犯,妈妈为我向赤脚医生讨了一副良药,吃过三个疗程,好了十多年了。后来病方用不上了,我也就扔掉了,只依稀还记得配方上几副要紧的药名,一个是黄莲,一个是苦丁,一个是芥草,外配婴粟花花心,其它的几个名字已经记不住了。这副药配好晒干,然后碾成粉末,犯病时一天三次,冲着开水喝,三天一个疗程,药太苦又涩,要和着蜂蜜与冰糖才能下咽。医生叫它补心散,我暗地里叫它穿心散,那种苦,一入口,就从舌头苦遍全身,一般人太难接受。如今想着再喝,心里还直打哆嗦。”
“所谓良药苦口,能治心病就好。历来只听说心病需要心来治,却原来姑娘早有方子,希望姑娘的心病早日痊愈。只是看来姑娘那方子不能治根。”
“医生也是这样说的,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想不受病痛困扰,还得靠自己用心养护。”
“想天下总有一二不如意的事,看姑娘天生丽质,容貌脱俗,却原来也有烦恼缠扰。看姑娘近来精神不佳,除了心病困扰以外,还因为受了那些惊吓吧?我听说卫总和你半个月中被贼强抢三次,两次损失惨重,一次没有得逞?现在外面世道太不太平,以后还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这地方治安环境越来越差了,青天白日之下贼的胆子也忒大,我们已经报了案,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那些该死的东西全抓起来。”
“即使抓起来,你们被抢的财物也许可以追回来,所受的惊吓却不可能追讨。况且世上的贼又不只一两个,还有多得很的贼藏着,他们没有抢过你们的,却抢过人家的,总有一天还是会抢到你们身上来。想两个弱女子,身旁没有一个可以信赖帮衬的人,无助的走在街道上,实在不敢教人放心。况且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能经受得起三番四次的惊吓?得有个人在旁边照应着才行啊!”
“姐姐她保护着我。我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
“卫立行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怎么还能保得着你,还请姑娘好自为之,求人保,不如自保。我听说姑娘一个人漂泊到这个城市来,无亲也无故?”
“就我一个人来,不过现在有姐姐了。”
“姐姐现在每天带着你在外面东飘西荡,提心吊胆,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工作需要我们这样子,身不由己,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有这种事发生,如果真是每天都有拦路抢劫,这城市街道上怕早没有人了。”
“这只是小惊小吓,如果是遇上大风浪,一个女人这辈子就完了,但愿那只是如果。恕姐姐直肠子,不要见怪,有些话本不适合说出口,但想着能让旁边的人过得安稳,讨个惹人不喜欢也不怕了。”
“姐姐直说无妨,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不记恨。”
冷月蝉故意附进田蓉耳边,把声音压低到只有她一个能听到说:
“我听说先前姑娘不是在设计部上班吗?要知道,那可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部门,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等了两年也没有进去,比起你现在这个部门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你为何又偏偏不珍惜呢?把大好的机会给浪费了。我听说杨总还惦记着你,有他护着你,可不比十个卫立行要强?你犯了个很明显的错误。”
田蓉离开冷月蝉的嘴巴,正色回答:“那里不适合我,我从来不觉得跟着姐姐做是一种错误。”
冷月蝉看着田蓉已经生气,便用一只手假意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说:
“瞧我这张嘴,又藏不住话,姐姐本来是想为姑娘好,却反倒惹姑娘不高兴,该掌嘴。还请姑娘不要计较。”因看着刘易山这自然的坐在远处一声不响,便朝他说:
“你也不过来陪朱莉说说话。”
于是刘易山便又弯着身子走近床边,朱莉却把头别过去不看他,他自嘲的摇了摇头,说:“还是你们聊得来。”便又回到他原来的椅子上,看着冷月蝉找田蓉说话。这时朱莉又把头回过来了,像原来那样看着旁边的两个女人聊天。
卫立行的电话还没有打完,想必这个电话对她来说异常重要,她很少可以在电话里同人家谈得那么久。冷月蝉又说:
“卫总有没有说以后出门办事要带个保镖?”
“姐姐有这个想法,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是了,不能什么事都仗着自己的感觉,任着自己的性子。一个女人,一旦犯错,结果有时会严重得不敢想像,也许一辈子的努力都弥补不了。”
“谢谢姐姐的关心。”
“姑娘跟着卫总的这段日子可觉得开心?”
“很开心。卫总虽然不是我的亲姐姐,却胜似新姐姐。”
“听说卫总在四处替你物色意中人,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还来不及考虑,竟提先为你打算起来了,她这个姐姐可做得够贴心了。”
田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冷月蝉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便问:
“姐姐净说些没来由的话,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事,何来要卫总担心?”
“姑娘真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也说得过去,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不是我胡乱猜测的,也是出自卫总的口,你不知道,她天天带着你拜尊会贵,为得不就是让你找一个好归宿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姑娘何必见羞?如果姑娘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吗?那时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受风吹雨淋,整天担惊受怕了。到时我们也少不了喝场喜酒,醉倒个两三天,岂不快意?告诉姐姐,见了那么多富家公子,官家少爷,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姐姐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田蓉生气的说。
冷月蝉忙向她道歉,装作很真诚的神情说:
“刚才只是说笑,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姑娘的为人,知道姑娘宰相肚腹,戏你的,不要当真。”
这时卫立行推门进来,她来得急匆匆,进门就抱怨,说一份合约改签遇到了麻烦,全怪被贼抢走原件。原来客户在签约时没有仔细看细则,待到签好字后才发觉吃了亏,又不好说更改,这下对方自己提起改签,正合了他的意。
卫立行带着田蓉向朱莉告了罪,又向另外两个人告了辞,然后风风火火的走了。
冷月蝉开导了朱莉很大一会儿,又嘱咐刘易山好好照顾她,之后也回去了。她一走,朱莉就把刘易山赶出了病房。所幸,年轻护士的远房表妹已经来到,刘易山还没有等到她把自己介绍完毕,就恳请她上班了。